第60章 半瓢子的經曆——死人的調包計
這一番話聽得半瓢子目瞪口呆,隔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說:“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死了以後,就讓我來個調包計,把自己換做你,然後。。。。。。老頭,你以為官兵都是傻子,麻袋裏裝的是死人活人也分辨不出來?”廖雄喘了一會兒,說話的聲音更微弱了:“不管我什麽時候死,你去報告後,他們會跑來把我裝進麻袋,但白天坑道裏運送礦石的車輛繁忙,夜裏,官兵又不敢到野狼穀去,所以,運屍的車都是在清早開工之前。這樣,你有一夜的時間可以做好這件事。官兵們根本就不會去分辨麻袋裏裝的是死人還是活人,他們抓住袋子往車上一扔,就推進木籠子,運出去了。”“那我也不會這樣做!”半瓢子抹了一把淚,說:“那你呢?我難道。。。。。。”廖雄知道他想說什麽,搖手阻止了他,淒然一笑,說:“這個洞的右側,看似石壁,其實裏麵有個窟窿,我用幾塊石頭封起來了。窟窿的大小,我一個人躺在裏麵正好,挺舒服。到時候,趁夜深人靜,你把我從麻袋裏拖出來,放進這個窟窿裏,仍然用這幾塊石頭封死,就完事了。”半瓢子哽咽著說:“難道我就讓你長眠在百丈深的地底?”“那也要比被扔進野狼穀,讓惡狼吃剩一些骨頭來的好。”廖雄說完,閉上眼睛,看得出他已精疲力盡。半瓢子緊緊握住他的一隻手,在遠處折射過來的昏暗的火光下,傷心地望著這位雙目和兩頰都已深深陷進去了的可憐人。
??廖雄在昏迷了兩天以後,停止了呼吸。他死後,半瓢子按照他生前的關照,果然順利的從不見天日的礦井裏逃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條命是廖雄給的。所以,從野狼穀裏爬出來之後,他在附近找了塊空地,堆了一個墳塚,為廖雄立了一塊石碑。
??出了野狼穀,僥幸逃出了這座山,七轉八彎,好不容易找到半年前被官兵圍捕的地方,從這顆千年老樹的樹洞裏取出藍布包袱,一看,三樣物件還在,半瓢子心中一寬,於是日行夜宿,不停地向廣東楨州而去。
??有時候,半瓢子在半夜睡不著的時候,想想自己正在一心一意去做的那件事情,也會覺得不可思議。你說自己和陳元杼素昧平生,僅僅是一麵之緣,也隻不過短短的半個時辰,連話都沒有多講幾句,就莫名其妙的接過了這個包袱,使他曆盡千辛萬苦的去完成這個姑娘的托付。他問自己,是為了什麽?是因為這姐弟倆是忠良後代,家庭蒙冤,慘遭滅門,自己出於同情之心去幫一把?還是因為一見鍾情,喜歡上了這個柔弱中充滿了堅強的陳元杼?但是,如今姑娘早已不在了,龍山上,他親眼目睹了她的遺骸,什麽指望都沒有了。自己卻為什麽還是這麽執著?不過,他隻是這麽想著,卻從來也沒有後悔或者想放棄。他告訴自己,一個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個信字。他也告訴自己,一個人活著,總要踏踏實實做點事,自己漂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做過一件正經的事,這是第一次。背著藍布包袱,肩上還真覺得有點分量。
??半瓢子就是懷著這樣的信念,一路奔向目的地。
??途經蜈蚣嶺的時候,他被山上的強盜追殺,肩膀上中了一箭,是山下一家好心人收留了他。因為箭頭上有毒,他差點丟了一條胳膊。幸虧這家農戶到山裏采了草藥,為他療傷,耽擱了許多時日。
??在湖南和廣東交界的地方,有一日半瓢子投宿客棧,不料,卻是一家黑店,在他的飯菜裏下了蒙汗藥。半瓢子渾然不知,狼吞虎咽一番,結果被迷倒。這家黑店本是大涼山上一個強盜窩所設下的眼線,稱大涼第一寨。寨主是個年近五十歲的女人,外表看倒是有幾分女人的溫柔,但卻是個強悍霸道的角色。山寨裏這麽多草莽漢子,個個見她俯首帖耳。在山下小鎮開設這家客棧,隻是圖財,並不害人。尤其是對那些替有錢人保鏢的車隊,隻要被發現,發出信號,這個車隊就會在山道上莫名其妙的掉入陷阱,被搶劫一空。一般情況,這客棧不用迷藥,這一天,店裏的女掌櫃——寨主的外甥女,見到半瓢子以後,竟對他有了好感。心想,寨主一直想尋找一個幹兒子,等她老了以後,也好有個依靠,眼前這個年輕人,風流瀟灑,一表人才。寨主見了定然稱心如意。如果他成了寨主的幹兒子,那自己的婚姻大事不也就有了著落了嗎?打定主意,便給半瓢子下了套,半瓢子也就被弄到了大涼山上。
??半瓢子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朝四周一看,是一個房間,不大,卻十分幹淨。一個紮著白布頭巾,身穿青色布衣布褲的年輕人,見他睜開了眼睛,欣喜地說,那你睡醒啦半瓢子想了一下,記得自己是走進一家客棧去住宿的,便以為此人是店小二,說小二哥我來住店怎麽就睡著了呢?那人沒有回答,怪異的一笑奔出去了,
??過了沒一會兒,隻聽見一串雜亂的腳步聲,許多人魚貫而入,走在前麵的是一位年約半百的中年女子。半瓢子記得,住店時招待他的是個年輕的女老板,不過二十歲左右,那麽,眼前這個就是老板的娘了。於是,撐起身子帶著笑臉叫了一聲“老板娘”。這中年女子一聽,朝左右眾人一看,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圍在她四周的那些男人也都大笑起來,老板娘的笑聲清脆響亮,其他人的笑聲則是粗獷豪爽。半瓢子望著他們,茫然不知所以,叫她一聲老板娘,有這麽好笑嗎?正這麽尋思著,一個臉上把胡子刮得稍微幹淨一點的中年漢子,俯下身,朗聲說:“什麽老板娘,叫娘。”
??半瓢子吃了一驚,晃了晃腦袋,越發糊塗了,說:“我是來住宿的,店掌櫃是個年輕姑娘,想必你就是掌櫃的媽,這不是老板娘嗎?”
