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不期而遇
大雪初晴,寒陽照射下的大地顯得格外明亮。
林中馬蹄聲碎,皮鞭抽打馬匹的聲響斷斷續續傳來。騎在馬背上的身著貂裘的少年打了一個手勢,示意隨從不要發出聲響。俊朗少年手持雕弓,拉弓如滿月,對準在十多丈外四處張望的雪鹿。利箭如流星,離弦的箭射中了雪鹿的後腿,中箭受傷的雪鹿並沒有喪失奔跑的能力。雪鹿受驚後帶傷狂奔,騎在馬背上的少年惱怒道:“追!”
隨從一行人在少年的一聲令下,從各處圍剿受傷的雪鹿。雪鹿畢竟後腿受了傷,奔跑速度驟降,很快便被騎馬追趕的人團團圍困。少年的隨從並沒有射殺雪鹿,而是把這個射殺雪鹿的機會留給了騎馬趕來的俊朗少年。少年距離雪鹿不過五十餘步,手持雕弓搭箭。這一箭正中雪鹿要害,雪鹿隨即倒地發出最後的哀鳴。
“少爺好箭法!……”少年的隨從頓時亂糟糟地隨聲附和。
騎在馬背上的少年得意地指著他其中的一兩個隨從吩咐道:“你們倆,把雪鹿帶上,打道回府。”
郊外旅館,屋頂上盡是白雪覆蓋,隻有露出少數的幾片粗瓦裸露在冬日的寒陽裏。小店左右是兩間由木頭茅草搭建的陋舍,屋頂已經被白雪完全覆蓋。小店遠離鬧市,於冬日裏,看起來倍顯荒涼。
“二師兄,你這偽裝得也太寒磣了點。”一把清脆的女聲看著偽裝的男子,隻見男子胡子花白,背駝彎腰。 普通人要這樣駝著背打理這小店的營生也確實夠累的,站著幹活腰疼,刻意駝著背幹活腰更疼。少女口中的二師兄好好的一個正常人要偽裝成這樣也確實難為他了,不過,男子步履沉穩有力,呼吸均勻絲毫不受影響。
“小師妹,你這需要再偽裝一下才好,不然全是破綻。”二師兄看著把俏臉抹成淡淡的蠟黃色,漏出細致白皙的小手,身穿粗布衣裳卻穿著蠶絲繡花鞋的少女。這樣看起來確實不大像是普通老百姓家的裝扮,少女的偽裝確實有點不倫不類。
“哼!真不知道爹是怎麽想的叫我來幹這樣的事,幹嘛不叫大師兄和你來嘛。放著大師兄去瀟灑快活,現在大師兄又不知道醉倒在哪了。”少女嗔道,對她父親的這樣安排,心裏一陣抱怨。
“小師妹,大師兄的酒量千杯不醉。師傅這樣安排肯定有他老人家的用意,我們照做就是。”少女的二師兄嘴上是這麽說,卻留意著小道上的來人,眼神中好像等待的人一定會經過這條小道上一般。二師兄耳根輕動,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傳來,貌似有兩隊人馬,一遠一近從兩個方向傳來。二師兄也無從判斷來人有多少,側過頭來輕聲叮囑道:“小師妹,有人來了。”
少女聞言皺了皺小巧玲瓏的鼻子,秋波閃過狡黠的亮光。
“好酒好肉,都給我盡管上!”人未到聲先到,來到小店門外的一行四人,方才那話不知是何人所喊。四人紛紛下了馬,此一行人清一色的著裝,手持佩劍。四人進到店內,粗俗不堪地坐在正中間的長凳上,姿勢各異。
“客官請先喝壺酒暖暖身子,菜馬上就好。小丫,招呼客人。”駝背老漢邊點頭哈腰,邊走邊喊道。
這時候,方才打獵的少年一行人正好經過小店,一行人一路騎馬走了段路。此時離家還有些路要趕,人困馬乏,少年也想在此歇歇腳。
“這兒居然有家店,今天本少爺高興,大家敞開了喝。”少年看著滿載而歸的獵物,心情甚是不錯。
隨著兩隊人馬的到來,荒涼的小店頓時熱鬧了起來。
華服貂裘少年見店內還有其他人,他隻好領著隨從坐在靠邊的座位上。“店家,店家。”與少年同坐一桌的隨從見坐下了也沒看到有人前來招呼,連叫了兩聲,語氣中有點不耐煩的喊道。
