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仁正之劍
正值冬日，白雪未化，淩家敗落，餘波未了。
淩嘉楠領著妻子兒子一路逃亡，自此流落江湖。人身如無根浮萍，居無定所。
淩嘉楠妻子三人麵色憔悴，神情中透露著疲憊與茫然。淩誌平眼中仇火燃燒，恨不得將毀了雄威鏢行的周山派上下趕盡殺絕。一夜的逃亡，淩嘉楠看著自己的妻子和愛子，一臉滿是自責和愧疚。如今的他們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出路在哪，誰也給不了他們答複。淩嘉楠思慮良久，有一個地方他覺得有必要去試一試。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的淩嘉楠領著妻子兒子徒步來到青龍幫所在地，淩嘉楠抬頭看著眼前燙金的三個大字，氣勢磅礴，這是天下第一大幫青龍幫駐司州分舵所在地。心中無限感慨，曾幾何時，他淩家雄威鏢行一如這般氣派。
“這位兄弟，煩請通傳一聲，雄威鏢行淩嘉楠求見分舵主。”淩嘉楠恭敬而謙卑，雙手奉上拜帖。
青龍幫上下一早便已經得知昨夜雄威鏢行發生的一切，即便是一個小小的門衛對於一個落魄之人同樣不會多看一眼。然而青龍幫門衛並沒有為難淩嘉楠三人，一如既往的客氣，沒有失了禮數，雙手接過淩嘉楠奉上的拜帖平淡地回話道：“淩鏢頭請稍等，容我通傳。”
淩嘉楠見對方並沒有怠慢他，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以青龍幫的勢力，天下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肯定第一時間已經得知。不過，以他對青龍幫的了解，青龍幫從不正麵樹敵，對江湖中人按禮數，守規矩的前來拜訪之人，從不拒之門外，無論是誰。淩嘉楠這一刻感慨良多，青龍幫的這份大氣，無愧為江湖第一大幫派。
“淩鏢頭，副舵主有請。”這是通傳的門衛已經回來，客氣地對淩嘉楠說道。
當淩嘉楠聽到回話之人說的是副舵主時，心中想了一下，也沒多說什麽。青龍幫駐司州分舵，即便是對於如昔日的雄威鏢行，青龍幫分舵副舵主親自接見已經是非常高的禮遇了。淩嘉楠進到會客廳內，青龍幫的侍從奉上剛沏的香茗，除了客道話一語不發地退身離去。淩嘉楠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品出這是新上市的好茶。一夜的逃亡，此刻喝上一杯熱茶，疲勞頓時去了大半。
“淩鏢頭，久候了，還請見諒。”這時，一個背負長劍的少年人信步走來。
淩嘉楠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個少年如他兒子一般年紀，眉宇間比他兒子多了一絲沉穩。心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個少年會是青龍幫的副舵主？以前從沒見過。不清楚對方的身份，說好的接見他的是副舵主，他還是忍不住說道：“閣下，幸會，初次見麵。在下淩嘉楠，敢問足下是……”
“哈哈！久仰淩鏢頭大名，在下林四。新到任的又一名副舵主，近些日子才到，淩鏢頭沒見過也實屬正常。”林四當說道‘新到任的又一名副舵主’時一臉的自豪。以他這個年紀，多少人還是茫然無知的時候，他已經是江湖第一大幫派的中層了，這個身份足夠讓他感到自豪。
淩嘉楠聽到眼前這個少年人表明身份，對對方的身份疑慮，瞬間蕩然無存。天下膽敢假冒青龍幫分舵副舵主出入於青龍幫分舵之內的人恐怕沒有。加上以他的武功修為和多年來的江湖經驗，眼前這個少年的武功完全在他之上，出任副舵主一職並不感到意外。隻是他聽到‘又一名副舵主’的時候，淩嘉楠再一次被青龍幫的實力震驚到了，感慨青龍幫果然高手如雲，幫內臥虎藏龍。以青龍幫的規模，如這個少年一般的人物隻怕人數過百。
