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多美妙,越血腥他越喜歡
房內的鏡明正在和月明低聲商議救人時的一個個細節,把任何一丁點兒可能發生的意外都想到了。此刻,突然聽到敲門聲,頓了一下,對月明作個“且慢”的手勢,問:“什麽人?”
??“我,隔壁房客,鄰居。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請開門!”半瓢子逼緊喉嚨,話聲急促而低沉。幹這種事,他最在行。
??“你的事與我們何幹!”
??“有幹!有幹!關係大著呢,我都快急死了!”
??鏡明還想說,月明朝他使個眼色,站起身,走去把門打開。
??半瓢子也不打聲招呼,一腳闖進房間,就對著兩人一躬到底。
??鏡明一把將他扶起,見是一個年輕小夥,長相端正,並非鼠眼賊眉之輩,便問:“你有什麽急事,又與我們有何幹係,不妨說來聽聽。”
??半瓢子急急地說:“此刻正在示眾的兩個人我認識,一個叫陳元杼,一個叫陳中軒,是姐弟倆。昨天我還到葫蘆村去看他們,官兵就在我眼皮底下將他們抓走的。當時我想救,但一個人無能為力。剛才聽到你們正在商量救人,一定也認識這姐弟倆,或者是江湖俠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管怎麽樣,你們一定要把他們救出來!好不好?求你們了!”說著連連作揖打躬。
??鏡明和月明聽了都不由得心頭一驚:這麽機密的大事,怎會讓他偷偷聽到了,他又究竟聽到了多少?月明的腦海中一個閃念,立即笑了一笑,說:“小兄弟說笑了,我們偶爾途經此地,平白無故的會去救什麽人?小兄弟,救人也是要有本領的,你看我們像是有本領的人嗎?”
??半瓢子愣了一下,心想這個大嬸的話不無道理,但是,自己親耳聽到的這幾句話又怎麽解釋:“救不救?”“當然要救!”“怎麽救?”他的心中充滿疑惑。朝旁邊的男人看了一眼,四十歲摸樣,一臉正氣,眉目間透出一股威嚴的神色。這兩人很普通,但總覺得在他倆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
??半瓢子明白,對於自己這麽一個突然闖入的人來說,要想從他們的嘴裏套出真話,簡直是水中撈月——白費一股子勁,再多費口舌也是枉然。他用手在額頭上拍了一下,說:“你看你看,我真是急糊塗了,病急亂投醫,當我沒說,打攪打攪!”說著,轉過身朝門外走。不料,才走一步,雙腳一軟,身體往後就倒,突如其來,猝不及防,就在這一瞬間,半瓢子感覺有一股力托住了他的後背,再往上一抬,他就站直了。後麵的人出手之快,如閃電一般。小小的一個試探,半瓢子已然摸到了一點門路:這兩人絕非泛泛之輩,而救人之事也絕非空穴來風。想到這裏,心中有點踏實,便回頭笑著謝過一聲,回到自己房間,琢磨著他們怎麽去救人,也隻是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而已。。。。。。
??此刻,他就伏在涼棚後麵的雜草亂石之中,他已經作出決定,為隔壁房間裏住的這對中年男女的營救,當一名配角,搭上一份力,哪怕是把場麵攪得一片混亂,讓他們渾水摸魚,也是好的。
??厚厚的烏雲把太陽遮得嚴嚴實實,估計已是日上三竿巳時時分了。眼看著涼棚右側的一排長號吹鼓手已經將長號提在手中,隻要縣令的手揮動一下,號子就會吹響,人馬就會分成兩隊,押著囚車,分別向龍山和虎山出發。
??兵分兩路,救人就難了,救哪個好呢?
