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毒女妖丹繆見舊敵
“在那兒。”
??君娉婷看向墓碑後麵的微微白芒,更加提起了十萬分的警惕。
??薑玄祁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寒汀月德珠一瞬,而後移開視線。
??白芒漸漸變大,就像是一團無形的麵團子,被拉扯成一人高的大小,緩緩出現了眼睛、鼻子與嘴巴,五官漸漸清晰起來。
??“這是……地縛靈?”君娉婷心中猜測。
??“這種東西髒得很。”薑玄祁拉著她走遠了一些。
??“誰說老子髒?”那道靈尚未完全清醒過來,便已經透露了些許本性。
??“他奶奶的,老子在這兒睡得好好的,無端端被你們吵醒,還敢嫌棄老子,你們是在找死嗎?”
??白芒漸漸顯現出人的身形,是個胡子拉碴的穿著寶藍色衣袍的青年男子,看著約莫二十七八,耷拉著眼睛,眼睛下麵有著濃濃的黑眼圈,一副睡上八百年都覺得不夠的神態。
??他靠坐在那座墓碑上,似乎覺得坐著不大舒服,而後一隻腳踩了下去,一臉的無賴樣兒。
??閑閑瞥了君娉婷與薑玄祁一眼,嗤笑一聲。
??“突然想起來,你們不是在找死,你們應該是很快就要死了。”
??君娉婷:“……”
??這道靈是不是很多年沒有說過話,才一醒過來,就這麽囉嗦。
??總覺得還是不要跟他隨便搭話得好。
??她想了想。
??並不吱聲。
??“我去四處看一看。”她同薑玄祁說了一聲,薑玄祁頷首,往另一個方向探查。
??兩人皆不搭理這靈,氣得他幾乎是七竅生煙,這麽多年,哪怕是他業已作古,也不曾被人如此忽視過。
??他的尊嚴,他的自負,怎麽能允許他被人如此忽略?
??化為靈的無形之物一旦動怒,便會顯露出本相中不太好的一麵。
??這靈因為憤怒膨脹起來,腰部以下已經失去了魂的形態,變成了像是觸角一般四處延伸之物。
??“觸角”將墓碑團團絞緊,卻似乎不能從石碑上離開。
??“你們竟敢如此無視本大人!”
??君娉婷與薑玄祁皆不搭理他。
??“哼!被扔下這裏的祭品,隻有死路一條,你們還妄想找到出去的路徑嗎?”
??靈不懷好意道。
??君娉婷找了半晌,隻找到了些許痕跡。
??她同薑玄祁道:“這裏從前似乎確實留有陣法,但是,已經隻剩下一些殘損的陣法,根本看不出此前是用作什麽的陣法。”
??“既已毀去,也隻能說明這裏是無用之地。”
??君娉婷沉吟片刻,耳邊是那道靈滔滔不絕的怒罵聲。
??譏誚、諷刺,對於君娉婷和薑玄祁而言毫無影響。
??這靈終於失去了自以為身為前輩的穩重自持,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汙言穢語不足道哉。
??“可憐蟲,你被困在這裏多少年?”君娉婷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些事情,難得好心的跟他說了一句話。
??靈的罵聲一停,下一刻痛罵更加響亮:“你這蠢貨!說誰是可憐蟲!”
??“說你。”君娉婷在地上找到了一塊破碎的古玉,看了看,重新扔到地上,無所謂道,“真奇怪,這裏除了我們二人之外就隻有你在,你一定要重新確認一遍?哪裏來的這種怪癖?”
??“你——”靈的罵聲直衝九霄,“你這蠢女人!死到臨頭還放什麽寒瓜狗屁!老子至少還能保留意識,等到你們死了,就是這裏的一塊爛肉,連野狗都不屑啃一口,老子天天對著你們的屍骨吐一口唾沫!”
??君娉婷挑挑眉毛。
??想想他本是靈體,能夠看出自己的本質實乃正常。
??“這裏有野狗嗎?”君娉婷道,“你也不過是僥幸保留一點意識罷了,難道想要我幫你超度往生?先說好,我雖然會些經文,但畢竟沒有高僧佛法加持,你如果非要我幫你入輪回,我隻能幫你物理超度了。”
??“你好歹的心!”靈雖然不懂得她話中是什麽意思,但是大致一聯想,就知道她想要幹什麽。
??“這麽不配合,好,看來我隻能動手了。”
??君娉婷緩緩走近墓碑,就在她靠近的一刻,等待許久的靈獰笑著撲向她,幾乎能夠將她瞬間包裹吞噬。
??未出鞘的雲外懸輕輕一點,靈便一下子碎裂開來。
??片刻後,靈驚恐無比的看著薑玄祁,將自己縮成了一小團。
??宛若一團靈火,在墓碑上方漂浮。
??“為何神劍會在你的手中?”靈的問題接連不斷,“為何你能馭使神劍?為何你周身有天道之氣?為何你這種人會來到這裏?那人不是已經死了嗎?現在外麵是誰在看管,除了那些傻子之外,還有別人在嗎?”
