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青麵女童是生是死
石中劍與莫缺四人飛快趕到了屠千方的房間前,輕輕扣響門扉。
??“屠兄,你睡了嗎?”
??半晌沒人回應。
??石中劍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他看了看莫缺,而後猛地推開了房門,房內碧紗櫥中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打著盹,被這聲音嚇得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她嚇得縮成一團,看清了幾個人的樣貌,才道,“幾位公子,你們因何夜中闖入我主人的房間?”
??“屠兄可在?”石中劍沉著臉問。
??丫鬟看了眼床紗,不解地回道:“我家主人每日雞鳴之時便會外出練武,今日他睡不著,便外出練武了。”
??“在哪兒?”石中劍追問。
??“這個……婢子也不太清楚。”丫鬟從碧紗櫥中走了出來,向眾人行了個禮,問道,“公子們何以深夜而來?”
??“跟我們一起來的兩個姑娘失蹤了!”
??“這……怎麽會?”丫鬟花顏失色,臉色白了白,急忙道,“會不會是夜間方便,一個人不放心,所以兩個姑娘結伴而行呢?”
??“幾位公子有去夜室一問嗎?”
??“這……”幾個人麵麵相覷,“這倒沒有。”
??“那應該就是了。”丫鬟鬆了口氣說道,“現在兩位姑娘說不準已經回來了,幾位公子再去房中看看,婢子也會去找主人,請公子們放心,兩位姑娘一定不會出事的。”
??將石中劍一行人勸走,秀美的丫鬟神情變得凝重下來,不知想到什麽,披上一件外褂匆匆朝著後門走了出去。
??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腳步聲漸漸響起。
??君娉婷現在所在的位置隻與石中劍等人隔了一麵牆,她們正在桑氏老宅的後院,看著一副副棺槨,一股陰森又悚然的寒氣從地底傳來。
??辰幽橐悄悄從君娉婷的袖間飛了出來,看著這些棺槨,語氣沉肅,朝君娉婷傳音道:“此地竟有這麽多不曾往生、滯留人間的魂靈!”
??君娉婷一咬牙,將一副棺槨打開,還沒有下鉚釘,打開並不難。
??她已經做好了看到一具麵目全非、或者腐爛發臭的屍體的準備,可是這棺槨之中空無一人,隻有一套衣裳。
??“竟是衣冠塚?”
??正當君娉婷吃驚之餘,她的餘光忽然間瞥見一副棺槨之後一顆腦袋悄悄望著這邊,她不動聲色挪了個位置,出手如電朝那人抓了過去。
??這回,這小丫頭可跑不了!
??“啊……啊……”被擒在手中的女童從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像是很久沒有與人交談,已經不懂得如何說話。
??“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別亂跑。”君娉婷將女童放在一副棺槨之上,目光落在女童的臉上,心底咯噔一跳。
??這女童臉色發青,兩眼突出,眼中無比渾濁,布滿了紅色的血絲,甚至,周身還帶著一股屍臭味道。
??她究竟是死是活?
??女童依舊在不斷掙紮,嘴巴大張,一旦君娉婷有所懈怠,便會被她咬下一塊肉來。
??“別怕、別怕……”宋青竹緩緩靠近,將女童抱在懷裏,那女童一張嘴狠狠咬過去,君娉婷剛要出手,便見女童略有些僵硬地歪了歪頭,聽著宋青竹的聲音,那股子凶悍勁兒慢慢收斂下來。
??“啊……”女童認出了這是之前在夢中與她說話的姐姐,終於卸下了防備,將臉蛋貼在宋青竹身上,恐懼依舊不曾減弱。
??宋青竹在一旁安撫女童,君娉婷就趁著這個機會翻開了棺槨的棺蓋,打開一個,再關上一個,一一看過,她發現這院中棺槨一半裝著屍體,上麵布滿屍斑,或許有特殊的方法保存,看不出死了多久,而另一半全是衣冠棺槨,裏麵並沒有活人。
??“這又是什麽緣故?”
??君娉婷正思索著,忽然又聽見孩童的哭聲,一下子變大了很多。
??她轉頭望去,卻看見剛才被宋青竹安撫著安靜下來的孩子一下子變得格外激動,將宋青竹不住地往棺槨之中推去,幾乎要將她按進棺槨裏。
??“你做什麽!”君娉婷厲聲喝止。
??那女童被嚇了一跳,害怕得發抖,可依舊沒有停止將宋青竹推進棺槨之中的動作,君娉婷快步走過去,卻被宋青竹阻止,拉著她一起躺進了棺槨。
??女童看上去瘦瘦弱弱,可力氣極大,猛地將棺槨的棺蓋拉動,嚴絲合縫地蓋了起來。
??不多時,一陣腳步聲響起。
??棺槨之中的君娉婷一個激靈。
??這聲音像是成年人的腳步聲,並且,似乎不止一人。
??因為隔著一副棺槨,君娉婷聽得不甚清晰,隱隱約約聽見兩個人說話。
??她聽出是兩個男人的聲音,聲調因為棺槨的阻擋微微變形,聽起來年紀應該不大。
??不會是此地的主人。
??“我沒想到會是你。”這個人的聲音沉痛不已,帶著說不出的哀痛與絕望。
??“沒想到?”另一個的聲音親和溫醇,如同春日之間的朝陽,“你應該早料到是我了吧?不然,為什麽匆匆從雲陵趕回來呢?”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做都做了,何必再問呢?”