“公子,喝壺酒驅驅寒氣。”臉色蠟黃的少女端著酒過來,雙目左右掃了一眼後便端著酒往華服少年一桌輕移蓮步盈盈而來。
“小丫頭!我們先到的,怎麽不給我們先上!”最先進來的四人見這個端酒的丫頭這麽不識趣,其中一人惱怒地吼道。
“客官別急,酒來了,酒管夠。”駝背老漢緊隨其後端著幾壇子酒放在桌上,微轉過頭來對少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在這裏添亂,他看得出少女是有意為之。
少年與那四人一同喝了一口酒,五人卻是不同的反映。
“呸!老東西,你給爺上的是什麽酒!”坐在正中央的四人端碗痛飲,酒剛入口,便覺得難以下咽,紛紛扭頭噴了出來。
少年熱酒入口,隻覺得醇香綿長,回味無窮。頓感暢快無比,連呼道:“好酒!好酒!”雙方的話幾乎是同時說出口。
少女轉身經過老漢身邊的時候,還不忘古怪的吐了吐小香舌。老漢頓時會意,準是小師妹這個調皮的丫頭往四人的酒裏添加了什麽東西。
“老東西!敢捉弄你大爺我!”一人怒不可遏,揪著老漢的衣襟吼道。當他看到,款款移動蓮步的少女的時候,當看到少女窈窕的身材鬆開了揪著老漢的衣襟的手。一臉淫笑地說道:“沒想到你這個駝背老東西居然有個這麽標致的女兒,嘿嘿……”這時另外三人才注意到,少女雖然臉色些微蠟黃,轉身的刹那間,隻見少女纖腰如柳弱扶風。另外三人也加入了調戲少女的行列,紛紛圍住少女,神色輕佻,不時還口吐下流粗鄙的言語。
“無恥之徒!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調戲良家婦女,無恥之至!”華服少年見四人的低劣行經,頓時拍案而起。
“小子少多管閑事,先惦記惦記自己的斤兩!”那四人見居然有人敢多管閑事,為這老漢父女打抱不平。加上剛才喝酒那一幕,四人對華服貂裘少年更是火氣大盛,怒火一點就著。少年的隨從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提醒他不要多惹事。“看來得先活動筋骨,才能再行好事了。”隻可惜那四人也是年輕氣盛,見有人挑釁豈能善罷甘休。提著寶劍便走向那華服少年,見對方人多勢眾且都是提刀佩劍之人,知道都是練家子不敢輕視。少年見對方已經亮出寶劍,隨手抽出隨身攜帶的長劍。少年的隨從連忙拔刀抽劍,小店內頓時劍拔弩張,刹那間更是刀光劍影。
華服少年那一方雖然人多勢眾,幾招交手下來居然節節敗退。四人越打越得心應手,一番交手下來,已知對方斤兩便放開手腳大打出手。沒一會,華服少年一行人便被製服,躺在地上的人有死有傷。沒一會便悉數敗下陣來,華服少年更是被四人摁住跪倒在地,被四人輪番羞辱。華服少年武功雖然三流,自尊心卻是出奇的強,遠勝自身武功。養尊處優的他何曾受到過此般待遇,麵對四人的羞辱倔強地把頭偏向一邊。
“小子!你的骨頭倒是比本事更硬。”站在少年眼前的人揪著他的衣襟一把將他像提小雞一樣扔向一邊,臨了還不忘補上一腳。
華服少年的身體被扔出去後身體撞在靠邊的桌凳上,本就狼藉的小店如今更是狼狽不堪。少年倒地後怒目圓瞪,似要冒出火來。不顧嘴角的血跡,右手無力地撿起地上散落的劍似要奮起再戰。