淩嘉楠知道青龍幫的組織架構，分舵主這個級別的在青龍幫屬於第三梯隊，越往上的人物，淩嘉楠不敢想象是怎樣的存在，那傳說中從沒出過麵的青龍幫幫主又該是怎樣恐怖的人物。即便是底蘊深厚的大門派也拿不出這麽多的高手，這難道真的是建立了不到十年的年輕門派？淩嘉楠的腦海中出現一連竄的猜想，越想越心驚。
林四看到淩嘉楠一行三人，臉色憔悴，昨夜發生的大事，坐在他這個位置的人，早已獲知一切。少年林四大概知道淩嘉楠此行的目的，平靜地開口道：“淩鏢頭，此行有何關照？”
淩嘉楠一來並沒有直入主題，見對方已經提出也不好過多矯情。“林少俠，老夫今日冒昧前來，確實有事相求。”淩嘉楠不知道對方是否能完全作主應下這件事，轉而又繼續問道：“不知道林舵主今日是否在幫內，還請林少俠引薦。”
林四一聽就知道淩嘉楠這話是何意，這是問他能不能說話算數，作主他所求之事。當下並沒有明言點破，客氣地說道：“林舵主與其他兩位副舵主有急事外出了，不是特別重量級的事情，在下都能作主。”
淩嘉楠一聽，心中瞬間沒了底，對方的話中‘特別重量級’的事情是怎麽劃分的。他知道以陶中天睚眥必報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時間他是真的耗不起。淩嘉楠當著林四的麵猛的雙膝跪下說道：“請林少俠用青龍幫的名義出麵，居中調停周山派與我雄威鏢行的糾紛。此事若成，淩嘉楠必有後報。”
“淩鏢頭，快快請起。您與周山派的恩怨本來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昨夜雄威鏢行的遭遇，並非像表麵上這麽簡單，裏麵牽扯得很廣。在下不便多言，言盡於此，還請閣下多珍重。”林四說的也是真話，昨夜發生之事他們已經商討過並上報了高層。周山派在青龍幫分舵眼中本就微不足道，上層的考慮不容他們置疑，是必須嚴格遵照執行的強製性命令。
淩嘉楠聽到對方絲毫沒有過多考慮便回絕了他的請求，形勢比人強，他除了無奈又能有什麽辦法。淩嘉楠欲言又止，林四所說的牽扯麵甚廣，這句話他不確定是托詞還是確有其事。雄威鏢行這些年來在江湖中聲威漸漸沒落，隨著近些年來江湖中強勢幫派的崛起，雄威鏢行幾乎快要淡出人們的視野了。如果林四所言屬實，那昨夜發生的事又牽扯了哪方麵的勢力進來，淩嘉楠在這裏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林四也不會向他透露絲毫。淩嘉楠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難道是淩氏劍譜被除了周山派以外的人盯上了？
金氏見他的丈夫如此低三下四地下跪相求，眼前這個少年當著所有人的麵便回絕了。金氏從未想過，曾經輝煌一時的雄威鏢行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淩誌平這個平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富家子弟，哪料想雄威鏢行會在一夜之間沒落如斯，他又何曾見到過自己的父親居然會向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郎下跪苦求。
“淩鏢頭，在下還另有緊急要務須處理。即便不能為雄威鏢行解困，我青龍幫一定在江湖中聲援，向天下英雄揭露周山派的卑劣行徑。”林四此言不虛，今日其他三人已經秘密前往覲見所有人敬若神明的那位。一晃多年，他沒見過自己至敬重之人。對他而言，沒有什麽事比這件事更重要了。公子爺微服司州，能當麵聆聽公子的教誨，於他而言意義重大。按照公子爺的一貫習慣，肯定會檢驗他們各人的武功進展，即便然這事隻排在第三位，這卻是他最為期待的事。