??隨即,又是一陣哄笑聲。
??那中年男子說:“這裏不是客棧,是大涼山寨。站在你麵前的,正是我們大涼山寨大寨主,人稱水火娘娘。”
??半瓢子不是傻瓜,剛醒過來有點糊塗,此時已明白,他被弄進賊窩裏來了。至於怎麽會變成這樣,一時半會兒看來也沒法弄清,當務之急是要看看這些強梁要把他怎麽樣。好漢不吃眼前虧,隨機應變是半瓢子最出色的本領,於是他馬上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叫了一聲:“水火娘娘大寨主,你好。”
??不料,他說完以後,水火娘娘幹幹脆脆回了他一句話:“我要你叫我娘,告訴你,我已經把你認做幹兒子了。”她見半瓢子瞪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滿臉驚訝的神色,忍不住仰臉大笑起來。她笑得前仰後合,笑聲響亮,震的半瓢子的耳朵裏嗡嗡嗡的,像是在敲鼓。他心裏想:看起來倒像女人,但這說話的腔調,還有笑起來的肆無忌憚,又哪裏有半點女人的樣子。他心裏卻似刮起了狂風,掀起了浪,怎麽辦?邊上的這些人都在起哄:“叫娘!叫娘!叫娘!”看模樣,不叫娘,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至於認了幹娘,這以後該怎麽辦,誰也不知道,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見機行事。於是,半瓢子的臉色刹那變得開朗起來,笑容燦爛,一咕嚕從床上跳下來,對著水火娘娘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從小就沒了爹娘,今天是老天爺可憐,送我一個娘。好,我現在就認娘!幹娘在上,兒子半瓢子見過幹娘!”說完,雙膝跪地,給水火娘娘磕了三個響頭。
??這一下,把個水火娘娘樂的花枝亂顫,滿屋子的笑聲,把屋頂都可以掀翻了。
??水火娘娘笑著,連忙把半瓢子扶起來,挽著他一起坐在床沿上,看著他,頻頻點頭。半晌,像突然想起什麽,問:“對了,剛才你說什麽來著?就是你的名字,我聽著怎麽怪怪的。”
??半瓢子:“我從小沒爹沒娘,收留我的人家,叫我半瓢子,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於是就叫半瓢子了。”
??這麽一說,自然又免不了一陣大笑。
??水火娘娘點點頭,說:“也是個可憐人。從今以後,你就是大涼山寨的少東家,把頭昂起來,胸膛挺起來。這山寨就是個家,山寨的人都是兄弟,他們也都是窮的活不下去才上山落草的,有的和你一樣,沒爹沒娘,被官兵追趕,無路可走投靠到這裏來。你從小就漂,漂來漂去,看樣子也漂了十七八年了吧?”
??半瓢子說:“我今年二十歲,漂了二十年了。”
??“好,從今往後,你可以不漂了。”
??“不行啊,幹娘,我還得走。”
??“這裏是你的家,有家了,還漂呀?”
??“不是的,我要到廣州去,是有重要的事情。對了,我的一個藍布包袱呢?”半瓢子說到這兒,立刻緊張起來,目光在屋裏四處尋找。
??一個山寨裏的小頭領,應聲說:“是這個嗎?”說著,把一個藍布包袱遞過來,半瓢子一把抓住,鬆了一口氣。
??水火娘娘帶著疑慮問:“怎麽,這包袱很重要嗎?”
??於是,半瓢子將龍虎鎮的事以及陳元杼姐弟的相遇,姐姐臨危托付以及她與弟弟陳中軒如何慘遭殺害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十分沉痛地說:“這是陳元杼托付給我的最後遺願,我怎麽可以。。。。。。”
??“好了,不用多說。兒子,忠肝義膽,你做的對。這件事也讓為娘看到你的正直之心。這樣,”水火娘娘沉吟一會兒,說:“你在寨子裏住上三天,與弟兄們熱乎熱乎,與山下客棧的掌櫃也要見見麵,她是你的表妹。三天過後,我派幾名弟兄,護送你去廣州。”
??水火娘娘說的話,沒有折扣,一錘定音。
??為了給水火娘娘賀喜,山寨裏熱鬧了三天。自然,半瓢子也認識了山下客棧裏將他迷倒的掌櫃瓊花,她十七歲,從此,兩人以兄妹相稱。
??可是,就在三天過後,水火娘娘準備安排兩名得力精幹的弟兄,陪伴半瓢子去廣州的時候,山寨裏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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