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權衡度量
祝月容、應奉天一行撤出萬馬堡,看到不遠處火光流動,萬馬堡的旁支確實趕來支援。所幸他們距離自己等人還有些路程,這點時間對他們而言足夠了。
祝月容見萬飛龍追到大門口便停了下來,負責追殺他們的不過是萬馬堡的尋常衛隊和幾個萬飛龍的弟子。他們拒不戀戰,在付出少數的傷亡後順利擺脫。他們片刻也不願停留,萬飛龍肯定會率領萬馬堡的旁支一路追殺。
不知是他們撤退得快還是萬馬堡那邊放棄追剿他們,一路的撤退幾乎出奇的順利。當這一行人確認脫離險境,這才停下來稍作休整。一夜的激戰,一路的狂奔,說得上是人困馬乏。
“交出來。”應奉天伸出手來向祝月容討要聖門所要的藏寶圖,說話的應奉天一如既往的傲慢。
祝月容心中怨憤難平,礙於他是聖門的少主,她不敢造次。麵露為難之色,支吾了一會,看著應奉天那簡直要殺人的眼神,她也唯有如實交代。
祝月容微微躬身,拱了拱手說道:“啟稟少主,藏寶圖被突然出現的白衣蒙麵女子趁亂搶走了。”
當她和萬飛龍追出去的時候,那武功高強、輕功高明的白衣女子已經遠離,他們也就看到了那女子飄然離去的背影。
“什麽!”應奉天大喝一聲道。
“在屬下發出求救信號的時候,那白衣女子從天而降。其武功之高,絕非屬下能敵。屬下辦事不力,還請少主在天君麵前替屬下美言幾句。”祝月容一席話,雖態度誠懇,卻也綿裏藏針。
“祝堡主,今夜之事突生變故,還請你立即徹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查到那個神秘女子的下落,奪回藏寶圖。否則,我對門主無法交代。”應奉天哪聽不出祝月容言語中對他支援不力,加以指責,也給了他台階下。他也不是傻子,命令她去查清楚那神秘女子的下落,今夜之事也就算告一段落。
不能成功奪取藏寶圖,祝月容固然難辭其咎,他也有參與,對聖門也難以交代。他之前的如意算盤,悉數落空,居然還攤上這麽一檔子事。他也沒心情與祝月容繼續理論下去,兩人都是聰明人無須過分言明,知道麵對門主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應奉天負氣之下,率先率隊返回聖門,不再逗留。
“這個無德無才、陰險卑劣的小人若非命好,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看著那可厭的聖門少主遠離,祝清妍怨憤道。她也清楚飛雲堡的形勢,受製於人,也隻能在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麵前發泄心中的不滿。
當看到自己的師傅祝月容一臉凝重的愁雲,低聲說道:“師傅,您是在擔心應奉天會惡人先告狀,把這次行動的失利全部推在您頭上?”
