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至平盧流言誇張
這次出征雖然短暫,但對於義武和平盧兩軍的感受卻是深刻的不同,義武軍經受與朱溫大軍一戰,損失的不止兵力更嚴重的是士氣,一支沒有了士氣的軍隊就等於沒有了靈魂沒有了戰鬥力,此番休整估計時日定是不短了。
而侍衛親軍的「傷亡慘重」只是王師範的信口胡鄒,他不想太過搶眼,也是有找個機會撤軍的意思在裡面,至於士氣,侍衛親軍怎能輕易動搖?
這是它屢經錘鍊的底色,強軍該有的基本素質,當然,這也與他的厚賞是分不開的,此次繳獲的財物全部發給了有功將士,鎮府沒有節流一絲一毫。
別人打仗是勞民傷財,王師範卻是以戰養戰、愈戰愈強,自不可同日而語。
大軍離開河中鎮地界,又向前行了一日路程,王師範如在嬌妻暄娘面前承諾的那般,將此戰蹊蹺之處告於岳父王處存。
之所以又多走一段,也是怕老人家怒火攻心、提軍與王重榮玩命去,知道真相再加損失慘重,失去理智的可能是有的。
而得知詳情后,火冒三丈的是王郜,王處存卻陷入了沉默。
「郜兄,暫熄雷霆之怒,現在還不是和王重榮翻臉的時候!」王師範只好先安撫暴走狀態下的大舅哥。
「兄長,聽王郎的沒錯,這口氣咱們先忍了,小妹保證,日後定要替父親與兄長討回公道!」
暄娘也開口勸道,因平時兄妹二人關係最為要好,王郜也是向來寵溺妹妹,什麼事都依著妹妹的心思,思維慣性使然,王郜的怒火湮滅在妹妹的承諾之下。
但氣氛沒有絲毫輕鬆的跡象,因為王處存仍舊低著頭,只有那握緊的拳頭告訴眾人,老人的心境並不像外表那樣平靜,王師範三人也不再出聲,眼下最好的安慰就是等待他自己先想通、表態。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靜謐中的時光流淌讓人感到異常的緩慢,終於一聲長嘆發出,跟著就是父親的蒼老嗓音,平靜地說道。
「此事師範的處置極為得當,如今黃賊未滅,我們不宜兄弟鬩於牆,只要他王重榮沒走出最後一步,咱們還是裝作不知的好,只是咱們需要心中有數,做好防範,不給他人可乘之機。」
轉頭看向自己涉世不深的長子,用父親特有的嚴厲口吻警告道:「阿郜,日後遇事不可魯莽,一軍之主帥須有涵養功夫,再見王重榮時,即使心中已有猜忌,面上也不應流露出一絲一毫,切記!」
「謹遵父親教誨!」
王家畢竟是累世貴族,家中子女尊重長者的習俗還是奉如金規玉律的,王郜很恭謹地回應父親。
「賢婿,此番回軍有何打算?」王處存放下王郜,問向女婿。
「小婿想多休整一段日子,待岳父的義武軍恢復了元氣,再一同返回渭河前線。」
「也好,咱們兩鎮兵馬共同進退確實是最佳策略,彼此也能互相照應,如此待老夫準備妥當再約你一同進兵。
只是此番遇險給老夫提了個醒,我等雖是忠於王事,卻也不可將手中兵馬用盡,有時候最危險的敵人可能不是明面上的敵手,而是自己的友軍。
如今的天下,想要做些事情,手中斷斷不可沒有兵馬,賢婿可要記在心中,也給親家提個醒,哎,雖不願承認,但亂世已成!」
一向絕對忠於大唐王朝的王處存經歷此番劫難,竟然也不是如先前那般愚忠,已有自保之意,蒼涼而無力回天。
「小婿一定轉給家父,您老也不要過於傷感,事情總會好起來的。」
王師範安慰著愈加蒼老的岳父王處存,心中不忍,總是要給老人一些希望才好。
「老了,以後的事都得靠你們年輕人啦!阿郜,日後凡事多與你妹夫商議,同進退,老父也就放心了。」
「父親說得哪裡話,您身子骨正硬朗著呢,我和妹夫還得由您拿主意呢,是吧?師範。」王郜換上輕鬆的口氣。
「兄長所言極是,岳父才是我們背後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王師範跟著就奉上馬屁一個。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古人誠不我欺,王處存轉而開懷大笑,雖然女婿說得誇張了些,但聽在心裡卻是極為舒爽、很是受用。
曉行夜宿,侍衛親軍與義武軍分別後就加快了行軍速度,三月初就趕回了淄州首府淄川縣。
當剛到縣境時正值日落後天色微暗,邊境哨所的執勤縣兵機警的問話:「前方何人?此乃淄川縣境,閑雜人等不得擅入!」底氣十足。
王師範也聽到了縣兵的問話,對這縣兵的機警,和話中透出的銳意極為滿意,就對身旁於家幾兄弟說道:「你們兄弟都是本地人,也在縣兵中待過,有沒有認識此人的?」
