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規矩無情
易凡出了神兵閣，提著淚痕劍獨自一個人在街上逛悠。如今已經是下午時分，今天上午前放了風雲組織的鴿子，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找上門來。
聞香居，在整個渭水也是一家不錯的酒樓。這個時刻臨近飯點，來往的江湖俠士和客商陸續入店打尖，人慢慢多了，也就變得熱鬧起來。
“客官，請問要點些什麽酒菜。”易凡剛找好位置坐下，店夥計很快便上來招待。
“來盤烤羊肉，幾個下酒小菜，一小壇高粱酒。”易凡隨便說道，一雙眼睛隨意看了一眼四周，並沒有什麽出奇之處。酒樓上菜的速度還挺快，不一會所有菜都上桌了。易凡獨自斟了一爵酒，放鼻尖聞了聞，隨即放下。一人獨酌，乏味至極。酒逢知己飲，能真正毫無顧忌與自己對飲的人放眼天下不會有幾人。年少時的武俠夢，一人仗劍天涯，成年後想想那時的年少輕狂，回想起來讓人唏噓不已。
看著人來人往，回過神來，易凡微抬雙眼。不知何時，自己的對麵已經坐下了一對母女。女子不過二十餘歲，長相秀美溫婉。小女孩看起來也就五歲的樣子，長得粉雕玉琢，漂亮可愛。
“娘，我想吃肉。”小女孩奶聲奶氣的，看向自己的母親，清澈靈動的大眼睛帶著一絲懇求。
女子一襲潔白布衣裙，盡顯溫婉端莊，恬靜如水。一支白玉發簪簡單挽起一頭烏雲，妝容簡潔。看到女子俏臉露出為難之色，易凡看得出這個女子囊中並不寬裕。麵對小女兒這麽簡單的願望，她卻難以滿足，感到有些愧疚。
“來，吃肉饃。”女子將碟子推到女兒麵前，滿臉溫柔。小女孩撅著小嘴，鬧著小情緒，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易凡喚來酒樓夥計，讓他按自己的吩咐辦。孩子的培養是一件精致細微的工作，能做到這些的父母少之又少。孩子的小願望不能總遭到拒絕，他空白的心靈上不能有太多的求不得，也不能有求必應。
“哇……燒雞！真香……”小女孩看到香噴噴的燒雞端上桌來，一雙可愛的眸子彎成了月兒。
“慢著！”女子捉住了女兒的小手，轉過螓首來叫住了酒樓夥計：“夥計，我們沒叫這道菜。”
女子美眸閃過一絲警惕，這麽無緣無故的好意，不得不防。
“夫人，我們沒有弄錯，您放心享用即可。”酒樓夥計微微側頭看了看易凡這邊，回答後便很自然地退了下去。易凡對那母女二人投去了一個善意的微笑，短短的瞬間便偏過頭去，桌上的酒菜至始至終沒動過一口。
這時從樓下走上來一群手持寶劍的妙齡女子，這些個女子個個姿容出眾，窈窕多姿，隨著她們的到來整個酒樓都沸騰了。
玉月派，玉月掌門玉無心。
易凡看到了站在兩隊女弟子中間的那個中年美婦，一眼便認出了她。再看到神色有些慌張的那個帶著女兒的年輕女子，顯然是衝著她來的。那女子武功算不上多好，跟高手都不搭邊。看來是門派的內部矛盾，師傅帶著弟子尋上門清理門戶來了。
“八師妹，看來這些年你的小日子過得不錯嘛。”玉月派大師姐玉琦看了看飯桌，一口尖銳地諷刺道。
“娘，她們是誰呀？”小女孩被女子護在身後，探出個小腦袋怯生生地看著這一大群手持寶劍的大姐姐們。
“八師妹，這五年你躲著，原來是和哪個野男人生娃去了。玉月派的臉都讓你丟光了！”玉琦柳眉倒豎，大聲嗬責。在師傅的九個親傳弟子當中，師傅最器重的便是這個八師妹，她作為大師姐都得不到這份榮耀。她從不認為自己差在哪裏，不過是師傅偏心獨寵罷了。
“玉清，跟我回師門認罪！”玉月掌門玉無心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她曾經寄予厚望的女弟子，對她給師門蒙羞的行為失望透頂。