祝清妍的擔憂不無道理,應奉天畢竟是聖門的少主、天君的親生血脈,即便受到責罰也就嚴厲訓斥一頓。他們不一樣,那暴怒無常,心狠手辣的天君指不定會怎麽處置飛雲堡。簡而言之,親疏有別,待遇自然有差異。
“清蕪,你在想什麽。”祝月容苦思解釋說辭,以期能夠得到聖門天君的寬大處理,從輕發落。但顧忌到這次行動的人還有聖門的少主,這才是她最犯難的地方。她若是如實道出,傷的卻是兩人的麵子,到頭來隻怕兩頭不討好。當著人家老子的麵說人家兒子的不是,明擺著指責老子教子無方。
以應奉天的記仇不忘,睚眥必報的性格,日後少不了受到他的百般刁難。即便她事先做了不少功夫,若是應奉天矢口否認,而天君有意偏袒,最後吃虧的一定是她。祝月容此刻真可謂左右為難,進退維穀。
“師傅怕是憂慮過度了,情況未必就如想象的那麽糟。”祝清蕪微笑道,她們師徒三人中眼下也就她頭腦最清醒。
飛雲堡上下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們所有人的命運與飛雲堡關聯緊密。祝月容看到祝清蕪一副輕鬆淡然的神態,知道她肯定有獨到的見解。自那一次受傷回來後,她發現自己熟悉的徒兒長進的速度過於驚人,讓她產生就要不再受製於她的錯覺。尤其是她上次的那個驚天計策,以及後期她把一切事宜處理得妥妥當當,讓人無可挑剔。她不相信一個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會有這麽顯著的變化,她對祝清蕪的防備之心,前所未有的深重。
“說說你的看法。”祝月容畢竟是祝清蕪的師長,不可能用請教的口吻跟她交談。在祝月容的認知裏,她們為自己所用是理所應當的事,更何況這事也關乎她們的生死榮辱。
“天君的嚴厲訓斥怕是免不了,即便如此徒兒也敢斷定,天君必不會過分為難師傅。原因不外乎三個,其一聖門需要飛雲堡為他效力,短時間內根本找不到如飛雲堡這般強勁實力的替代者;再者天君也無意讓聖門的人來接管飛雲堡,聖門不願分出精力管理,更忌憚聖門內部成員借機做大,將來不好管控;三者,王者之劍出世日近,若飛雲堡出了什麽差池,之前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費了。要想重新籌謀,天君可有這麽充裕的時間?”祝清蕪侃侃而談,分析更是入情入理直切要害。
“我的清蕪徒兒是愈發的成熟穩重了,為師甚是欣慰。”祝月容聽了祝清蕪的一番言論,胸中陰霾頓時掃去大半,誇獎祝清蕪的話較往日多了幾分真誠。話雖如此,她可不願在聖門天君心底埋下一根刺,力求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祝清蕪隻是講了其中的要害,應付之法可沒有提到。祝月容眉頭微垂,長歎一聲道:“藏寶圖事關重大,要什麽樣的功勞才能抵得了眼下的過,著實不好辦,你們也替為師想個法子。”
看到祝月容掃視她們姐妹的眼神,祝清蕪姐妹低頭沉思,隻是兩人各有心思。祝清妍一心想著的都是把自己的姐姐比下去,以討得祝月容的歡心,剛才那會自己的姐姐可謂出盡風頭。這一次她可不願再落下風,隻是她思來想去短時間內也想不出什麽好計策來,一陣挫敗感升起,祝清妍緊皺秀眉。
祝清蕪則不然,她想得更多的都是自己剛才說的話有沒有什麽不當之處。今夜情急之下出手從那個武功高強的白衣女子手下救下妹妹,暴露出的武功,有沒有引起祝月容的懷疑。忍不住偷偷觀看祝月容的反應,見她也在想法子應付聖門天君。當時場麵一片混亂,想必她也沒留意到。以自己對她的了解,事後祝月容肯定會質疑,看來自己得早做準備了。
“看來清蕪是想到絕妙的法子了,且說說看。”祝月容抬頭的瞬間迎上了祝清蕪的目光,看她的樣子似乎有話要說。