“還不服氣!今天爺爺就把你打到服為止。”一人踏步走向躺在地上的少年,旁邊的駝背老漢頓時目光變得銳利。當那人越走越近的時候,趁著其他人沒注意右手偷偷地彈出一枚黃豆正中那人的腳踝。這時少年也奮力掙紮起來,兩人頓時莫名其妙的撞在一起。少年手中的長劍正巧刺中那人的腹部,由於劍的角度在他剛起身的時候劍尖是向上挑的,刺入那人腹部的劍頓時透背刺了個洞穿。在旁人看來是少年趁那人麻痹大意,偷襲得手。那人當中劍的時候滿目的不可置信,不甘全寫在了臉上。少年平日裏雖然跋扈了點,殺人還是頭一次,頓時六神無主。 “師弟!”另外三人見自己的師弟被偷襲中劍身亡,頓時紛紛提劍便向少年刺來。
當三人持劍直取少年而來的時候,這時三個小酒瓶突然直射而來阻止了三人刺向少年的劍。三人齊齊回身,三個酒瓶被刺碎。三人同時吼道:“誰!別偷偷摸摸的,滾出來!”
“恃強淩弱,江湖中人不恥!江湖規矩,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師傅沒教過你這些?”話音剛落,一個穿著粗陋的青年男子雙肩扛著劍踏著隨意的腳步走了進來。方才那駝背老漢與臉色蠟黃的少女當看到來人後,頓時長舒了一口氣。以他們二人的武功也隻能勉強對戰兩個人,若是以一敵二還真沒能在這三個青年手下討到什麽好處。華服少年見來人武功不錯,一顆在生死邊緣徘徊數次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江湖規矩!以多欺少,暗下黑手,偷襲殺死我師弟,這筆賬該怎麽算!兄台也是明白事理之人,是非不分,多管閑事可不好。”其中一個臉色陰鬱青年見對方跟他講起了江湖規矩,江湖規矩誰還扯不出幾句看似都合理的話來。
粗獷青年男子當看到小店內有死有傷,很顯然是人多的一方吃了虧,對著那華服少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趁機離開。青年雙手將劍扶直於地上,雙肩聳動,盼顧左右地說道:“當中的是非曲直,江湖中人用武功說話。”
“好一句,用武功說話。在下周山派陶仁英,這位是我二師弟陶仁豪,這是我三師弟陶仁俊,那位被他暗殺之人便是我小師弟陶仁彥。”青年見對方武功不弱,必然是師出大門派之人,當下便說明來曆以免得罪不該得罪之人。
“噗!”當青年聽到四人的名字後忍俊不禁,不過很快便收起了失態的模樣,心中卻是照笑不誤。接著說道:“原來是周山派人稱英豪俊彥的周山四秀,在下君山派首徒端木齊。”
陶仁英知道君山派是與他周山派不相上下的武林門派,不過君山派的底蘊更加雄厚。若非三十年前的那次門戶內鬥實力削弱,聲威大不如前,即便如此也是能夠與周山派平起平坐,甚至還要強上一些。他師傅也叮囑過輕易不要過分得罪江湖中與周山派齊名的門派,一些更強大的門派切不可與之結怨。聽到對方報上師門,陶仁英故作恭敬地拱了拱手道:“端木少俠,幸會。今日之事是本門私人恩怨,還請少俠不要插手,容我等自行處置。”
各自表明師承來曆,頓時感到有些放不開,今日之事處理不好回去對各自的師傅沒辦法交代。華服少年一行人警惕地看著周山派那三人,華服少年知道雙方都有些來頭,雖然以他家的勢力也足以與這兩個門派平起平坐。今日之事恐怕是說不明白了,本著少給家裏惹麻煩,少年一直尋思著找機會離開。
“既然如此,那我與閣下三人打個賭,若我僥幸贏了三位,諸位今日不得為難這位小兄弟。三位意下如何?”端木齊思索一會,終於找到了一個較為折中的處理方法,遂提出自己的提議。
