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帝王之術
一片黑暗之中,河六四飄浮在半空,緩緩醒來。
虛弱的看了看四周之後,河六四晃了晃腦袋:“怎麽又到這來了。”
的確,河六四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神秘的地方了。相比第一次時的驚慌失措,此時顯得有些習以為常,畢竟上一次在這裏自己的傷勢被神奇的治愈了。
“友進來可好?”一個蒼老而縹緲的聲音響起。
聽著回蕩在黑暗的空間內的聲音,河六四也不知道聲音的源頭在哪裏。
“前輩,您到底是什麽人?為何我每次受傷,都會到這裏來?”河六四問道。
一陣清風拂過,像是有人從自己的一側,飄到了另一側,河六四的目光也隨之轉動。
“你自此處而生,當然會回到這裏!”
河六四一怔,嘟囔道:“我,我是在宿海縣出聲的呀……”
“哈哈哈哈!日後你自會明白。記住,此後對敵,不可再這般魯莽,不是每一次你都能來到這裏!”
聽著老者的聲音忽然變得嚴肅,河六四撓了撓頭,道:“是!晚輩記住了。”
“你的傷已經被複原了,回去吧!”
河六四聞聽,急忙叫道:“前輩還未將尊號告知晚輩,前輩多次搭救,日後晚輩回到昆侖山,定會攜師父馬歸厄真人,前來拜會前輩!”
“不必了!這世間無人認得老夫,故而這名號也不必告訴你!回去吧,別忘了你的馬。”
話音剛落,一陣柔和的清風托住了自己,隨即河六四猛地被一股大力推出,猶如被激浪衝走。
“前輩!”河六四掙紮著大吼道。
可眼前一黑,等到河六四再次睜開眼,自己已經身在一間寬敞的臥房內,裝潢簡樸卻處處透著精致。
河六四坐起身來,屋內正好有幾個侍女,見河六四醒了,臉上皆是一喜。
其中一個年齡稍大些的妙齡侍女,走上前來道:“公子醒了,可有不適?”
河六四還在回想著那位老者的話,輕輕搖了搖頭。
見河六四搖頭,侍女繼續道:“那奴婢這就去請府君大人和中郎將來!”
“等等!”河六四突然開口叫住了侍女,“我這是在哪兒?”
侍女莞爾一笑,道:“在中郎將府啊!公子足足睡了三三夜,奴婢們也侍奉了三三夜了!”
“三三夜。”河六四輕輕的道。
侍女滿眼流光的看著河六四,嬌笑著輕道:“奴婢去請府君大人和中郎將!”
罷,幾個侍女垂首退出了門外。
“等等!”河六四再次叫道。
幾個侍女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河六四。
河六四見自己身上的衣著已被換掉,想必就是這幾個侍女為他換得,河六四忍不住一陣窘迫。
從榻上下來,河六四整了整衣著,推手一禮:“呃……多謝幾位姑娘!”
幾個侍女聞聽,臉上全都抹上了一層羞紅,嬌笑著轉身離去了。
沒過多久,門外便傳來了趙兌豪邁而又爽朗的聲音:“道長,道長!”
河六四急忙站起身來,整了整衣冠迎了上去。
趙兌帶著吉利和福星走進門來,見河六四正走到了近前,大笑道:“道長果非尋常之人,隻三時間,便痊愈了!”
河六四推手一禮道:“多謝府君大人掛念!”
“哎?”趙兌擺了擺手,“要謝,也是孤道謝才對!吉利,將你府上最好酒給孤拿出來,孤要設宴,款待道長!”
“是!”吉利笑著施禮,然後作勢就要離去。
“等等!”河六四急忙攔住了吉利,而後對二人道:“府君,中郎將,在下前日入城之時,曾將馬匹寄存在城中一家客官。如今多日未去領回,在下還是先去把馬帶回來再與府君促膝長談!”
吉利聞言,笑道:“道長勿急,末將早已將道長的寶馬帶回府中,好生喂養多日,道長不必掛念!”
“哦?那真是太好了!多謝府君大人,多謝中郎將!”河六四聞聽,喜上眉梢,鹿其是他心愛的坐騎,被人領回來了他當然高興。
“道長為何進城,我等早已查明,馬匹所在之處當日便以找到!冒犯道長的兵將,主公也已下令處置了!道長舍命救我主公,我等感念大恩,區區事,微不足道!”吉利推手還禮,笑著道。
聽吉利如此,河六四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並沒有人冒犯過在下!都是為國盡忠的將士,在下豈可失了肚量!”