淩嘉楠見事已至此，也不便多作逗留。青龍幫沒有失禮，他也不會有違作客之道，恭敬地拱手告辭。林四淡淡一笑道：“正巧要出門，順路送送淩鏢頭。淩鏢頭，請。”林四將淩嘉楠三人送到門外，還沒出門的時候對著青龍幫的部下喊道：“備快馬！”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淩厲，口氣毋庸置疑。
來到到門外的時候，青龍幫部下正好牽著馬在門外等候。林四拱了拱手對淩嘉楠道：“淩鏢頭，這是青龍幫的一點心意，還請收下。咱們青山不改，有緣再見。”
淩嘉楠看到兩青龍幫部下雙手奉上兩托盤白銀，看起來足有三百兩之多。淩嘉楠心中很不是滋味，這算施舍？淩嘉楠也是有骨氣的大丈夫，即便落難了，骨氣到沒落下。他拒絕了，卻被林四攔下道：“青龍幫沒有送不出去的禮。”
淩嘉楠推卻，他和林四兩人就這裝滿銀兩的托盤暗中較量了一次，淩嘉楠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的內力竟比他強多了，他連拒絕都做不到。林四微微一笑，翻身上馬，策馬如飛，一會便消失了身影。淩嘉楠見方才這個少年所說有急事，看著他匆忙的背影，這才確定青龍幫的人說出去的話沒有半句虛言。
淩嘉楠一行三人，麵色凝重地走在街道上。
“昨夜發生的大事你們都聽說了吧，曾經風光無限的雄威鏢行……可惜了……”昨夜發生之事，此時已經傳遍大街小巷，街上閑來無事之人都爭相述說著他們得到的消息，爭先恐後。另一人接著他的話說道：“可惜，被宵小趁火打劫，搶得連塊木板都沒留下，一把大火，雄威鏢行宅邸化為焦土……”
淩嘉楠三人從青龍幫出來，聽到大街上的閑人議論著雄威鏢行的事。淩誌平聽到雄威鏢行被人搶掠並被人放火燒毀，若非他的父親把他攔下，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家去。淩誌平秀氣的雙手緊握，雙目冒火，心中氣血翻騰。暗下決心，一定要找周山派的人討回公道。
淩嘉楠如驚弓之鳥，時刻留意著四周怕被周山派的人盯上。果不其然，發現角落處一個身著周山派服飾的青年鬼鬼祟祟地跟著他三人。淩嘉楠向他妻子遞了個眼色，夫妻多年，丈夫眼中傳達的是什麽信息，金氏一瞧便知。
淩誌平畢竟江湖經驗尚淺，加上情緒激憤，沒留意到這一切。金氏關切地拉著淩誌平的手腕，一行三人想法欲擺脫身後的追兵。淩嘉楠三人不敢走大路，唯有抄小路。淩嘉楠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向何處，連想的時間都沒有，當下的他一門心思想著的都是擺脫周山派的人。
淩嘉楠邊走邊留意身後，時不時回過頭來看向樹林四周。當他沒走出多遠，看到眼前之人好整以暇，似乎等候他多時。
陶中天輕哼道：“淩鏢頭，恭候多時了。”
“惡賊！我與你不共戴天！”淩誌平看到一手毀滅了他家園的仇人，雙眼頓時赤紅。提劍就向陶中天刺來，淩嘉楠顧不得其他，本能地拔劍加入了戰圈。
陶中天嘴角閃過陰謀得逞的神態，腳尖輕點地，飛身向後，退出數丈。這時，周山派的陶仁英、陶仁豪、陶仁俊偷偷摸了上來。淩夫人身手也還算不錯，與周山派三人纏鬥二十餘招便落入下風。淩嘉楠父子聯手也不能奈何陶中天，當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有危險。分心之際，瞬間被陶中天製服，淩誌平更不用說。轉眼淩家三人便落入仇家之手，等待他們的將是怎樣的厄運，下一刻要發生的事隻有天知曉。