江湖中人打賭,一般都是論武功劍法的高低,三人聽出端木齊的話中顯然有些輕視之意。同為兩派嫡傳弟子,對方居然以一敵三。輸了,傳到江湖中豈不有損門派威望;贏了,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陶仁英不屑地道:“同為一派首徒,我提議一對一。端木少俠若三十招內勝不了在下,今日之事便不得再過問。”陶仁英雖然不屑,提出的條件對己完全有利,進退可據。
“好!今日便讓本人領教周山派的高招,陶兄,請!”端木齊見陶仁英拘泥於門派聲望,提出的建議對自己何嚐不是有利,倒也樂見其成。話音剛落,兩人踱步繞行半周,誰也沒能在第一時間找到對方的破綻給予雷霆一擊決出勝負。接連交手二十招誰也奈何不了誰,兩人的交手頓時陷入膠著狀態。陶仁英見端木齊一直都沒有正麵迎戰,二十招已過剩下十招也很快就結束,局麵與己非常有利,頓時有所得意忘形。
端木齊用了二十招的代價,為的是麻痹對手讓他有所放鬆警惕。端木齊知道,兩人武功相差不是很大。要在三十招內打敗他也有些不是很現實,故而略施小計。沒想到此計果然奏效,端木齊很快找到了陶仁英招式中的破綻,一舉將他擊退,迅速將劍架在陶仁英的脖子上。端木齊收回長劍,順便道了句:“陶兄,三十招剛好,承讓了。”
陶仁豪、陶仁俊心有不甘,兩人相視一眼不顧他師兄與端木齊之前的約定提劍就刺向端木齊。陶仁豪的目標是那站立一邊、局促不安的少年。而陶仁俊則分散端木齊的注意,拖延他馳援的時間。端木齊凡應極快,早看出了二人的意圖。立即錯開身,迅速將劍格擋住陶仁豪刺向少年的劍,對著少年高聲道:“還不快走!”
華服少年哪還敢拖遝,當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陶仁英見他兩個師弟已經出手,渾然忘了之前的協定,提劍就追趕那少年。端木齊惱怒地道:“英豪俊彥,周山派果然是一些言而無信之徒。”端木齊雖然不敢說可以憑借自己一人之力打退三人,但要想纏住這三人為那少年的逃跑爭取一些時間問題倒不大。
場麵頓時混亂不堪,端木齊對仗三人頓時感覺壓力大增,見那少年已經逃遠他便尋思著怎樣將三人引向一邊。就在他想辦法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女聲傳來:“師兄,我來幫你。”
端木齊見他的二師弟和師妹已經趕來,瞬間喜出望外。有了二人的加入,端木齊感覺壓力大減,施展起來遊刃有餘。周山派三人則越打越落下風,呈現出招架無力之感。師兄妹三人齊心協力,終於將周山派三人打敗倒在地上。
陶仁英怨毒地看著君山派師兄妹三人,惡狠狠地吼道:“今日之事,我師兄弟三人記下了,青山不改,後會有期!”
青山不改,報複的心不變;後會有期,日後見麵刀劍相向。
“三個討人厭的家夥,別跑啊。”少女看到三人被打得落荒而逃,佯作要乘勝追擊的模樣道。
此刻少女已經換回了她的衣裳並卸了妝,恢複了她秀麗的俏臉。而方才裝扮成駝背老人的男子也恢複真容。少女嘟著小嘴道:“什麽英豪俊彥,周山四秀,我看是魑魅魍魎,周山四鼠才對。”
師兄弟二人聽到小師妹的話,樂得捧腹大笑。
“大師兄,我爹呢?”華毓靈一雙靈動的眸子左顧右盼,嬌聲道。
“師傅臨時有事,讓我們事後到約定好的地方見麵。”提到師傅,端木齊難得收起浪蕩不羈的模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