玉清緊緊的將女兒護在身後，她知道玉月派的規矩，她以死謝罪不打緊，但不能連累她十月懷胎的親生女兒。
“你……”玉月掌門玉無心無奈之下隻能讓弟子將其強行帶回。
易凡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沉聲道：“玉掌門，請。”
衣袖一揮，桌上的酒壇朝著她飛去，一眾女弟子大驚失色。
江湖接刀，接不住，落的就是麵子。
玉無心一揮衣袖，寬大的衣袖將酒壇包裹住，身體微側，借這轉身的功夫才把那渾厚的力量卸掉。易凡有點邪笑地看一眼玉月派的一眾師徒，最後目光落在玉無心的身上，眼神中滿是挑釁。
輸人不輸陣，玉無心正準備仰頭痛飲，卻被玉月派的女弟子玉晴開口阻止：“師傅，小心有詐！”
易凡這才留意到，玉月派還有一個這麽有意思的女弟子，那副表情與一眾人不同。易凡邪魅一笑，睄了她一眼輕聲道：“丫頭，有詐！”
這麽有意思的小女娃子，易凡有心逗一逗她。
“玉掌門，有點膽色，就是脾氣暴躁了點。”易凡看到玉無心仰首飲了一口，不屑地笑了笑。她的這個模樣不由得想起了滅絕師太，以她的頑固和狠辣還真能與之一較長短。
“小子放肆！”易凡的這一句話可惹了眾怒，個個亮出手中的寶劍。這些女弟子可都是玉無心一手教導出來的，脾性多少有點隨師傅，現在一個毛頭小子就敢落對自己奉若神明的師傅評頭論足。
就在此時，聞香居一湧而入一大群的黑衣蒙麵人，為首的是一個戴麵具的男子。易凡瞄了他一眼，心道：總算找上門來了。
“玉琦，帶上她們二人，我們走！”玉無心看到這一幕，正好借機離開。就剛才的一次試探，她看得出這個輕狂的少年武功高深莫測，她自問不是對手。與之糾纏，實非明智之舉。
“我看你們敢！玉掌門，待我把這群雜碎解決了，你我細說、詳談。”既然出手多管閑事，那就手癢管到底，半途而廢不是自己的風格。
玉無心看得出這些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風雲組織的人，她倒也想看看這個大言不慚的年輕人有多大的本事。風雲組織最精銳的衛隊，可不是什麽善茬。
“閣下就是無名？請跟我們走一趟！”麵具男子一臉倨傲地俯視易凡，作為風雲組織的精銳衛隊隊長，他自認有這個資格。他也不知道怎的，今天風雲組織魁首親自交待他親自去將他想要的人請來。他一向自視甚高，魁首的話他可不這麽理解，請人被他理解成用強的了。
“誰要見我，讓他親自前來。”易凡眼都沒抬，敢在自己麵前抖威風的人還沒見過幾個有什麽好下場，這個麵具男子是不知道自己的底細？
“那就得罪了！”麵具男子沒什麽耐性，當眾拔劍。
易凡眼神如鷹，在他拔劍的那一刹那，身形一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將麵具男子製服。將其摁在飯桌上，奪過他手中的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沉聲道：“本公子脾氣不怎麽好，你們給你們的老大捎句話，本公子等他！你們不想死的，通通給我滾回去！”
易凡見這些黑衣人雖有所忌憚，卻一步也沒退。易凡用劍尖抵著桌麵，輕輕劃過，不顧麵具男子的話，輕輕用力鍘下了麵具男子的人頭。易凡一腳將黑衣男子的屍體踢到一邊，冷聲道：“把他帶走，別影響了人做生意。”
玉晴看到這一幕瞬間被怔住了，這個少年也太心狠手辣了，一言不合就把人的頭給砍下來。
“玉掌門，該走的人都走了，接下來該談談你我的事了。”看到風雲組織的人灰溜溜地全部撤出聞香居，易凡很悠閑地坐在還淌著血的位置上，饒有興趣地看著玉月派這群女弟子。
“這是本門事務，與你個外人何幹！”玉無心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果決狠辣的少年。