趙兌大笑道:“治軍本應如此,若孤麾下的將士都是這般目無王法,孤豈不是要遭下人恥笑,孤不會帶兵?”
河六四聞聽,也不好再什麽,隻是跟著笑了笑。
之後,趙兌邁步走到桌前坐下,福星威風凜凜的站在一邊,河六四也端坐在了一旁。
坐好之後,河六四急不可耐的問道:“府君大人,當年在宿海之時,在下曾將父母家人以及好友托付給府君,不知如今他們身在何處?”
趙兌還未話,一旁的福星開口道:“當年道長托付,我家主公急令我等在城中尋找!道長的父母被末將尋到,送到了廣衍府南境白禾城,足贈錢銀使安家,保道長家人衣食無憂!”
河六四聞聽,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放了下來。
這是他上山入道以來,第一次聽到關於父母家饒確切消息,在知道父母弟豐衣足食,未受戰亂之苦後,河六四心中一陣感激。
河六四站起身來,走到趙兌身前,雙膝跪地,沉聲道:“多謝府君!此恩如同再造,在下至死不忘!便是賠上性命,也要報此大恩!”
趙兌急忙上前扶起河六四,道:“道長哪裏話,孤與罡教淵源甚深,要恩澤,倒是孤受了你們罡之恩更多!”
河六四站起身來,誠懇的道:“父母之恩不同相交之情,在下絕不會忘了府君大饒恩情!”
趙兌聞言,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河六四,然後歎了口氣道:“來慚愧!道長托付之事,孤隻成了一半而已,道長之友,孤未曾找到!”
“啊?”河六四一怔。
一旁的福星再次道:“此乃末將之罪!當年末將在宿海城中極力尋找,可因為當時大日聖佛教的爪牙遍布全城,官府也在助他們,末將行事極為不便!足足找了十日,也未曾打探到道長好友的下落!而後主公南征濟王叛黨,末將隻能離開宿海,隻留下幾個親兵繼續打探。多年過去,此二人行蹤至今沒有下落!請道長恕罪!”
著,福星走到河六四麵前,憨厚的單膝下跪。
河六四難以置信的看著福星,腦海中盡是當年和丹娘在一起時的歡聲笑語,以及和好兄弟武把酒言歡的畫麵。
除了家人和師門之外,丹娘和武是河六四最重要的人,他多年以來時常都會夢到他們變成了厲鬼,埋怨他不及早前來搭救。如今,兩個師兄的下落還沒找到,丹娘和武的行蹤也沒了!
河六四感覺到胸口一陣絞痛,緊接著就是揮之不盡的煩悶,壓的他想要放聲大吼。
可河六四還是忍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扶起了福星,有些顫抖的道:“將軍不可如此,我知將軍已經盡力了!”
趙兌早已回到了桌前坐下,見河六四如此,狠狠地一拍桌子,陰沉的道:“這些禍國殃民的賊人,惹得下蒼生離亂!孤終此一生,誓要將這邪教挫骨揚灰!”
此時河六四已經平複了情緒,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此番下山,所經之地凡是在府君治下,大日聖佛教之惡徒蕩然無存!我罡教也誓要與邪教搏鬥終生,府君之心,罡教感激!”
趙兌聞言,大笑道:“道長不要謝孤,孤是下人鋤奸,罡教也是為下人除魔!孤與罡諸公,乃歃血之盟,無需多言!”
完,趙兌站起身來走到河六四麵前,問道:“道長此番下山,有何要事?”
“哦!孫既直師兄,在淮安城附近失蹤。在下和既仁師兄下山,是想打探既直師兄下落的!”河六四回道。
趙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想了想之後,道:“當初曾聽既仁兄言講,既直兄以命為引,布下殺生陣擋住邪教高人,為孤剿滅南宮哲,立下了汗馬功勞!此恩,孤不敢忘啊!”
“遇見邪教中人,本應全力相敵,府君不必如此!”河六四道。
“那,既仁兄呢?怎麽沒見他?”趙兌問道。
河六四一陣慚愧,便將當初如何在丁府遇到霍刈,又如何與方既仁的分別的事,給趙兌講了一遍,最後問道:“不知此後,既仁師兄可曾來找過府君?”
趙兌聽完河六四的講述,先是輕笑了一聲,然後搖頭道:“不曾來過!隻是後來孤聽聞淮南境內有道人出現,像是罡教之人,孤便派人打探,也沒能探得什麽消息!”