??可是,那兩個中年男女呢?怎麽連影子也看不見呢?半瓢子急得不停地用手抹額頭上的水,不知是汗還是雨點。
??茅草隨風舞動,一刻不停地拂過他的臉頰,有一隻小小的螞蚱跳到他頭發上,一動不動地挺立著。
??他的眼睛一直瞪著,一方麵在廣場四周圍觀人群中尋找有沒有那兩張熟悉的麵孔,一方麵還得密切關注涼棚中三個人的一舉一動。在這段時間裏,他的腦子裏已經有了一個營救的辦法,不管這兩個人是否出現,他也得有所行動。
??他的辦法就是突然衝出去,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抵住縣令的脖子,迫使他們放人,縣令是這裏最大的官,隻要製住了他,不僅人可以獲救,自己也有辦法脫身。即使有八名護衛,有怎能奈何。
??半瓢子在漂來漂去的生涯裏,把什麽都看得很簡單,吃飯簡單,來錢簡單,活著就是簡單。所以他把這次救人的事想得也很簡單。
??這一排吹號手,終於一起舉起長號,把號子圓圓的口貼到嘴唇上,隻要縣令的手一舉,廣場上空就會響起群狼哀嚎一般的號角聲。涼棚裏的三個人正在交頭接耳,此時正是最佳時機。半瓢子撩開長袍,右手握住插在腰帶裏的匕首,一手按在石上,昂起頭,雙目圓睜,此刻,他就是一頭伺機衝向獵物的豹,他已經不再寄希望於那兩個中年男女,沒有他們,他照樣也能一擊成功。
??箭在弦上,弓開滿月。涼棚裏的三人不知談了何事,都樂得哈哈大笑起來。此時不動,更待何時!半瓢子按著石頭的手底一使勁,整個身體就會蹦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三丈遠的縣令。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身體剛動的一瞬間,脖子後麵突然遭到重重的一擊,他還沒有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就一頭栽倒在亂草之中,不省人事。
??伏在半瓢子身後的是月明師太。昨日半瓢子的進房試探,使鏡明和月明有了警惕,他們知道此人並非奸詐之徒,但是,憑他這點半壺水的功夫,又怎能讓他一起參與,更不知他的底細和救元杼姐弟的目的。為了防止他魯莽行事,攪亂了他們的計劃,今日一早離店後,由月明暗中跟蹤,見他躲在涼棚後的亂草叢中,早已猜到了他的心思,心中不由得暗笑:這小子救人是真,但頭腦簡單,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涼棚內密布機關,地上、頂上、四角飛簷中都藏有殺人暗器,就是棚內三人的座椅把手,也是兩把利劍,你如在背後襲擊,即使衝到縣令身後用匕首抵住他的脖子,他隻要一按把手上的開關,左右兩把劍即刻從把手裏彈出,你還在自以為得手的時候,兩把劍早已刺穿你的腹部,命喪當場。
??就在半瓢子被擊倒的那一刻,一排號角吹響了,這壓抑沉悶的“嗚——嗚——”的聲音,在廣場上空回響,隨著呼嘯的北風,遠遠傳去,聽起來就像鬼哭狼嚎一般。
??號角聲中,集結在廣場上的軍隊開始蠕動,兵分兩路,一路向左,一路向右,每路五十名兵士。左行的前往龍山,右行的前往虎山。此時,另有兩小股兵丁,分別把兩架囚籠打開,將裏麵的陳元杼和陳中軒拉出來。陳中軒被結結實實地綁在一隻一丈長的竹筏上,前後八人將其高高抬起,夾在右行的隊伍裏。而陳元杼則被綁在井字形的木架上,同樣有八人將其高高抬起,夾在左行的隊伍裏。
??號聲一直在吹,隊伍一直在動,北風一直在刮,小雨一直在下。
??被叫來觀看的百姓,都躲得遠遠的。畢竟心地善良的人多,看到這樣的情景,不少人都在擦眼淚。
??隊伍漸行漸遠,不隔多久,就可用看見龍山和虎山的兩條狹窄山道上,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如蛇一般蜿蜒行走,越走越遠,越行越高,最後隱沒在高山密林之中。
??左隊由縣裏來的指揮使率領,他的任務是將人犯押至山頂,綁在那塊人形石上,等到天黑,在石頂點起送油燈,然後,就可以觀賞這人世間比淩遲處死還要嚴厲的刑罰。
??右隊由鎮上的團練帶隊,隊伍的後麵有兩乘輕便小轎,裏麵分別坐著縣令和鎮使。他們到了山上以後,不用等到天黑,會立即行刑,因為他們要親眼目睹竹筏帶了人如電光火石般飛出懸崖,又如隕石從天降落的那個瞬間。
??昨晚三個人在喝酒時,指揮使用手指做著尖利的鷹嘴一口一口啄吃人犯身上的肉的動作,狂笑著說:這是多麽精彩的一幕!而縣令則捋著他頜下的山羊須,將肥胖的身軀向後一靠,冷笑一聲,說:你就是一介武夫,越血腥越過癮。這兩種刑罰比較起來,要說精彩,自然是乘天船,流星飛逝,驚心動魄,實乃天地之奇觀,想想那個情景,都令人心旌神搖。而鎮使隻是附和著,一邊殷勤地向兩位上司敬酒,一邊說著:如此甚好,各取所需。我也不喜過於血腥,就陪著縣令大人上虎山吧!
??也正是這個緣故,這三位衙門裏的大人,才會不辭勞苦親自上陣監督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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