“一點淺見,僅供師傅參考。”祝清蕪暗中觀察祝月容被她發現,立即低下了螓首,表現得倒也恭敬溫順。 祝清蕪暗暗長呼了一口氣,繼而說道:“師傅不妨大造聲勢,高調追捕那個神秘女子,讓天君看到我們在全力設法補救。今夜一役,萬飛龍一脈元氣大傷,萬馬堡旁支的人礙於萬飛龍武功高強。我們不妨給那些個有心無膽的家夥壯壯膽子,讓他們公然與萬飛龍爭奪堡主之位。如此一來,萬馬堡勢必陷於內鬥,免不了自損實力。拿下萬馬堡交予聖門,讓天君看到師傅對聖門的重大作用,他自然欣喜。還有,通過這些時日的謀劃,師傅向聖門進獻的那個計劃,一切準備都在井然有序的進行,一定能趕在天下英雄匯聚之前前部部署到位。有此三者,天君一定會網開一麵。這是徒兒的一點愚見,師傅英明多謀肯定有更高明的計策,若有指示徒兒定當盡力為之。”
“清蕪,你越來越讓為師感到驚訝了。”祝月容目光炯炯地看了祝清蕪良久說道。如此妙計,環環相扣,若真能實現肯定能在天君麵前有所交代。祝月容心底升起一個疑問:這還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徒兒?以自己對她的了解,以前的她哪來這麽多的心思。
徒兒出色,當師傅的自然臉上有光。可惜她們師徒之間有一道過不去的坎,祝清蕪表現得越出色,祝月容心底就愈發的不安。若自己沒有控製她的特殊手段,一旦她起了二心,對自己可不是什麽好事。一想到加在她們姐妹二人身上的禁製,祝月容也放心了不少,她對自己的秘術非常有信心,天下能解開她金針秘術的人幾乎寥寥無幾。
計策已經有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去實現了。祝清蕪提到的三條妙計,唯獨對付萬馬堡是最艱難的一條,祝月容心裏也拿不出什麽具體的實施計劃出來。祝月容看了看這對姐妹花,最終將目光停留在祝清蕪身上說道:“追捕那個白衣女子一事就交由清妍去辦,清蕪你就負責全力對付萬馬堡,聖門天君那邊我親自去麵對。有什麽需要用到的盡管開口,為師全力支持。”
“謹遵師命!”姐妹二人異口同聲地應道。祝清妍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眉梢挑動,有些挑釁的意味。在這三項計策裏,當屬對付萬馬堡一項最為艱辛,稍有不甚就是引火燒身。這麽多年來飛雲堡與萬馬堡一直明爭暗鬥,雖各有勝敗卻是誰也奈何不得對方,祝清妍並不看好她的姐姐能完成這一艱難無比的任務。更何況還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圓滿完成,談何容易。祝清妍心道:我的好姐姐,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休怪做妹妹的看你的笑話。
萬馬堡近來可謂禍不單行,今夜又出了這麽大的事,萬馬堡上下眾人注定無法安眠。
“家主,飛雲堡的人為何如此大動幹戈找上門來?他們索要的曆代家主一脈相傳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東西?還請家主明示。”萬馬堡旁支族長萬飛鷹一雙如鷹隼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萬飛龍說道。
萬飛鷹自認對萬馬堡的事務了如指掌,沒想到萬家還有他不知道的東西。飛雲堡苦心謀劃將他們所有旁支的人設計調離,精銳盡出為的就是從萬馬堡得到他們族人都不知道的東西。能值得飛雲堡花費這麽大的力氣想要得到的東西,肯定不簡單。萬飛鷹都心動得忍不住開口質問萬飛龍,心裏一麵又在猜測家主代代單傳的究竟是什麽。
“既然是隻有家主才有資格知道的秘密,自然說不得!你這不是明知故問?”萬飛龍此刻的心情糟到了極點,現在同為萬家血脈的萬飛鷹又苦苦逼問,這無異於火上澆油。萬飛龍很沒好氣地回敬他,話說得這麽直白,這讓萬飛鷹在麵子上很過不去。
