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黃沙之下驚天買賣
葛老爺心領神會,雖然肉痛不已,但還是掏出來一遝銀票。
??李伏青摸著大約有一千多兩,將銀票揣進懷中,在葛老爺眼巴巴的不舍目光之下,說道:“貧道可以勉力一試,但是效果不敢有十分保證。”
??她話未說完,院中便傳來震天般的響聲,一道野獸咆哮的聲音傳來:“你這賊道,我一定要殺了你!將這府上所有人虐殺至死!”
??“道長救命——”
??葛老爺兩腿一軟,又從懷裏掏出一遝銀票來,比上一次還厚。
??李伏青一收銀票,頓時紅光滿麵,氣勢淩然道:“葛老爺放心,貧道定為您除了這妖邪!”
??她以英雄一去不複返的英勇姿態闖入院中,眼前是一個形容可怖的黃皮妖怪,慘綠色的眼瞳,尖利的滿口獠牙,猛地撞破法陣朝她襲來。
??頓時,院中傳出不絕於耳的打鬥聲與野獸的嘶吼聲,外邊人聽著,默默遠離此地。
??李伏青被一爪子撓到,哀叫一聲,外邊人聽見,頓時跑得比兔子還快。
??她迅速高聲吼一句:“孽畜,我與你拚了!”而後飛快壓低聲音道,“隨便打打,你這麽認真幹嘛!誆到那王八蛋不就好了嗎!”
??“你這麽拚命打我,我當然要反擊了!”黃皮子精眼中精光一閃,它可是從來不吃虧。
??少頃,女道長纏鬥大妖的消息不脛而走,飛快傳遍了整個豬籠丘。
??這個時辰,正好是大多數百姓收工回家吃飯的點兒,有的人為了看熱鬧,端著飯碗拿著筷子就出來了,飯吃到一半,看見葛老爺家大門一開,道長絲毫無損高人風度大步踏出,雖然衣衫破爛了些,但是手中提著的那隻約莫一人高的黃皮子還是讓所有人又驚又怕,連呼:“道長真乃高人也!”
??有的百姓還給李伏青送了一些珍貴的果子和幹米,李伏青推辭不過,還是收下了。
??直到這時,葛老爺才戰戰兢兢露了麵,看見那滿口獠牙的妖怪哆嗦了一下,但見周圍百姓看著,依舊拿出了地主老爺的架勢挺起胸膛,咳了兩聲對李伏青道:“多謝道長為我豬籠丘擒了這妖怪,百姓們都要感激您啊!”
??“葛老爺過獎了。”李伏青依舊端著一副高人的架子,心中卻腹誹不已。
??這葛老爺果真是賊精,分明是為他自家除了害,他卻偏說是給豬籠丘平了妖邪,一來拔高了自己的顏麵,同時將那些所謂的虧心流言平息,好讓人覺得這不是他自家出的事,而是整個豬籠丘出的事;二來他無端端給李伏青戴了頂高帽,隻怕是覺得她女人家家麵皮薄,看在為百姓做事的份上,便不好意思找他伸手要酬勞了吧。
??李伏青左手捏著黃皮子妖怪,右手拂塵一甩,道:“貧道受葛老爺之托,為老爺誅妖除邪本是分內之事,葛老爺願為小觀捐一份善緣,已是三生有幸,今後必會福澤綿長,子孫安康啊!”
??葛老爺一聽這話,麵皮子動了動,一張臉又青又黑,活像是被人刨了祖墳還在墳頭蹦來蹦去,他一想起自己剛才掏出的那些銀票就覺得肉疼,現在還讓他掏錢,他簡直就要吐血三升了。
??“嗬嗬……應該的應該的。”葛老爺現在一點也不想聽到這道長口中的好話,每次她一說這種話,準是要錢。
??“都散了吧散了吧。”一見老爺麵色,那群狗腿子們立即領會,開始驅散四周百姓,不耐煩地將人群推搡走。
??百姓們看過了妖怪也很滿足,都捧著碗回了家。
??葛老爺這時才開口:“道長,咱們進屋說吧。”
??“也好。”
??“道長啊,您也看到咱們豬籠丘是何等貧瘠之地,您為咱們豬籠丘除了大害,老夫一輩子都感念您的大恩呐!”一進屋子,關上大門,葛老爺立即就變了張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這些年多麽不容易,自己為豬籠丘付出了多大心力,可是那些刁民永遠都不明白他的付出與苦楚,話頭說來敘去,就是一個意思——“現在手頭上比較困難,要我這條命也拿不出銀子”。
??李伏青料到像他這種人在解決問題之前說什麽都好,等事情完成了,立馬就能翻臉不認人,要不是自己手裏捏著這隻妖,看起來還沒死絕,這廝絕不會是這副淒慘嘴臉,說不準叫惡仆揮著棒子就將她趕出去了。
??“所以說,葛老爺是不願與貧道結此善緣了?”
??“怎麽會?就是……咱們豬籠丘實在不容易啊!給您的這一千四百五十兩銀票,已經是豬籠丘百姓的口糧錢了,您再要,我們都得餓死了啊!”葛老爺一大把年紀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細雨打芭蕉,叫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李伏青不忍直視,撇過視線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貧道乃修行之人,自然不會在乎這些俗物,又豈會要百姓的糊口銀子?”
