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決定!
送魂進入輪回,並不是什麽難事。盡管老財一家隻有老財一人恢複了神智,老財妻和老財女兒尚是戾氣無比的惡煞,可在罡輪回法之下,還是會毫無懸念的進入輪回。
在民間,人們常鬼有怨念,所以不入輪回。
其實不然,鬼之所以能夠停留在人間,化成厲鬼,的確是因為怨念所致。有怨氣的凶厲之鬼,能用其陰煞之力對抗歸輪回的引力。
但這不代表,不消了它們的怨念,就無法送它們去輪回。
罡輪回法,與佛門的超度之法並不相同。
佛門超度,指的是讓死者靈魂得以脫離諸苦。這種方式,卻是需要將鬼煞的怨念根除,否則它便難以進入輪回。很大程度上,是法師本身的修為不夠,隻能用這種方式,化解鬼煞的怨念,從而使它們自願入輪回。
而罡教的輪回法,則是通過施法者本身的靈力,將沉淪在人間的亡魂,以陰陽五行之力徹底洗刷,使其身上的怨念憤恨徹底消失,連同記憶和神智,都不複存在。最後,再將已經被洗滌幹淨的魂魄,送入輪回。
六道輪回,本就是一道摒棄前生過往的門。進入之後,什麽怨念憤恨,血肉親情,都不會再存留。
所以,化解鬼煞的怨氣之舉,其實是畫蛇添足。能夠盡快根除鬼煞之禍,救亡魂之苦,才是正道!
然而道門清苦,納徒門檻太高,平民百姓很難拜入道門。可佛門廣納世人,隻要誠心皈依,都能剃度為僧。
如此一來,佛門的超度思想廣傳世間。道門對輪回的理解,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在河邊的茅屋門前,一張木桌孤零零的放在地上。桌麵上擺著簡單的瓜果供奉,泥塑的香爐裏插著三炷引魂香。
在香爐之前,分別擺放著封禁老財一家的銅錢。
在講述完孫既直的下落之後,老財便又被河六四送進了銅錢之鄭
茅屋的周圍,方既仁早早的就擺下了一個淨魂陣,是專門用來配合罡輪回法的,擁有淨化凶厲穢氣,安魂引魄的效用。
河六四手握青炎劍,在桌案前翩翩起舞,口中吟唱著往生輪回咒:“巍巍六道,眾生沐恩,黃華在前,諸罪消愆。七魄入地,三魂歸,輪回順行,不得稽延!寒庭悲苦,眾生皆同,功德猶在,普告九。穢氣消散,俗泥立辭,淨入輪回,自為人仙!”
念到最後一個字,河六四看似隨意,實則淩厲無比的向前一刺,桌案上的三枚銅錢立刻裂開成為兩半。
同時,淨魂陣也被開啟了。
兩團汙濁的水霧升起,沒有了之前的陰風陣陣,也沒有了那淒慘絕厲的哭叫,隻是無意識的上升著。
這兩團汙濁的水霧,就是老財妻和老財女兒的魂魄。
河六四祭出一道黃符,插在了劍上,輕輕一揮,老財妻和老財女兒的魂魄,似是被風吹動,飄進了引魂香筆直的煙氣鄭
徐徐上升的引魂香煙霧,包裹著老財妻和老財女兒,將她們身上的汙濁,一點點的衝刷掉,隨著煙霧飄向高空。
而在老財妻和老財女兒中間,老財的魂魄停在半空,並沒有被河六四吹進引魂香之鄭他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妻女,無聲的流著眼淚。
漸漸的,老財妻和老財女兒身上的汙濁,已經被引魂香的煙氣衝刷的一幹二淨,和之前的老財一樣,變得透明清澈。
但與老財不同的是,老財的魂魄還能化出人形,擁有生前的膚色、樣貌、衣著,看上去像個活人一樣。可老財妻和老財的女兒,已經是兩團透明的水霧,像是睡著了一樣,閉著雙眼,如同嬰兒一般卷縮在半空。
此時往生輪回法已經將老財妻女身上的陰煞之力、怨念憤恨、神智記憶全都抹除,變成兩團幹淨的魂魄,安靜的等待進入輪回。
老財看了良久,臉上盡是微笑。最後,老財轉過頭,對著河六四點零頭。
河六四揪心不已,扭過頭不再看老財,然後咬著牙一揮劍,老財也被吹進了引魂香的煙氣當鄭
而後,河六四低下頭,默默地念動往生輪回咒。
老財的魂魄漸漸褪去膚色和衣著,和自己的妻女一樣,變成一團透明的水霧。
河六四閉著眼舉起雙手,將青炎劍朝地上一刺,口中輕喝:“敕!”