當淩家三人被周山派一行帶走之後，一個頭戴黑紗鬥篷的黑影現身原地。黑衣人背負雙手，突然伸出細膩如玉的手打了個手勢。身形一閃，瞬間消失了。黑衣人隻是驚鴻落腳，至於他打的這個手勢是何意，旁人無從知曉。
被陶中天擒拿的淩家三人，陶中天一天時間不眠不休地嚴刑逼供，淩嘉楠父子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陶中天惡狠狠地道：“交出劍譜，饒你不死！”這句話在陶中天一天的時間裏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也許他自己都忘了。淩嘉楠矢口否認劍譜的存在，淩誌平雖然是個富家少爺，脾氣卻如他的父親一般，出奇的倔強。淩嘉楠夫婦看到愛子受苦，心痛如刀絞。陶中天滿臉惡意地看著金氏，說道：“淩鏢頭，如今我才發現令夫人風韻猶存。來人！好好招呼淩夫人！”
淩嘉楠知道即將要發生的是什麽，這一刻他終於屈服了。
陶中天哼道：“早知如此，爽快點不是更好！”
“陶掌門，別來無恙。”山洞之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陶中天在將要得到劍譜下落的時候，被來人打斷臉色別提有所難看。陶中天氣得兩撇小胡子都要翹起來，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知道來人正是君山派掌門華建偉。淩嘉楠行走江湖多年，與君山派掌門華建偉也有過交往，清楚華建偉為人，江湖人稱仁正君子。淩嘉楠知道是他前來搭救，蒼白的臉上泛起希望之色。
知道來者何人，陶中天不敢大意，知道自己的武功與華建偉不相上下。即便他不敢承認，華建偉的武功應該還比他強上三分。為了萬全起見，他暗中命自己的弟子將淩誌平單獨先行帶走。即便有個萬一，篤定淩嘉楠為了獨子肯定會來找他。
“華先生！今日怎的有閑情雅致來到這荒郊野外。”陶中天出了山洞，與君山派掌門人華建偉相對而言道，陶中天強忍住怒火不好發作。
“江湖傳聞，周山派屠殺了雄威鏢行近百人，陶掌門做的未免太過了。”華建偉說這話的時候大義凜然，一臉正直之色。
“哈哈！江湖人稱的劍中君子華建偉，果然仁義正值，名不虛傳。淩家小兒殺我親子，殺子之仇，私人恩怨。華掌門插手他人私人私怨，不覺得有多管閑事之嫌！還是華掌門另有打算，別有所圖呀！”陶中天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華建偉是多麽仁義正直之人，劍中君子的稱號之下真的會沒有半分私心？
陶中天與華建偉一時間陷入僵持對峙之態，若真出手，以二人的武功，沒有三百餘招難分高下。他們誰都清楚，若其中一方拚著魚死網破的決心，最終的結局就是兩敗俱傷。華建偉一臉笑意，似乎信心十足，抑或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看起來是一點也不著急。
負責看守淩嘉楠夫婦的周山派弟子陶仁豪、陶仁俊二人豎起耳朵聽他師傅與華建偉的談話，老半天過去了，也沒有什麽動靜。陶仁豪對陶仁俊道：“你先看著，我去解個手。”
當陶仁豪走出山洞後，心中總有一股怪異的感覺，似乎背後一直有人跟著他。“誰……”在他喊出這個字的時候突然被從雪堆中突然跳出來的人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山洞中的陶仁俊聽到了山洞外的動靜，警惕之心瞬間提了起來。他師兄半天也沒見回來，更加不敢掉以輕心，架著淩嘉楠夫婦，警惕著走山洞外。
這個山洞非常特別，隻有一個入口，且沒有拐角，人一進來就會被發現。洞口若是有什麽動靜，陶仁俊可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