平時很善於結交朋友、話也最多的於五早就認出了此人,見大帥問話趕忙答道。
「回大帥,屬下和他在縣兵時是一個都的兄弟,他叫於震,是咱本家,人可機靈呢,平日也是勤於操練,憋著勁兒要加入侍衛親軍呢,嘿嘿,要不大帥給開個後門!」
「你小子好大的狗膽,後門開到本帥身上了!不過,只要是好苗子,侍衛親軍的大門永遠為他敞開,是孬種認識誰也混不進來。
你小子就別瞎操心了,上去跟他回話,就說本帥回師了。」
王師範笑罵道,他可不會輕易破壞自己立的規矩。
「好嘞!」
面貌清秀的於五說著提馬出隊,來到哨所前搭話。
「阿震,我是老五,大帥回來了,還不讓開路卡出來迎駕,別杵在那裝大爺啦!是不是皮又癢了,改日兄弟好好跟你過上兩招,看看你有沒有長進,哈哈。」
那笑聲太賤、話也粗糙,於震一耳就聽出來人是誰,忙吩咐手下:「快讓開路卡,大開營門,是大帥回來了!」
「於都頭,現在光線太暗,根本看不清來人,還是小心點吧?」於震手下一個謹慎的隊長建議道。
「小心個球!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賤的聲音嗎?說這話的只有那討厭的於五,他小子現在可是發達了,成了大帥身邊近衛營的指揮使,假不了,別廢話,開門去!老子去會會他!」
於震一遍跟手下吆喝著,一邊向營門跑去。
嘴上說的隨意,他卻不會放過這個在大帥面前表現的機會,「都給老子精神點,整理甲胄、兵器,列隊迎駕!麻溜的!」邊跑還邊對身旁手下下著命令。
「吱呀!」
營門很快向兩邊敞開,一隊裝備整齊的縣兵跑步而出,於門前左右兩側列隊,都頭於震上前十餘步高聲喝道:「淄川縣兵都頭於震,恭迎大帥凱旋!」
說好的「會會於五」並沒有發生,於五也不介意,知道於震這小子一門心思想加入侍衛親軍,對大帥的崇拜更是到了狂熱的地步,面對這擺在眼前的大好機會,要是不好好表現一番那就對不起「機靈鬼」的外號啦!
「於都頭,辛苦了,兄弟們,辛苦了!」
王師範率先穿過哨所前的隊列,滿意的檢閱著這隊縣兵,因為他們在日落後依然保持著警醒,沒有懈怠,必然是嚴格治軍的結果,他心中記住了這個叫於震的縣兵都頭。
「為大帥盡忠!」
於震帶頭喊了起來,這隊縣兵整齊而嘶聲裂肺的跟著怒吼出聲,顯得極為默契,估計是平日沒少演練。
而「為大帥盡忠」這個回應也是王師範第一聽到,這都是他的狂熱追隨者於震平日給手下洗的腦。
因為「精靈鬼」於震發現大帥檢閱部隊時總說「兄弟們辛苦了」,所以他特意想出這個回應,沒事的時候就訓練手下,時間一長這般回應已經成了於震這都縣兵的本能。
暄娘也對這種口號式的回應來了興趣,就問道:「王郎,這都是你要求的嗎?」
「哪有?也不知道是誰想的鬼點子。」王師範笑著否定。
清秀而帶著幾分賤氣的於五湊了過來,笑嘻嘻地打著小報告。
「這肯定是於震那小子的鬼點子,他外號『機靈鬼』,鬼點子最多,更是吹噓什麼,自己是大帥最狂熱、最忠誠的追隨者,聽著就讓人肉麻。」
「這個於震倒是挺有意思。」暄娘提醒著王師範。
「誰讓本帥的人格魅力怎麼就那麼大呢!哎,沒辦法。」
看來於五的一身賤氣終於找到根源了,真是近朱者赤啊,王師範賤賤地滿足道。
過了哨所,王師範命劉鄩將大軍帶回軍營,還特意提醒勿要擾民,自己則先入城將暄娘安置到府邸,隨後帶著軍師敬翔去見久未蒙面的恩師杜荀鶴和長史張文蔚。
一見面杜荀鶴就急切地問道:「主公,侍衛親軍傷亡如何?」
顯然他是聽到坊間的一些流言,因為那是王師範有意放出去的。
「恩師勿憂,侍衛親軍的傷亡可以忽略不計,實力絲毫未損!」王師範直言相告。
「哦?那坊間流言可是傳的邪乎,說什麼傷亡過半,實力大損啊。」不只杜荀鶴,張文蔚也糊塗了。
王師範笑看軍師敬翔一眼,意思再明確不過,敬翔會意,待議事廳內四人坐定,搖扇解釋道。
「此事罪魁禍首實乃翔也!」
開口第一句就把杜、張二人驚得外焦里嫩,毫無『愛心』地接著『摧殘』。
「此番回程,翔與主公商定暫不出師,這段時間恐怕會長些,長則兩年,短則一年,然主公勤於王事之名遠播諸鎮,若無貼切、令人信服的理由,總之對名聲不好,故此翔出了傳播流言之計。
沒想到王靈大統領的部下傳得太賣力,一來二去就成了傷亡過半,傳得最厲害的都已經是潰不成軍了,不過,效果極好,呵呵!」
看著王師範和敬翔一副賤笑的模樣,杜、張二人連翻白眼。
不過,原本緊繃的神經卻是鬆了下來,心中連道: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