“八師妹，這就是你的那個野男人呐！”玉琦尖酸刻薄的話再次響起。玉無心瞪了自己這個大弟子一眼，警告她別信口胡言。
“早就聽聞，玉掌門禦下有方，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真讓鄙人大開眼界！今天這事，我是管定了。”易凡傲然挺身而出道。
“師妹們，我們一起上！”在大師姐玉琦的一聲令下，玉月派八大弟子紛紛提劍攻來。
玉月派劍法雖說走輕靈一脈，招式卻不是一般的毒辣。玉無心這個心狠手辣的老娘們，居然把這麽一群嬌滴滴的女娃子都教成這個樣子，實在罪過。值得欣慰的是，玉月派女弟子把這劍法舞起來，還有幾分賞心悅目的感覺。佳人翩躚起舞，衣袂飄飄，美不勝收。
易凡對玉月派的人，無心傷害她們，要擺脫她們也是輕鬆簡單的事情。既然有心幫助玉清母女，當然得通過她們內部弟子才能達到目的，眼下就得找出合適做這件事的那個人。看來看去也隻有那個年紀最最乖巧的玉晴比較合適，這個可愛的丫頭似乎很受玉無心看重。
看到這個丫頭持劍向自己刺來，易凡一臉壞笑，一個轉身搭住了她的脈門順勢摟著她的柳腰將她的劍架在她的玉頸上。
“你放開小師妹，那可是我師父最疼愛的弟子！”玉琦見自己的小師妹落入他人之手，大聲呼道。
易凡幾乎貼著玉晴的耳垂，挑釁道：“喲，還是愛徒呢。不錯！不錯！捉對了。”
既然確定自己捉對了人，就沒必要在此多作糾纏，對著玉清耳邊說道：“走吧。”
玉無心氣急敗壞，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強行將人擄走。這狹小的酒樓交手，她發現自己根本就插不進手，戰局的主動權全都控製在那少年的手裏。剛開始她還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細看之下才發現，自己的弟子們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被他布成了陣法，隻要她一出手勢必會傷了自己的徒弟。從一開始就被這少年牽著鼻子走，這是她這麽多年都沒受到過的窩囊氣。
“師傅，這可怎麽辦。”玉琦擔憂也確實是真，心底的竊喜也是真。剛才那小子輕浮好色，小師妹落在她手裏名節隻怕是難以保全。隻要玉晴失去了貞潔，就會被趕出玉月派。五年前她的八師妹被人擄去，在整個玉月派的親傳弟子中就隻有她資曆最深、天分最高，最有可能繼承衣缽成為玉月派的下一代掌門。本以為一切都在順著她設想的路線在發展，師傅不知從何處帶回來了個玉晴，也就是她現在的小師妹。不可否認，她的天賦確實高，師傅對玉晴也是悉心教導。這對她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情，師傅這是把玉晴當成掌門接班人在培養。為此讓她感受到了威脅，眼看就要穩固的接班人地位再次受到挑戰，她如何能忍。
狡兔三窟，人總得替自己多留條退路，不顧一切地一枚往前衝，誰能能衝鋒幾次，又能有幾次這樣的機會。局勢越來越複雜，各路敵人的暗算接踵而至，為了讓自己的身份能夠隱藏得更久一點，每到一處都會準備多處隱秘的落腳點。
“你們就在此暫時住下，這裏很安全。”易凡帶著幾人來到半月山小築，順手解開了玉晴的禁製。
“這裏是哪！”玉晴隻知道一路上乘坐的馬車七拐八彎的來到這兒，舉目望去一派陌生。雖然這個小庭院環境非常優雅，陳設簡潔舒適。若不是被這個少年強擄至此，估計又是另外一種心情。
易凡不知怎的，看到這個丫頭的一顰一笑，心裏都有一股作弄她的衝動。欺身上前，逼得她步步後退，驚慌無措。這丫頭似乎忘了自己身懷不弱的武功，情急之下居然忘了這一茬。易凡咧著嘴，壞笑道：“我餓了，快去做飯！”
