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不祥之人
廢宅中的篝火旁,河六四將那兩隻沒吃完烤野雞,遞給了老者。
老者身旁的幾個人雖然急不可耐,可卻還是安靜的等著老者將野雞撕開,公平的分給每一個人,然後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河六四與方既仁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他們風卷殘雲,雲歌躺在方既仁的懷中,安詳的睡著。
等到幾個人吃完烤野雞,河六四這才問道:“老伯,傍晚時分我明明囑咐過你,要你盡快離去,為何老伯不聽勸告,還要在此停留?”
老者長歎了一口氣,道:“生於斯,長於斯,老朽不忍背井離鄉啊!”
方既仁聞言,道:“聽老伯之言,像是飽讀詩書之人!”
老者苦笑道:“老朽張福,本是個富貴閑人,平日裏布粥施財,得了個善人之名!戰禍突如其來,幾代家業一朝盡毀呀!”
河六四在一旁道:“張老伯,本郡已成人間煉獄,留在此處隻能等死,莫不如早些離去,尋個僻靜之處,安享晚年!”
張福想起方才的事情,臉上一陣恐懼,道:“老朽對那黃鱷也算有恩,本以為他不會加害於我,誰曾想那惡賊竟然!唉……”
河六四看了看張福身旁的幾個人,有年輕的也有年長的。
張福見河六四打量著身旁的幾個人,急忙道:“這幾人都是我的家奴,孤苦無依,無家可歸,戰火紛紛他們也隻得與我在一起!原本老朽以為眾人拾柴,報團取暖,能在這亂世之中苟活!卻不想因為我們人多,反倒成了那些畜生的目標!”
眾人一陣唏噓,河六四與方既仁一時也不知什麽好。
河六四想了想,問道:“張老伯,此處夜裏可曾有怪力亂神之事發生?”
張福聞聽,歎息道:“孤魂遍千裏,山野盡哀嚎,如此亂世之中,哪裏有太平之地啊!”完,見河六四麵容凝重,張福一陣驚慌,顫抖的道:“莫非道長的,是真的鬼?”
方既仁急忙安撫道:“老伯別怕,我與師弟既是修道之人,遇到屍橫遍野,難免要心一些!老伯可曾見過一個紅色的怪物?”
“紅色的怪物?”張福一陣沉吟,“不曾見過。”
這時,張福的一個家奴忽然道:“道爺問的,是不是咱們府上的那件怪事啊?”
“貴府曾有過怪事?”河六四立馬來了興致。
“休要胡言亂語!”張福急忙回頭喝斥道,然後對河六四笑了笑:“不曾有過怪事,道爺不必介懷!”
河六四看出張福似乎不想提起關於陳府的事,便沒有繼續問下去。
院子裏的氣氛,一時間也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就這樣,一夜無話,眾人各自休息,很快就亮了。
剛蒙蒙亮,河六四與方既仁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發繼續往南走。
兩個饒目的很簡單,他們想要直接深入到江華府地界的中心,然後從內而外勸村民離去。這樣一來,不管難民往哪裏退散,都能將消息全都散播出去,由此也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驅散難民。
此時,破敗的房屋籠罩在一片霧氣當中,顯得十分冷清。張福等人也已經醒來,見河六四二人要離去,也都起身準備相送。
可見到河六四抱著還在熟睡的雲歌,張福忍不住問道:“道爺可是要帶這個孩子一起走?”
河六四笑道:“這孩子無父無母,可憐的緊!怎麽?張老伯不想讓在下帶走她?”
張福一陣欲言又止,最後才為難的道:“此幼童乃不祥之人,還望道爺慎重啊!”
河六四自是對這樣的言談毫不在意,可聽張福如此,還是來了興致,問道:“哦?還請老伯明示!”
“這.……”張福為難不已,最後歎了口氣道:“老朽言盡於此,道爺既然已經決定,就請道爺多加心了!”
見張福吞吞吐吐不肯直,河六四也不勉強,他本就帶著穀熾這隻鬼,再不詳的人,還能比鬼還厲害嗎?
隻是,河六四總覺得,張福一定是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而且這件事定然不簡單。不過張福不願意,他也無可奈何。
“老伯年邁,不忍背井離鄉,在下知曉!隻是老伯家破人亡,奴仆卻仍舊不曾離棄,此情老伯不能不在意呀!昨夜之慘事,老伯沒忘吧?”河六四真誠的道。
聽河六四如此,張福也為之動容。的確,如果再不走,自己不僅不能活,身邊這些不離不棄的家奴,也會跟著自己命喪九泉。
於是,張福長歎了一口氣,道:“道爺金玉良言,老朽感激不盡。罷了!物是人非,留之無用!”
見張福決定要走,河六四也是一笑,了聲“告辭”之後,便牽著馬和方既仁離去了。
張福一行人一直跟在河六四後麵,送他們離去。
走著走著,河六四忽然看著眼前的一處大院覺得眼熟,仔細一想,這不就是昨晚黃鱷帶人殘害鄰裏的那個院子嘛!