??“你為了複仇,已經連兄弟情誼都不顧了嗎?就為了向他複仇,你將活人當作祭品,造成多少家破人亡,害了多少人,你還不回頭嗎?大哥!”
??深仇大恨,兄弟反目。
??什麽仇恨,會讓這兩人落得如今的地步?
??君娉婷聽著二人激烈的爭執,不,應該說是其中一人激動的控訴,心中不住地思索,這桑柘莊之中全都沾親帶故,要找出一對彼此反目的兄弟,還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而且,那個人所說的“活人當作祭品”,難道這桑柘莊之中還發生過其他的慘案嗎?
??棺槨之外的聲音不息。
??“我走上這條路,就沒想過回頭。你又有什麽資格指責我?難道她不是你自己親手殺死的嗎?”
??“是你把她變成這種樣子!”
??“不要像個孩子一樣說話,無論我將她變成怎樣,殺死她的終究是你。”那道溫煦的聲音繼續說著誅心的話語,“如果你非要將自己的罪過歸咎到別人身上,那麽你就怨恨我好了。”
??“大哥,你當真是一點情誼也不顧及了嗎?究竟是什麽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無論發生什麽,我永遠是你的大哥。但是,這條路我既然決心走下去,就不會被任何人阻擋。即便,這個人是你。”
??“哈哈哈……”
??慘然的笑在無數棺槨之中回蕩,那聲音悲痛得無以複加,低聲喃喃:
??“猶記當年,猶記當年,你我初見。”
??“你是才冠三梁的長柳公子,白衣勝雪,翩然孑立。當年相知,痛飲暢夜,引為知己,至如今,終究……分道揚鑣。”
??“大哥,你若執意如此,我們便再不是兄弟了。”
??君娉婷因為這一席話僵在當場,久久回不過神來。
??在雲陵之中一鳴驚人的長柳公子,才高八鬥,神機莫測,曾經父親因為沒能與他見上一麵、淺酌一二深以為憾,後來,此人在相思台論道七天七夜,辨倒了無數儒士大家,震動天下,大頡皇帝以上卿位待他,他卻莞爾一笑,毫不留戀名利,自此從雲陵遠走,再無人得見。
??這樣一個人,究竟是發生了什麽禍事,才叫他成為兄弟口中的“這樣的人”?
??而且,這位長柳公子能夠如此欣賞一個人,與其結拜為兄弟,也足以說明,這另外一人必然也是個不同凡響的角色。
??“眾叛親離,這些年我見得太多,未曾想自你的嘴裏說出。看來,你我再不能在雪中飲一杯碧潞酒了。”
??“你最愛的碧潞酒,我已經忘了怎麽釀了。”
??“忘了也好。”
??悵然的情緒回蕩在每一個人心間。
??忽然,傳出一聲珠子落地的聲音。
??男人驚訝出聲:“筠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另一個人嗓音溫醇道:“自然是來尋我。”
??“你又要對她做什麽?她已經……”
??女童害怕地縮進另一個男人懷裏,惹得他低笑出聲:“你瞧,她在怕你。小弟,看來這孩子終究還是願意作為我的棋子,而不是你的……妹妹。”
??“你……”
??君娉婷將耳朵貼在棺槨上,聽著外麵的聲音。
??隔了好一會兒,聽見兩人離開的聲響。
??她依舊沒有出聲,又等了許久,再沒人到來,她這才推開棺槨的棺蓋,拉著宋青竹走出了棺槨之中。
??“你覺得這兩人是桑柘莊之中的人嗎?”君娉婷問。
??“至少其中一個人是。”宋青竹歎息道,“那個孩子恐懼的人,正是方才帶她離開的男人。”
??“這莊中如今的緊張氛圍,必然與這位長柳公子有關,隻是,屠千方母親的噩夢,與四年前桑新立的事,不知道是不是也與他有關?”
??兩個人彼此交流著對此事的看法,以及如何救回方才那個女童,不知不覺走出了這老宅的大門。
??君娉婷在門前望了一眼匾額,果然是屠千方外祖父的宅邸。
??他們順著圍牆走回先前的小院,正好在後門撞見一道身影。
??“屠公子,深夜在外,是有什麽事嗎?”
??君娉婷一下子認出了是誰,她提起一絲警惕,看著屠千方心中充滿了懷疑,他們順著那女童的哭聲跑了一路,最終回到了桑老爺子的老宅,而老爺子宅中擺滿了棺槨,屠千方身為外孫,不可能不知道。
??他什麽都沒說,是故意隱瞞,還是真的與他有關?
??方才那兩人之中,會不會有一個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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