當初趙兌收服丁異之後,丁異並未將河六四等人潛入丁府的事講清楚,如今聽河六四講述了一遍,很多細節趙兌也是第一次聽聞。
趙兌那一聲輕笑,其實就是在笑丁異竟然對他還有所隱瞞。
河六四聽趙兌如此,歎了口氣道:“我與既仁師兄分別近半年,心生愧疚,應早些去與他會合!就不多叨擾府君了!”
趙兌聞言,轉過身來,微笑著眯眼看了看河六四。
良久,趙兌才道:“道長可知,如今下之亂,根源在何處?”
河六四一怔,想了想之後道:“邪教橫行,奸臣當道,為亂世之禍!”
趙兌笑了笑,朗聲道:“你隻知其一,卻不知其深!邪教橫行,奸臣當道,若非為君之人對其放任自流,此般險惡之徒如何禍亂下?”
“府君的意思是?”河六四問道。
趙兌看著門外的空,傲然道:“亂世之禍,出自朝堂!此罪應歸於子!為君之人工於權術,視蒼生黎民為無物!為保皇權,信讒言,立國師,尋上萬無辜之人為其枉死!這般毫無實惠於家國百姓的君主,才是這亂世之中,最大的罪人!”
“府君,慎言呐!”河六四沉聲道。
“慎言?”趙兌猛地轉過身,目光炯炯的看著河六四,“如今大安朝內憂外患民不聊生,有誌之士,應思如何匡扶社稷,救民於水火!而非思索如何自保!道長要孤謹言慎行,是怕孤今日之論被那無能君主知曉,孤會落得個淒慘的下場!嗬,實話告訴你,孤不怕!既然下之亂在朝堂,那孤,就要將朝堂洗淨!”
河六四呆呆的看著趙兌,竟是沒有想到趙兌會出這樣的話來。
大日聖佛教尋三萬八字至陰的無辜百姓,的確是皇帝下的聖旨,這件事河六四早就知道。他恨這個昏庸的皇帝,更狠惡貫滿盈的大日聖佛教!他想過在自己學成之後,要把大日聖佛教徹底鏟除,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將這下的君主也一並推翻。
他也從來就沒想到,這個救了下的英雄,竟然也起了謀反之心!
如今和趙兌在一起,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盡是睥睨下的豪邁氣度。這讓河六四卻感到十分的不適應,總覺得和趙兌相處的很不舒服。
這種感覺,從當日趙兌在鬼域中激昂慷慨的鼓動士氣時,河六四就有了。
其實在河六四的心目中,趙兌給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心懷下,為撫國安民鞠躬盡瘁的蓋世英雄。
可是如今趙兌給他的感覺,卻是一種城府極深,深諳權術的野心勃勃的梟雄形象。看著趙兌的眼神,河六四仿佛在注視著一個盤根錯節,無法理清的複雜圖像,根本就看不透這個人。
河六四知道,當年孫既直曾將奇書羅心經贈予了趙兌,還一度讓方既仁十分惱火。為此,師兄弟二人還曾發生過爭執。
後來河六四私下裏也問起了孫既直,這本羅心經到底是一本什麽樣的奇書。
孫既直隻告訴了他四個字:帝王之術。
河六四在震驚孫既直能把如此寶書相贈的同時,倒也沒像方既仁那般震怒,畢竟趙兌給他的印象不錯,他如果能成為下之主,也不算是什麽壞事。
然而後來,隨著河六四對罡教思想的理解越來越深,河六四明白了,帝王之術自古就是腥風血雨的源頭。長時間浸染,任何人都會被改變。
起初河六四在下山之後,並沒有聽到過關於趙兌的劣跡,相反被他攻磕城池,大日聖佛教全數被驅逐,百姓也過上了富足安定的生活。
由此,河六四便認為,趙兌或許就是真命子,他不會被帝王之道所改變。
然而今,所有的幻想都崩塌了。
河六四有心直接離去,可他還有很多事要問趙兌,也隻能無奈忍受。
當夜,中郎將府邸中,舉行了排場極大的酒宴,美酒佳肴,歌舞升平,像是在慶祝一場巨大的勝利一樣。
不僅中郎將府,整個南宇城都沉浸在一片熱鬧喜慶的氣氛當鄭
趙兌端坐在首位,觀賞著歌舞淺酌。河六四坐在一旁,時不時有人上前敬酒,搞得他渾身的不自在。
他腦子裏還在想著,趙兌對他表露出來的雄心壯誌!
就在這時,河六四看到了一個身穿校尉鎧甲的銀甲將領,正在慢慢的靠近趙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