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痛苦的忍耐
這次守衛行刑台的士兵都是從巡防營和禁衛隊裏挑選出來的，隊伍十分精悍，李東白、柳重生、黃薇、魏子傑都在其中。黃薇早已知道了李東白和柳重生的身份，所以，她特別留意他倆的神情，擔心萬一控製不住，不僅會毀了整個計劃，更會因此而陷入皇帝設下的圈套，連“本錢”也搭進去。
??李東白就在行刑台上，是左側護衛隊的統領。囚籠裏的葉正宏就在他眼前。五年前，葉正宏來拜訪陳京澤時，他也見到過幾回，他叫他葉伯伯，葉正宏叫他小杼。這是一位善良正直的好人，好官。他記得有一次，父親陪葉正宏在院裏散步聊天，正巧他在院裏，捧著一隻從樹上掉下來的雛鳥，不知如何是好。當時葉正宏笑著說：“不就是一隻小鳥嗎？用得著你這麽為之著急啊？”當時，自己還不認識葉伯伯，聽他這麽一說，極為不滿，哼了一聲，嗆了一句：“你這人怎麽沒有一點善心？一隻鳥不也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嗎？你聽聽它的叫聲多著急，你看看它的樣子多可憐，它也急著想回到爸媽身邊去。對一隻小鳥如此，我看你。。。。。。”父親聽自己說到這裏，怕他說出唐突的話來，連忙說：“杼兒，你錯怪葉伯伯了，他這是在試探你呢。葉伯伯的仁慈善良是出了名的。有一次，一個難民餓得走不動路，突然跌倒在街麵上，正巧太尉尤重安的馬車經過，馬受了驚嚇，差點把車裏的尤太尉給甩出來。尤太尉大怒，命手下將這個難民押入大理寺，要葉伯伯判他個謀害朝廷要員的重罪。你葉伯伯查清之後，非但沒有治這個難民的罪，還讓他吃飽了飯，給他一兩銀子作為盤纏，回了鄉下老家再找活路。這樣的事，你葉伯伯經手的又豈止一件兩件。杼兒，你說葉伯伯沒有仁慈之心嗎？”當時，陳元杼漲紅了臉，急忙說：“葉伯伯，小杼實在無知，葉伯伯千萬不要見怪！”葉正宏聽後，哈哈大笑，爽朗開懷，說：“小杼啊，從你對待這隻小鳥的態度，可以看出你明淨善良的心，這是做人之本啊。”陳元杼點點頭，說：“葉伯伯的話，小杼一定銘記在心。”
??而正因為這顆仁慈善良的心，葉伯伯才會為陳家而受到牽連，遭此大罪。
??而此刻，囚籠裏的葉正宏與當年的葉伯伯已判若兩人，他本可以坐在大理寺的公堂上，高懸明鏡，懲治壞人，幫助無辜的好人。就因為陳家，就因為善良和正直，就因為說幾句公道話，就因為替無辜蒙冤的人求情。五年的苦可想而知，很快，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殘殺。難道，自己真的就隻能在一旁忍看他坐以待斃嗎？當年連一隻小鳥都要救的小杼，如今的仁慈哪裏去了？血性哪裏去了？正義又哪裏去了？
??李東白的心在顫抖，捏住腰裏刀柄的手在顫抖，渾身都在顫抖！他的血液在奔湧，體內有一股力量正在膨脹，卻似火山裏麵灼熱的岩漿，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間爆發出來。
??李東白的狀態，別人看不出來，但黃薇卻是一目了然。她在行刑台的右側，與李東白麵對麵。李東白越來越，強烈的內心情感，也越來越明顯的在外表反映出來。當得知葉正宏要被絞殺並示眾的消息後，師傅鏡明和師姑月明就已經猜測到這是個釣魚圈套，設下陷阱讓陳元杼姐弟倆去跳。可難就難在，救不救葉正宏？他是為陳家遭罪，為陳家而死，他是個好官。可是，不去說怎麽救，即使是將他救了，他還有年邁的父母，妻子，兩個兒子都在廣州城裏做些小本生意。雖然家道已經敗落，但總歸還有個家。何況，大兒子已成婚，有了一個寶貝孫女。如若他們救下葉正宏，激怒了劉晟，這一家子人必將遭到滅門之禍。救了葉正宏一人，反害了他全家，這算報恩嗎？所以，任憑陳元杼和陳中軒姐弟倆跪在他們的師傅麵前，涕淚滿麵地苦苦哀求，兩位師傅卻始終沒有答應。他們講了不救的道理，而且千叮萬囑，絕不能有絲毫衝動魯莽的行為，以免露出蛛絲馬跡。要知道，他們的對手劉晟是個陰險狠毒狡詐的惡魔，更何況他身邊還有許多看得見看不見的鷹犬。當時，姐弟倆是應允了，但真正站在葉正宏的身邊，李東白又怎麽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黃薇的心裏很著急，她想了一下，走到李東白麵前，說：“統領大哥，東北方向榕樹下，發現幾人鬼鬼祟祟在商量什麽？要不要過去瞧瞧？”說完，使了個眼色。
??李東白心中的火焰已經到了快要燃燒起來的程度，忘記了師傅和師伯的囑咐，忘記了四周暗藏的殺機，忘記了自己肩負的重任。眼前葉正宏的慘狀蒙蔽了他的眼睛和心智。黃薇突然來到他麵前說了這幾句話，他下意識朝東北方向榕樹下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黃薇的意圖。榕樹下的確有幾個人在交頭接耳，但一看就知道都是些毫無攻擊性的平民。他也立即醒悟，自己剛才過於偏執，走火入魔了。隻要再衝動一下，出了手，那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這裏，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恢複了常態，說：“薇妹放心，那是一些平頭百姓，不會掀起什麽風浪，到底是女孩子，膽子比芥菜籽還小！”這句話一說，站在那裏的士兵，都笑起來，弄得黃薇怪不好意思的：“大哥，人家是小心嘛，誰知惹你笑話！”“好啦好啦！小心無大錯，薇妹做的對，大哥明白了，歸隊吧。”李東白說著，臉上也裝出一絲笑容，但是，這笑裏卻裝著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是的，為了顧全大局，為了葉伯伯的家人，他必須得忍住，甚至於看著他被絞殺，這是多麽慈愛的葉伯伯，這是為了給陳家伸張正義而受難的葉伯伯，他怎麽可以。。。。。。想到這裏，心裏一酸，眼裏冒出晶瑩的淚花。
??台下，稀稀疏疏的人群裏，有兩個人一直站在離行刑台很遠的一棵棕櫚樹下。一天，兩天，三天，天天都這麽站著。他們是月明和鏡明。他們穿著斜襟灰色布衣布褲，白襪布鞋，戴著鬥笠，農民的模樣。雖然離台很遠，但是，台上的情景仍然看得一清二楚。剛才，李東白的神態和捏著刀柄的手在顫抖的細節，他們都瞧在眼裏，心中著急，卻一時間無計可施。幸虧，黃薇機靈，把危機化解於無形之中。雖然他們也很想救葉正宏，但這步棋實在走不得，利害關係明擺著，所以，他們再三叮囑李東白和陳中軒，千萬不能有任何輕舉妄動，露出破綻。
??看著一個好人去死，尤其是看著一個因陳家而去死的人，他們怎麽會不感到悲痛！
??但是，他們必須忍，目送葉正宏最後的解脫，永遠的離去。所以，看到李東白漸漸平靜下來，他們緊繃著的神經，也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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