玉晴心道：你這麽欺負我，還想我給你做飯！她也犯怵，這個手段狠辣的少年誰也猜不準他會幹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玉晴一雙美眸左右閃躲，怯生生地低聲道：“你得答應，不許欺負我……和我小師姐。”
話說完，逃也似地離開這個危險的男子。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心裏的壞主意比誰都多。
“孩子沒受到驚嚇吧。”易凡一臉恬淡地坐在小庭院的石桌旁，斟上一杯茶抿了一口。
玉清滿懷感激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一個時辰前的殺伐果決、霸道無比。現在一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佳公子形象，這截然不同的表情出現在他身上毫無違和感。
“她已經睡下了，今天……謝謝你了。”玉清一想到這些年來的東躲西藏，最終還是未能幸免。她無論受到什麽樣的懲罰都不打緊，隻是苦了自己的女兒，她該怎麽辦。
綜合今天在聞香居發生的種種，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獨自帶著一個女兒，師門如此大動幹戈地找上門來。個中緣由，很值得細細品味。易凡淡然微笑道：“恕我冒昧，孩子的父親……怎麽不去找他。”
玉清神情突然黯淡下來，易凡的話戳中了她內心的傷痛。不過很快玉清便平靜了下來，易凡看在眼裏，這樣的表情顯然不符合常理。既不是恨也不是怨，那是一種視之為陌路的漠然，換句話說，心同稿木。看得出玉清對那個讓她失貞懷孕的男人，現在已經沒有絲毫的眷戀和感情了。
“是我冒昧了，你師傅這邊，或許可以讓你的小師妹代為說情。”一個單親母親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即便是在太平盛世的現代也得承受巨大的輿論壓力和道德譴責，更遑論在這罪惡的亂世還是個女子地位低微的年代。
“沒用的，我犯下的罪過不容饒恕。我本想著撫養小潔長大成人後，再回師門請罪。”玉清既心酸又無助，這幾年來的痛苦和承受的流言蜚語隻有她清楚，若非還有一份牽掛恐怕早就輕生了結了。
易凡也感到為難，這個時代對女性並不寬容，師門規矩更是靈魂上的枷鎖。要想獲得師門的寬恕，還真是道阻且長，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還是遠遠的離開。今天衝動之下將玉晴擄來，希望她能借助玉無心對她的寵愛能夠說上幾句求情的話，讓她師傅網開一麵饒恕她的小師姐。一想到她們大師姐的那副嘴臉，隻怕自己還連累玉晴那個小丫頭。玉琦指不定在背後怎麽編排她的小師妹，同門之間的內部鬥爭不容小覷，更何況是女人間的鬥爭。易凡心中責怪自己，自己都做了些什麽破事。苦澀感慨：好人難做呐！
“小師姐，飯做好了。”玉晴雖然對這個小師姐素未謀麵，師門中對這個小師姐的評價一邊倒，她反倒有些同情小師姐的遭遇。玉晴有些不安地偷看了這個少年一眼，心道：其實他安靜下來的時候並沒有那麽討厭，反而還……呸呸……。
“小丫頭，你不請我一同進去用餐？”玉晴瞪了易凡一眼，看到他那可惡的笑容，剛剛對他有那麽一絲的好感也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去。看著玉晴輕跺蓮足的嬌俏模樣，易凡想想就覺得好笑。雖然沒受到邀請，奈何肚子是真的餓了。不請自來也沒什麽，為了填飽肚子，臉皮就得厚一點。況且這是自己的地盤，本公子才是主人，客氣個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