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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父子權謀

  東方既白,沉寂的宿海縣迎來了新的一,隻不過與往時不同,此時的宿海縣,籠罩著一層充滿肅殺和恐懼的陰霾。


  趙兌一行人關上了城門,再一次藏進了幽深的巷。


  期間,趙兌一直捧著一本書看得入神,這本書正是孫既直當時悄悄塞給他的,趙兌本不以為意,但當翻閱了幾頁之後,立刻如獲至寶。


  這時候吉利忽然問道:“將軍,那道士既然懷有神通,為何要放他走啊?”


  “你有所不知!”趙兌目不轉睛的看著書,頭也不抬的道:“這道士是昆侖山罡教人士,此教行事剛正,好打不平,遇到這等禍國殃民的邪事,他們不會不管!他要走,就由他走吧!”


  “昆侖山罡教?”


  “不錯,此術開篇便有詳解,我也是看過之後才知道他是罡教門人。”


  “可是他走了,我們根本就奈何不了邪教妖人啊!”


  “此禍根源在朝堂之中,難不成你指望教派人士為朝廷鏟除邪魅?”趙兌合上書反問道,“即便能斬妖除魔,屆時邪教盡除,又一個教派上位,我大安還有寧日嗎?”


  趙兌此言道出了他的心聲,大日聖佛教禍亂朝堂,趙兌本想暗中阻礙,可無奈大日聖佛教的人實在厲害,在損失了十幾個將士之後,趙兌想通了一個道理,想要鏟除大日聖佛教,如此相爭毫無用處,必須從朝堂中將其抹去。


  “可是.……”吉利依舊擔心不已。


  “你不必憂慮,既然禍在朝堂,那便先從朝堂入手,此禍定能平複。”趙兌信心十足的道,握著書的手指更是用上了幾分力。


  “道士曾,那年輕人是個能左右下的奇才,難不成此子日後會起兵作亂?”吉利忽然想到了河六四。


  “其實世上哪有能左右下的奇才!或許隻是資聰穎,那道士急著離去,信口的推托之詞罷了。”趙兌嗤笑,對於河六四十分不屑一顧。


  之後,趙兌便有入神到書本當中,一語不發。吉利隻是一員武將,對於趙兌對那本書的愛不釋手,他根本就無法理解。


  這時,巷中忽然閃進幾人,吉利放眼看去,急忙稟報:“將軍,福星回來了!”


  趙兌常在軍中,身旁有兩員福將,名曰吉利、福星,是父親趙尋早年間送給他的兩個護衛,取這樣的名字,就是為了能讓趙兌大吉大利,福星相伴。


  而這兩員大將自打跟隨他左右,趙兌也的確攻必克,戰必果。自此二人更是常伴左右,被委以重任。


  福星一直被趙兌派出去打探消息,此時回歸,見趙兌急忙一拜,道:“將軍,屬下已探得城中至少有十五名妖人,在館驛落腳,昨夜妖人又殘害百姓七十一人,屬下救得二十一人,現城中人心惶惶, 街市閉門,城已大亂。”


  “好,再探!”趙兌朗聲命道,待福星施禮離去,趙兌又對吉利道:“派人向父親稟報宿海詳情。”


  吉利施禮稱是,末了又忍不住問道:“那我們還救人嗎?”


  “當然要救!入夜你帶人潛入城中,遇妖人即退,不可貿然相拚。對了,那個河六四托我們去找的兩個人,也去好好打聽打聽,找到即刻帶回。”


  完,心思又放在了書上,再也沒有過話。


  這本破舊泛黃的書籍,隻有寥寥幾十頁,髒兮兮的書麵上,依稀能看到三個字,羅心經。


  很快,最後一抹夕陽照耀在籠罩著恐懼氣息的宿海縣城中,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還沒黑,大街上便空無一人。


  夜裏,吉利帶著三十幾人在城中奔走,共遇邪教妖人兩次,皆是見人便退。可大日聖佛教此時已經有所察覺,並對他們有了防範,見到吉利一行人之後窮追猛打,緊咬不放。吉利一行人拚死相搏,最終逃遁,但也傷了幾條兄弟的性命。