??“既然如此……”葛老爺激動地搓了搓手,笑嗬嗬看著李伏青。
??“聽說豬籠丘中有些有趣的玩意兒,能拉能唱,力大無比,比狗還聽話,我不缺銀子,倒是缺個逗趣兒解悶的奴仆,葛老爺,你看如何?”
??葛老爺臉色大變:“道長,你在說什麽?”
??“我從晉國過來,聽過豬籠丘賣一些有趣的東西,正是為了這個而來,葛老爺不會跟我見外吧?”
??聽見李伏青這樣說,葛老爺那細長的眼睛終於睜大了一些,細細打量了她幾眼,腆著肚子笑道:“既然道長是為了這個而來,怎麽不早說呢?”
??“葛老爺這樣老謀深算之人,我若是貿然開口,葛老爺又怎麽會跟我說實話呢?”李伏青意味深長道。
??“道長真是為了盲奴而來?”
??“難道葛老爺還懷疑我是官府派來的人嗎?”李伏青長笑一聲,語氣中故意流露出幾分譏誚與對官府的不屑,“葛老爺覺得區區官府,那些許的官糧,就能讓我被一世俗官員驅使,成為他們的下屬?”
??“老夫怎會這麽想?”葛老爺笑嗬嗬說著,心裏卻不是沒有這樣想過,但在他見識過李伏青的本事之後,這樣的想法便從腦海之中消退了。
??“既然道長對盲奴有興趣,老夫也不妨成人之美,最近剛進了三個新的盲奴,可以帶道長去瞧瞧。”葛老爺故作大方道,“道長若是看上哪個,隨意說,老夫今夜便送到道長房中。”
??所謂盲奴,顧名思義,便是目不能視的奴隸。
??許多有閑有錢的大戶人家,偶爾有些見不得人的興趣,不便被人看見,或者說,不信任健全的人,自然而然,就因運而生出這樣畸形的產業。
??在葛老爺被稱作葛才綸之時,他跟那位經商之人學的特別的本事,便是如何將人雙目毀去而不傷人性命,更不損害“貨物”的麵貌。要知道,如今這個世道,治病的傷藥格外高昂,尋常人多半買不起,要想毀人雙目而不感染致命——難。要想要毀人雙目絲毫不損人外貌,更是難上加難。
??這也就是葛老爺能夠財運亨通、把持此道商運的秘訣了。
??“盲奴……一生至多隻能活到三十歲,是一種殘忍且毫無人性的買賣,我認為,那位葛老爺,便是這豬籠丘中買賣盲奴的暗中頭目。”綠峒窟中,唐昭緩緩與眾人說出這北地黃沙之中的殘酷勾當,聽得人心頭漫上一股寒意,宛若一隻多足冰冷的蜈蚣緩緩爬過。
??“所以說,陸生的爹就是被抓去製成盲奴了?”
??君娉婷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他的雙手粗糙,布滿疤痕,指縫裏是肮髒的灰塵,狠狠地抓著自己的膝蓋,用力之大,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能感到痛楚。
??這少年被吊了許久,君娉婷與薑玄祁商量之後,便和唐昭一道將這少年放了下來,當然,前提是他恭恭敬敬道一聲“對不起,我知錯了”,唐昭反正也沒丟銀子,並不與這小孩兒計較,拍拍手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
??陸生最開始很不情願,在這裏活著,他們這群野狗般的孩子去偷去搶去掠奪,是他們的本能,被逮到就要吊著被打,這是常事,他被人抓到,被狠狠揍一頓是他活該,同時,對這些外來人自然而然的敵意也是天性。
??畢竟,來這裏要買走曾為他們之中一員,後來被做成盲奴的同伴的都是外來人。
??這般堅定不移的骨氣與對外來人的強烈敵視,毫無抵抗之力拜倒在一塊烤餅之下,陸生狼吞虎咽將烤餅喂到肚子裏,毫無羞恥感地跟著君娉婷進了綠峒窟,大刺刺坐到地上聽著他們說話。
??直到葛老爺富麗堂皇的宅邸中揪出一隻黃毛妖怪的事傳來,才讓這少年生出一種別的神情。
??“照這麽說,那位李伏青道長還真的是個能人?”君娉婷聽完暗探傳來的消息,心說這位道長莫不成也是個修行之人?
??“是不是能人我不清楚,但是,是個貪財鬼倒是實實在在,她在葛老爺宅中做了這一次法,您猜猜那個鐵公雞被她拔下了多少?”唐昭抖抖眉毛,臉上每一道線條的輪廓都能透露出他對那個貪財騙子的滿滿鄙夷。
??“好財又不是什麽罪過,何必這樣說?她從葛老爺那兒拿了多少?”
??“足有一千四百多兩。”唐昭道,“豬籠丘中一個盲奴的平均價格也就在四五十兩之間,最貴的也不過八十兩,這一千四百兩,是多少個盲奴的命換來的!她上下嘴皮子一動,葛老爺少了這麽多銀子,還不得拚命再賺回來!”
??“這……確實是個問題。但問題的症結,還是出在葛老爺身上。”
??“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今日黃昏,她剛擒了那所謂的妖怪,便被葛老爺帶著去挑盲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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