“大家都是萬家子弟,何必傷了和氣。飛鷹兄長,你也不要見怪。既然是家族最高機密,隻有家主一人知道也無可厚非。”萬飛鴻見兩人針鋒相對,適時出來打圓場道。
如今萬飛龍所領導的一脈在今夜的激戰中損失慘重,他可沒打算這麽輕易放過萬飛龍。話鋒一轉,萬飛鴻看著萬飛龍說道:“我等就問家主一句,祖宗傳下來的寶物是否真的被飛雲堡奪了去。我們在座的都是萬家子孫,有責守護先祖遺物。你作為一家之主,你可知道守護不力,需要負什麽樣的責任。”
“是啊,按族規,家主難辭其咎。”
“連祖宗傳下來的寶物都守不住,愧為一家之主。”
…………
萬馬堡大堂內幾乎所有人都一致將矛頭對準萬飛龍,一時間整個大堂高聲竊語此起彼伏,就差罷免萬飛龍的家主之位的話沒說出口。他們個個都有顧忌,萬馬堡嫡係一脈完全繼承了家族絕學,他們旁支的人所能得到的家族絕學並不齊全。萬飛龍的武功,他們心中有數,若論單打獨鬥,就連大家公認的萬飛鷹、萬飛鴻兩人也較之遜色一籌。
無數難聽的話衝耳而入,萬飛龍臉色鐵青。他站起高大的身軀,沉足中氣高聲道:“飛雲堡大肆進犯,諸位都深受其害。當務之急是要一致對外,共禦外敵,而不是在這嚷嚷不休!其餘人都在此等候,各族族長請隨我一起來宗祠商議應敵之策。”
兩個時辰過去了,萬家各族長陸續從宗祠出來,他們二話不說帶著自己手下的人離開萬馬堡。萬飛龍拖著疲憊的身軀最後走了出來,兩個時辰的鬥智鬥勇簡直比他一夜的苦戰還要勞累萬分。好不容易堵住悠悠眾人之口,為了讓這群趁火打劫的族親們閉嘴,在一些利益問題上他不得不讓步。族親們喜笑顏開,而他卻有苦難言。看著被烈火燒毀的房舍,如今隻剩下一堆焦炭仍舊頑強地冒出微弱的火煙,萬飛龍內心早已一片死灰。
“父親……”萬雲鵬看著愈發蒼老,心如枯槁的父親他生平以來唯一一次發自內心真正想用心去分擔父親的痛苦。
“諸位拚死守衛萬馬堡,我萬飛龍在此給各位鞠躬了。”說著,萬飛龍深深鞠躬。看著自己的親傳弟子如今隻剩餘兩人,萬馬堡的護衛也不過區區三十餘人,自己精心培養的護衛還剩下不到十人。這一戰傷亡慘重,短時間內去哪找這麽多人填補人員的空缺,這是擺在麵前的難題。一直以來,萬飛龍不甚看在眼裏的一些尋常護衛,這一刻他終於正眼看待。萬馬堡要想在短時間內重新積聚力量,眼下靠的還是這些至始至終不離不棄的忠誠衛士。
萬飛龍思慮一會,下了一個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決定。帶著沙啞的嗓音說道:“諸位忠義無雙,天地可鑒!現在我宣布,今夜為我萬馬堡壯烈戰死的護衛,一律從優撫慰。活下來的人,自今日起你們的家眷一切起居由萬馬堡一力承擔。以後將由我親自傳授你們武功,你們所有人都是我萬飛龍的入室弟子,享受與親傳弟子的同等待遇。”
善後之事處理妥當,所有人也都悉數退了出去,死寂一片的中廳大院隻剩下萬飛龍父子二人。萬飛龍一一掀起覆蓋在眾多屍體上的白布,又鄭重地替他們重新蓋上。這些生前好多他都記不住名字的人,萬飛龍此刻才醒悟生前虧欠他們甚多。在他們死後記住他們的麵孔,那些戰至最後一刻沒能合上雙眼的人,萬飛龍親自屈身替他們合上。
“萬兼何在!”看完所有人的屍體,萬飛龍發現唯獨少了自己親傳弟子萬兼。萬飛龍打心底不願意相信,自己苦心培養出來的親傳弟子會背叛自己。短短的瞬間,萬飛龍聯想到離奇中毒一事。能接觸到萬馬堡核心人員的人並不多,誰最有機會下毒,此刻已經昭然若揭。
“父親,萬兼趁亂跑了,兒子親眼所見!”萬雲鵬一早就留意到萬兼借與飛雲堡之人交手之機退到一邊,起初他還以為萬兼是想找準時機出其不意殺了飛雲堡的護衛。當時場麵混亂不堪,他也是應接不暇,事後萬兼死不見屍又沒看到他出現,不正說明萬兼就是裏通外敵的叛徒。
萬飛龍仰天長歎,自嘲不已。枉自己自負精明,此刻才知自己有眼無珠,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