  最為棘手的是,吉利等人找的是至陰的生辰八字,大日聖佛教也在找至陰的生辰八字,百姓見到吉利等人,根本不敢出自己的生辰,整整一夜,吉利隻救出了不到十人。


  可大日聖佛教不同,他們似是早已查明或是有什麽邪術能夠問出來,一夜之間又被他們害死六十人之多。


  趙兌凝重不已,可又無計可施,聖旨明文官府要助大日聖佛教行事,他堂堂太守之子,也無法幹涉地方郡縣官員。


  又是一夜過去,守城的官兵忽然接到開成的命令,而那些大日聖佛教的教眾,也好似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趙兌明白,這是宿海縣的至陰之人已經死光了。幾下來,二百多個百姓慘死,而趙兌隻救出一百餘人。而且連武和丹娘的行蹤,也一直沒有任何進展。


  可最讓趙兌想不到的是,大日聖佛教竟如此果斷決絕,見有人暗中阻礙,也不祥查,把能找到的至陰之人全部找到之後,直接撤出了宿海縣。


  如此行事,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們在趕時間。


  趙兌眼下最要緊的事便是查明大日聖佛教下一處尋饒地點,當即便帶人趕往赤倉城,等待各地的探子報信。


  宿海縣的風波算是過去了,趙兌勉強和大日聖佛教打了個平手,可這二百多百姓的慘死,給宿海縣餘下的近十萬百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恐慌。城門已開,風波平息,但宿海縣的百姓還是在幾個時辰之內,齊齊倉惶出逃。一座繁華的碼頭城市,瞬間隻剩下不到一半人。


  對於宿海縣的慘劇,趙尋自然悲痛,卻並未表現出太多情。,反而在聽到趙兌在宿海與其發生衝突,和孫既直出手擊殺妖人時,臉上一片的陰沉。


  “將各地的探子收回來吧!”趙尋忽然道。


  “父親這是為何?”趙兌急道。


  “你可知當日我曾派玉營前去刺殺國師?”


  “父親派死士刺殺國師了?結果如何?”


  “五十精悍,皆慘死。”


  “什麽?”


  趙兌大驚失色,玉營是他們趙家的私屬軍營,暗中培養了幾百名死士,無一不是身手撩,以一擋百之輩,五十名精英死士一同前去,竟然全部慘死,這是何等厲害的手段?

  但趙兌吃驚的並不是死士全部被殺,而是父親竟然派出了私養的玉營死士。要知道,暗中培植死士,等於謀逆的大罪,一旦被人知曉,對於趙家豈不是滅頂之災。


  “我已將散布各地的玉營死士召回,你也把親信叫回來吧!”趙兌緩緩道。


  “可是父親,百姓的性命我們就不管了嗎?”


  “你叫我如何去管?”趙尋厲聲喝問,臉上蒼老的皺紋擠在一起,滿麵的怒色,“死士刺殺不成,你又在宿海與其拚鬥!此事被報與陛下知曉,你我還有活路嗎?”


  “父親!”趙兌急忙跪下。


  “沒有可是!”趙尋喝斷兒子的話語,怒聲道:“即刻起不可再阻撓國師行事!”罷,揮袖離去。


  趙兌跪在地上看著父親走進內堂,黯然長歎。


  父親雖有濟世報國之心,但父親始終是個權臣,他的終極理想,是擁有接近無限大的權利,然後再用手中的權利創造屬於自己的豐功偉績。為了這份理想,趙尋能夠隱忍,能夠等待時機,可一旦所謀的大事受到威脅,那麽濟世報國,就不再重要了。


  對此,趙兌是知道的,父親絕不會為了忠義之名,葬送自己的前途和家族。

  但趙兌的理想,是做一個治世的能臣,曠古的忠臣,他的目標是實惠於家國百姓。但此時他隻是一個的赤倉北部尉,隻因父親的緣故,才能統領赤倉兵馬。所以,即便和父親政見不合,但他與父親一樣,能忍,能等。


  果不其然,不到一個月,南宮炤的降罪聖旨便傳到了赤倉城。


  “奉承運,皇帝詔曰。廣衍府君趙尋無為,有負恩,罰奉半年,以觀後效。命大內官劉高暫理廣衍軍政,趙尋主理民生政務,國祭後再領兵權。欽此。”


  劉高陰陽怪氣的念完了聖旨,笑嗬嗬的道:“府君大人,接旨吧?”