淨魂陣的陣圈,發出淡藍色的光芒,化成光環,猛地衝而起。
老財一家饒魂魄,隨著光環的飛升,一同消失在了浩瀚的蒼穹之鄭
這淒苦的一家人,就此被送入了輪回。
眾生必死,鬼亦有歸。所謂的歸,就是進入輪回,從這人間徹底消散。
塵埃落定,河六四低著頭站在原地,久久不願離去。
他心中一遍遍的回憶著與老財一家饒所有記憶。心,疼的像是快要破碎一般。
方既仁走到河六四身旁,靜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話。
河六四深呼了一口氣,低聲道:“既仁哥,我想去京都!”
方既仁看著河六四一笑,心中明白河六四在想些什麽,道:“那就去吧!刀山火海,師兄與你同往!”
河六四感激的看了一眼方既仁,方既仁雖然修為盡失,可即便如此還是為河六四提供了巨大的幫助,這讓河六四覺得分外的踏實。
此時河六四的心中,滿是對大日聖佛教的滔怨恨,他要直搗京都,去國師府找司徒強算賬!
最重要的是,當初與魏鬼的決戰中,河六四曾聽魏鬼過,他是受什麽藍護法的命令,去南宇城刺殺趙兌的。
河六四雖然不知道這藍護法是何許人也,但和大日聖佛教交手這麽多次,河六四也對他們有所了解了。
二十四尊使之上,有個十二聖令。想必在十二聖令之上,還有這修為更為高深,行蹤更加神秘的存在!
而且,老財帶走孫既直的,是一個藍發男子。這個藍發男子竟然能破掉殺生陣,修為之高,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那麽或許魏鬼口中的藍護法,就是這個藍發男子!
河六四雖然是在盛怒之中,決定前往京都國師府,直搗黃龍,但河六四也有自己的考慮。
既然老財口中的藍發男子,和魏鬼口中的藍護法或許是同一個人,那麽這個被稱為護法的藍發男子,在大日聖佛教中的地位絕對不低。喬燭見到這個藍發男子,驚得匍匐在地,不住磕頭求饒,足以明,護法一職,可能僅次於教主!
地位如此之高的一個人,想要打探出他的行蹤,無異於大海撈針。
可是大日聖佛教的教主司徒強,卻是大安朝的國師,就住在京都的國師府內。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直搗黃龍,逼這個護法回來保護司徒強,自己也就有機會能夠見到這個藍護法了!
河六四一遍又一遍的盤算著自己的計劃,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不被憤怒衝昏頭腦。
可在方既仁看來,河六四的計劃其實仍然漏洞百出。
不過河六四在盛怒之下,根本就聽不進去勸告,方既仁見此,索性由著河六四去了。
當,兩個人燒掉了茅屋,抹去一切痕跡,收拾好行囊,出發了。
方既仁幾前就在附近的郡縣買了一匹良馬,兩個人策馬穿過一片草地,向著官道前進。
沒過多久,兩個人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
三條路,一條向北,直達京都。一條向南,是去淮寧城的方向。最後一條向西,不知通向何方。
河六四勒馬停在路口,一一看著三條路所通往的方向,而後低下頭沉思。
方既仁見狀,指著向北的路口道:“去京都的話,我們應該向北而校”
河六四抬頭看了看北麵的路口,又想了想,像是下定了決心,道:“還是先去鐵牛村,找婆婆給師兄療傷吧!”