??“你的問題可真多。”君娉婷的手指點了點墓碑,覺得這碑有些蹊蹺。
??“你又是什麽人?”靈又看向君娉婷,覺得這女修也有些不一般。
??“我沒有回答你問題的義務。”君娉婷道,“當然,我們換著回答彼此的疑問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憑什麽回答你們的問題,你們在這裏呆得久了,自然有求我的時候。”
??靈在此地等了不知多少年,再等一段時間,他也等得起。
??人的耐心有限,但是對於一隻長留在此已然忘記光陰變幻的靈來說,百年不過一瞬。
??他相信,若要論起耐心,這兩個人都比不上他一個。
??君娉婷不準備跟他比試耐心。
??她與薑玄祁都沒有時間長留在這裏。
??所以,她擼起了袖子,對薑玄祁道:“你的佩劍似乎對他有克製作用,宰了他算了。”
??“好。”
??“如果這劍不能送他入輪回,那麽我來。”
??君娉婷對此還是有些信心的,她如今已經掌握一些冥主的能力,比如說——冥河。
??這靈又是應當入輪回的存在,本在她的管轄範圍之內,因此,冥河自然也會對他產生作用。
??靈威武不能屈:“等等!”
??君娉婷悠悠道:“你若是想說什麽有骨氣的話,或者來世報仇之類的言語,我勸你免了,你還不知道能不能有輪回呢!”
??靈冷哼一聲,鐵骨錚錚道:“我就算是死,你們也威脅不了我!我在此地被困不知多少年,見識了無數人的死去,就算是這裏之前的陣法,我也是有著一二了解,絕不可能告訴給你們的!”
??君娉婷:“……”
??她看著這隻靈如此有骨氣的跪姿,抱臂高昂著頭,說出自己此前疑問的回答,沉默片刻。
??“其實你不必這樣,大可起身。”
??“哼!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喜歡跪著!”
??“行吧。”君娉婷道,“你是什麽來曆?”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我乃九霆宗弟子,十九代弟子第七人,資質過人,風流瀟灑,乃是九霆宗宗內一枝花,八方山少女的夢中情郎,是嗎?我告訴你,你就算是威脅我,我也不可能坦白的!”
??“可以。”君娉婷點頭,“如今九霆宗早已不複往日榮光,聽說你們宗主發了瘋,我想想,現今應該是第二十三代,看來,你已經死了大約七八十年了。”
??“你胡說!”靈一下子跳腳,從小小一團靈火重新變成男子模樣,要不是忌憚薑玄祁,簡直能將君娉婷活吃了。
??“你還活著的時候,你們宗主是段慈麽?”
??“自然是段宗主,宗主乃是天運之子,我輩正道修士的向往,他匡扶正義、懲奸除惡,乃是當世最強之人。”
??“當世最強之一,倒是不錯。”不過要說他是正道修士的向往,如今這情況,多半是顛倒過來。
??“你喚作什麽?”
??“我必不可能告訴你我乃秋意深!”
??“好的,可憐蟲。”
??秋意深氣得七竅生煙。
??如果他還有形體,他一定要跟這女子來個生死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他,早已死了。
??秋意深微微黯然,道:“我們宗主,如今……究竟如何了?”
??“他走火入魔,再難挽回。”見秋意深的表情,君娉婷道,“節哀。”
??深淵之上,懸門之外。
??舊敵相逢。
??曹病甲和丹繆這二人,可謂是舊怨頗多。
??在丹繆看來,曹病甲乃是惑亂主子的奸臣,自己則是忠心耿耿被主子嫌棄後叛逃的下屬。
??曹病甲卻不這麽認為。
??認識他的人都說,曹病甲是個熱心腸、俠肝義膽的好青年。
??直到某一天,他成了殺人如麻、笑裏藏刀、奴顏媚骨的狗腿子——曹丙甲。
??即便九霆宗人人視他如奸臣,曹病甲也依然堅持這個看法,他是個好人。
??真的是個好人。
??雖然宗主殺人他放火、宗主劫道他望風、宗主上陣他牽馬、宗主布煞他擺陣,但他真的是一個敦厚善良的好青年!
??直到有一天他背叛了宗主。
??“曹病甲,你這叛徒,竟然還有顏麵出現在我麵前!”若不是琴師攔著,丹繆現在就能跟他決一生死。
??梅仁禮跟隻鵪鶉似的縮在一旁,這種級別的爭鬥,他隻能安靜如雞。
??不敢作聲。
??曹病甲端的是玉樹臨風的風雅姿態,手持折扇悠悠晃動,他這個人不笑的時候還有些高人氣度,一旦笑出來,就跟個大街上傻嗬嗬的小青年似的,沒有半點風度。
??“丹繆,許久不見。你果然,又胖了呢。”曹病甲素來嘴賤,自個兒也控製不住。
??“你這佞幸,居然敢堂而皇之出現在這裏,若是被宗主發現,他一定會殺了你!”
??“唉……世人對我誤解頗多。”曹病甲把玩著自己的折扇,道,“丹繆,你與我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與其彼此敵視,不如互幫互助,不是更好?”
??他攤開手,像是頗為無奈道:“我早已棄暗投明,如今是正道之中的中流砥柱,是蒼茫荒流之中的舸艦迷津,你為何總是揪著一些舊事苦苦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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