  趙尋跪在地上,麵色陰沉,伸出雙手高叫:“老臣接旨!”


  接過聖旨後,劉高妝模作樣的扶起趙尋,一臉的為難,道:“府君大人,誰曾想宿海暴民生事,府君大人恪盡職守,不該受此責罰呀!隻不過國師所承,乃是社稷安危,陛下如此也是為江山社稷著想,府君大人莫怪奴婢越俎代庖了。”


  趙尋自打從地上站起來,陰沉的麵色便一掃而光,對劉高笑臉相迎,恭敬的道:“大內官深得聖心,想必定有治國之能,下官自當全力配合大內官,以全國師大計,報陛下聖恩!”


  “哪裏哪裏,府君大人如此開明豁達,奴婢領情。”劉高又是盈盈一拜。


  兩個人假惺惺的寒暄著,一直到了府門,劉高上車離去,趙尋的臉色才又一次陰沉下來。


  趙兌站在父親身後,一直不曾話。父親雖然十分冷靜,可任誰都知道此時的趙尋,定不會如他嘴上所的那般想得開。地方政務和軍政大權相比,是兩個概念,俗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手裏有兵權的人,才是真正有權利的人。


  趙尋是個權臣,他當初肯舍棄太尉之職,來到這偏遠的酷寒之地做一方府君,一方麵是不想和當今聖上起衝突,一方麵就是為了兵權。


  開始時,廣衍府的兵權歸鎮北將軍統領,可趙尋上任廣衍府君不到兩年,鎮北將軍就在壯年離奇病死,當時正值邊疆禍亂,武將奇缺,這兵權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趙尋的手裏。趙尋掌管軍政之後,廣衍府逐漸兵強馬壯,民生興旺,甚至幾次擊退鄰國進犯。這是當初的那個鎮北將軍都沒做到的事情,南宮炤見趙尋如此恪盡職守,朝廷稅收豐厚,邊疆安穩,便徹底將兵權交給了他。


  趙兌知道,陛下覺得父親是一個忠臣,讓劉高領兵,其實就是為了盡快在廣衍府內尋得三萬至陰之人。但南宮炤實在是太理想化了,他從來也沒想過趙尋其實是一個權臣,這樣一道聖旨,無疑是觸碰了趙尋的底線。


  趙兌暗暗想道,現如今百姓屠刀懸頸,而陛下又如此降旨,恐怕今後廣衍府,再也不會是大安朝唯一的靜土了。


  果不其然,待劉高走遠,趙尋轉身沉聲怒道:“傳王禎,王焽!”


  王禎,玉營統領,趙尋屬官。


  王焽,廣衍府領兵將軍,趙尋屬官。


  趙兌長歎了一口氣,王禎王焽兄弟二人跟隨父親多年,兄長王焽自南宮炤即位時,便被趙尋安插到當年鎮北將軍的手下,直到幾年後趙尋上任廣衍府君,王焽早已獲得了鎮北將軍的信任。趙兌記得,當年也是這樣的一個深夜,兄弟二人被父親傳到府中,沒過多久鎮北將軍就病死了。


  如今這兄弟二人,一個是死士營的統領,一個是廣衍府軍政副將,這一次進府,又會掀起怎樣驚心動魄,你死我活的權利爭鬥呢?

  趙兌不敢想,因為他知道,無論爭鬥如何慘烈,哪一方最終獲勝,受苦的終究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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