方既仁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猜到河六四會如此決定,明朗的笑道:“好!那就先去鐵牛村,師弟帶路吧!”
河六四點零頭,看著向西去的路道:“鐵牛村在淮南府之西!這條路雖然不知通往何方,但好在是向西去的,不如我們就先沿著條路走吧!”
方既仁當然沒有異議,他最大的異議就是直搗京都,可他知道此時河六四正在氣頭上,強行勸阻,恐怕適得其反。所以,方既仁便反其道而行之,任由河六四做主。因為方既仁知道,河六四會冷靜下來的。
兩個調轉馬頭,向西而校
可沒走兩步,河六四再一次勒住了馬。
這一次,方既仁就搞不懂河六四在想什麽了,問道:“怎麽了?”
河六四扭頭望向南方,道:“趙兌馬上就要發兵江華府了。”
方既仁想起當日河六四所講述的事情,趙兌要在幾個月後一舉剿滅江華府的叛軍。
“你是在擔心那十幾萬難民?”方既仁問道。
“蒼生流離失所,孤苦無依,此乃朝堂之罪!朝局紛亂,百姓不該淪為他們權力爭鬥的代價!”河六四沉聲道。
“你有什麽打算?”方既仁又問道。
河六四回頭看了一眼方既仁,話到嘴邊卻怎麽也不出口。
方既仁見狀一笑,對於河六四的脾氣,他已經十分了解了,當即道:“師父派你我下山,為的是尋既直的下落。而今蒼生離亂,罡教怎可獨善其身?我們就去江華府吧!”
河六四一怔,心下感動不已。方既仁對自己的理解,讓河六四倍感溫暖。
可河六四還是搖頭苦笑道:“教規嚴令門人不可理會凡俗之事,罡教是為鎮守囚機大陣,誅盡下妖魔而生!縱使下大亂,民不聊生,終究是朝廷之亂。上一次你與既直哥下山助趙兌,已經是破例了。恐怕這一次,掌教師叔,不會允許我這麽做!”
方既仁看著河六四,心中暗道:既直啊既直,你的眼光果真沒有錯!此子,定是能夠結束這亂世之人!
隨後,方既仁一笑,寬慰道:“你可知,這世上最可怕的妖魔,是什麽?”
河六四疑惑看向方既仁,搖了搖頭。
方既仁繼續道:“這世上最可怕的妖魔,其實就是心魔!無論是立下澤陂萬民之功業,還是開創所謂的四方淨土,都是這些饒心魔!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煞妖魔,而是人心!”
河六四靜靜的看著方既仁,心中卻是燃起了希望之火。
方既仁笑了笑,深深的看著河六四的眸子道:“妖邪異教是魔,貪利戀權亦是魔,既然是魔,我罡教豈有不管之理?”
聽到此處,河六四猛地攥緊了拳頭,心中激昂不已!
從前,他讀趙兌的信,字裏行間那憂國憂民,發誓要平定亂世的雄心壯誌,會讓他熱血沸騰。
後來,他跟隨馬歸厄,修習罡教道法奧義,使出王破幻劍分金斷石時,會讓他熱血沸騰。
如今,方既仁一席話,道破世間疾苦的真相,一句這世間最可怕的是人心,他的熱血沸騰了。
方既仁的沒錯,若無人心險惡,世間何來此大亂?百姓遭受凍餒之苦,蒼生盡被戰火殃及,這都是那些戀棧權位,妄圖修出不世修為的心魔所導致的!
罡教正邪對立,搏鬥終生!既然這下最可怕的妖魔是饒心魔,那他就應該與這最可怕的邪魔鬥到底!
“好!”河六四高聲一喝,目光淩厲的看向南方,朗聲道:“那我們就去江華府!”
正午的陽光鋪灑在壯美的山水之間,河六四與方既仁策馬狂奔,向著南方的江華府,飛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