可再一看,河六四猛地一驚。
昨夜他曾推到一堵危牆,草草掩埋了幾個可憐饒屍體,然而如今池塘裏的殘磚廢瓦竟是被人全部扒開了!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河六四急忙跑進大院,來到池塘邊上一看,發現埋在下麵的屍體已不翼而飛!
方既仁走上前來,問道:“怎麽了?”
河六四忍著怒氣將昨晚的事情了一遍,方既仁聽完,也是震怒不已。
如今這副景象,任誰看,都是黃鱷去而複返,將屍體挖出來帶走了!
至於帶走之後能做什麽,就不必再了。
張福幾個人也已經跑到河六四旁邊,見到這樣的情形,也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張福蒼老的麵容擰成一團,幹枯的雙掌死死的攥成拳頭,氣的渾身直發抖。
“畜生,畜生!”張福撕心裂肺的怒吼著。
河六四也是雙拳緊握,看著池塘下的一片狼藉,沉聲道:“師兄!可否晚些再走?”
方既仁當然知道河六四的打算,一樣怒不可遏的道:“此害不除,比戰禍更甚!這個黃鱷在哪?”
麵對方既仁的發問,張福等人也是一怔,想了半之後為難的道:“此人行蹤詭秘,居無定所,老朽也不知他在哪裏!”
“居無定所?”河六四一皺眉,“老伯,恕我直言,如今亂世紛紛,哪裏還有個定所啊?”
張福歎了口氣,道:“雖是家破人亡,可人畢竟還有思鄉之情!家園毀去,但我們還是願意生活在自家的廢墟上!這座大院,其實就是老朽的府邸,唉,幾代饒基業,荒廢啦!”
看著眼前這破敗的院子,張福感慨萬分。
這時,趴在鹿其背上熟睡的雲歌醒了過來,懶洋洋的伸了伸腰。
可河六四驚奇的發現,隨著雲歌醒來,周圍那濃厚的霧氣竟然隨之退散了。
不知是巧合,還是雲歌有什麽不同之處。總之迷霧散去,陽光灑下,雲歌看著頭頂的太陽,傻兮兮的笑了起來,可愛至極。
緊接著,雲歌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處在張福的府邸之中,臉上竟是一陣驚慌,偷偷的對河六四道:“哥哥,我們什麽時候走呀?”
聽著雲歌那焦急的語氣,河六四更是疑惑不已,當即柔聲問道:“雲歌,這院子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嗎?”
雲歌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四周,悄聲對河六四的道:“這裏有個紅色的怪物!”
紅色的怪物,雲歌又一次提起了紅色的怪物。
雖然是悄悄的對河六四,但雲歌的聲音還是被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尤其是張福,聽到雲歌的話之後,忽然怒氣衝的吼道:“還不都是因為你!”
邊吼,張福舉著手中的枯木拐杖打向雲歌。
河六四一把抓住拐杖,厲聲道:“老伯勿怒!”
見河六四威儀不凡,張福無奈的鬆開了拐杖,哭著一屁股坐在霖上。
看到如此情形,河六四再也不能坐視不理,直覺告訴他,這座郡縣之中,一定有什麽駭人聽聞的秘密!
於是,一行人重新回到了昨晚過夜的廢宅,圍著篝火的灰燼,坐成一圈。
“老伯,黃鱷喪盡良,在下願替行道!可在此之前,本郡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還請老伯直言相告!”河六四鄭重其事的問道。
張福像是下了什麽艱難的決定,長歎了一口氣,道:“那黃鱷,其實是老朽的甥子!”
“甥子?”河六四神色一凝。
甥子,也就是外甥的意思,是張福的姐姐,或妹妹所生的孩子。
隻是,張福作為黃鱷的舅舅,竟然成了黃鱷砧上的魚肉,若不是河六四出手相救,恐怕張福早就被碎屍萬段了!
張福悲戚的繼續道:“老朽祖上世代經商,不能富可敵國,可也算家財萬貫!舍妹出嫁之後,他們黃家家道中落,舍妹與我那妹夫雙雙英年早逝,隻剩這黃鱷遊手好閑,成了本郡的一霸!我看他孤苦無依,是黃家唯一的血脈,平日裏對他好生相待,錢銀沒少給他,叫他拿去做些營生,走上正道!可這畜生拿著錢整日沉醉於酒色豪賭之中,老朽恨鐵不成鋼,一怒之下便不再資助他,想讓他痛定思痛,洗心革麵。可誰曾想,這竟招來了他無盡的怨恨,到最後!到最後竟然將這不祥之人帶到了我府上!”
著,張福麵露恨意,指著雲歌喝罵道。
河六四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雲歌,此時雲歌正拿著河六四的三清法鈴把玩著,對張福的怨恨視若無睹,好像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
於是,河六四問道:“老伯,這孩子真爛漫,不像是什麽不祥之人呐?”
張福滿臉悔恨的道:“不錯!起初老朽見到她時,也是這般想。可老朽的女兒,在她來了不到三,就慘死在閨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