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下去
黑夜來臨，夜風漸冷。
漆黑高聳的城牆彷彿一尊巨人，滿是威儀地俯瞰著城下靜靜躺著的人，那正是方離。
這裡沒有亮光，是神之庇護所偏僻的一角，人跡罕至，若要回到居民區，唯有穿過城衛軍布下的重重哨崗。
荊棘小隊將方離放在這裡的目的就是怕他醒來變成噬極獸殘害同類，而他將要穿過的區域必將被城衛軍發現，則避免了這種危險事情的發生。
方離在城下沉睡了三個小時，終於在一陣涼風拂過臉龐的時候倏地睜開眼睛，驚醒了過來。
他似乎想確認什麼，第一時間摸向了自己的臉龐，半晌之後，面色凝重地喃道：「注射的生命源質還處於惰性狀態嗎？不知何時它才會爆發？」
暴風雨來臨前總是會醞釀極大的風暴與壓抑來昭示它的兇猛，當它來臨的那一刻必將掀起驚濤駭浪，方離深刻的明白這一點。
似乎……這一切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整個過程他的情緒都沒有太大的波動。
他太平靜，平靜到可怕，因為他曾有過數次這樣的經歷。
身為塵民，天生基因缺陷，又無法獲得神晶進化，不甘平凡的他只剩下了一個選擇，那就是注射最為原始的生命源質。
這是極其冒險的事情，幾乎沒人成功過。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可方離心有不甘，一次次掙扎與渴望，終於下定決心，走上了這條極其冒險的路。
從注射一點點生命源質開始到今天注射了整整半管，他經歷了數次考驗，每一次都在鬼門關前走一遭。
等到體內注射的生命源質一旦爆發，挺過去便得到進化，挺不過便成野獸。
這就是他一直深藏的秘密，一個讓他力量接近准上民的秘密。
方離緩緩起身，神色有些黯然，並不是因為即將到來的風暴讓他害怕，而是猛子的離去，讓他心陣陣絞痛。
路過一座座哨崗。
他落寞的身影融進微弱的燈光中，顯得那麼蒼白，那麼孤獨，那麼悲涼。
至此，他再也沒有了一個信得過的夥伴。 ……
「麵包咯，蘋果咯，橘子咯，辣乾麵，香甜軟糯的黏米咯.……」路邊食物販賣店的店長對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吆喝著。
這時，方離從他門前走過。
店長一看到他沾滿血跡的破爛T恤，笑臉頓開，熱情地喊道：「小兄弟，剛剛外出任務回來吧，來瓶『戰神飲料』壓壓驚？」
飲料？
不知道荊棘小隊有沒有將貢獻點打到我的身份卡上？不會認為我要變異就沒打吧？
方離抬頭，猛然反應了過來，頓時向食物販賣店走去，在支付與識別一體機前停了下來。
拿出身份卡往機器上一按，上面頓時出現了他的個人信息。
「一千零一？」方離愣了一下，裡面原本只有一點貢獻點，如今多了一千點。
他沉默了下來。
想到荊棘小隊與那些戰死的塵民，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方離沉默，店長卻伸長了脖子望了過來，待看到上面的貢獻點時，頓時雙眼放光，暗道這傢伙是個大主顧。
他看了方離一眼，敏銳的察覺到方離的情緒有些低落，輕咳一聲，緩緩道：「年輕人別灰頭喪氣的嘛，無非就是走了幾個小夥伴，等你見慣了生死就好了。」
方離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唉！」店長嘆息一聲，悲然道：「想來我當年比你還慘，三十年前，我們兄弟八個在廢土殺進殺出，出生入死。
可是，我的兄弟們都接連離我而去。
而我也因為一次獸災廢了右腿，如今行動不便，只能在這裡幫一位上民售賣食物，苟延殘喘，艱難度日。」
他說著拉起了褲腿，露出了截肢的右腿，熱淚頓時滿眶，抽泣一聲，繼續道：
「每每想到我那些走了的兄弟，我都想解決了自己，好早去見他們，可他們走前的願望就是讓我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他黯然傷神，眼眶都紅了起來。
方離靜靜的看著他，緩緩說道：「大叔，好好活下去，其實，他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你不肯忘卻的記憶里。」
「我……唉！」店長一怔，嘆了嘆氣，神色複雜。
方離望著裡面的食物頓了頓，然後說道：「給我來兩份辣乾麵，一個小蘋果。」
「好嘞，小兄弟等一下，我馬上取來。」店長甩了一把眼淚，去取了食物，遞給了方離，「一共五百二十貢獻點。」
方離刷卡，接過食物便走了出去。
望著方離遠去的背影，店長露出了沒心沒肺的招牌式笑容：「動之以情，讓他感同身受就搞定一樁生意，這小傢伙心中的傷感被勾了起來，估計會找個角落哭的稀里嘩啦吧。嘿嘿，這個月的業績總算是達到了。」
店長眼裡的淚水早已不見，此刻臉上浮現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他沒有發現自己眼底深處湧現了一縷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脆弱情緒，可方離卻敏銳的捕捉到了。 ……
塵民居民區，五棟，十八號房。
咚咚咚！
門前，方離揉了揉臉，收拾好心緒，擠出一絲笑容，敲門道：「小甜，開門。」
哐！
門猛然拉開。
方離看著面前的少女，微微一笑。
「哥！」少女顫聲大喊，瞬間撲進了方離的懷中，失聲大哭起來，「嗚嗚嗚……哥.……我在窗口等到天黑都沒見你回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嗚嗚嗚.……」
方離摸了摸她的秀髮，臉上儘是疼惜之色，柔聲道：「別哭，哥這不是回來了嗎？」
「嗚嗚.……嗚嗚……」少女一邊哭，一邊檢查著一身血跡的方離，抽泣道：「哥……你有沒有受傷？」
「哥沒事，別哭了，待會鄰居大媽要出來罵了。」方離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拉著她走進了屋子。
金屬合金房，像是防禦堡壘。
不大，只有五十來個平方，除去一個小小的客廳，一個小小的衛生間，其餘的空間被隔成了兩個單間。
「哥，你一定餓了吧。」方甜抹了抹眼淚，遞來了一塊巴掌大小的蟲餅，有些類似速食麵，不過那扭扭曲曲的都是黃黃的蟲子。
方離沒有接，放下兩包辣乾麵，神秘一笑，道：「哥給你看個好東西。」反手拿出了一個紅彤彤的小果子遞給了方甜。
方甜下意識接過，看了看形狀，聞了聞氣味，沉思想了想，忽而驚奇地叫道：「哥，這是……蘋果？」
「對，趕緊吃吧。」方離笑道。
「哥，你怎麼有這麼多貢獻點買蘋果？」此時的方甜連手都有些顫抖，大眼撲閃，驚奇的看著方離。
「這次任務，哥賺了些錢。」方離道。
「哥，蘋果沒有消費的價值，貴且不說，還填不飽肚子。哥，你都十八了，還要娶媳婦呢，貢獻點可不是這麼花的。」
方甜神色有些責怪，一把將蘋果遞了過來，道：「哥，這個蘋果我不吃，你去退了吧。」
「小甜……」方離剛想說話，面容卻是猛地一變，連忙跨進自己的房間，反鎖了起來。
「小甜，如果你聽到獸吼聲，馬上出去叫城衛軍。」裡面傳出了方離沉重的叮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