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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驚天家世不辱祖

  王師範命劉鄩去領取安師儒承諾的兵甲糧草,自己則隨阿爺回府去和阿娘告別。

  此刻,他心中所想僅是儘可能的與阿娘多聊上幾句,畢竟自從出仕以來一年之中回家的次數就極為有限。

  其中每年在家團聚時間最長的就屬辭舊迎新、歡度新年的這段日子,而今年的年終歲尾舉家團圓算是泡湯了,還須撫慰好阿娘,才好安心赴戎機。

  王、安兩府本就一街之隔,故王師範父子二人剛出安府就看到自家門前有一俏麗、機靈的侍女正在向這邊張望,服飾裝扮像極了玉娘,卻是郭大娘子的另一名貼身侍女,名喚「小倩」。

  看到她,王師範立刻猜到她必是奉了阿娘的吩咐在此等候,顯然是阿娘有些焦急了。

  父子二人加快腳步,三步並作兩步,很快就邁入自家大門,而小倩俏皮地打了個招呼,就轉身蹦蹦跳跳地跑開,向郭大娘子報信去了。

  待父子二人剛跨過二門,就見郭大娘子身披裘衣,已在烏衣堂前台階下等候著了,臉上掛著欣喜,身後的侍女們也嬌笑著,好像在說著什麼,其中就屬小倩最是活躍。

  王師範拿出撒嬌的看家本事,像長不大的孩童一般奔跑著撲向阿娘的懷抱,這短暫瞬間的他只是阿娘的兒子,而不再是刺史和將軍。

  郭大娘子張開手臂輕拍兒子的後背,慈愛音柔道:「都這麼大了,也歷練了兩年,怎麼還像小時候那麼頑皮,還要阿娘抱抱,呵呵。」

  「阿娘,大郎想您了。」

  王師範俯在郭大娘子肩頭,輕聲說著,眼中晶瑩閃爍,情到深處何須演。 首發域名m.bqge。org

  而郭大娘子終歸是女人,兒子一句「想您了」瞬間擊碎她柔弱的內心,兩行清淚沿著依然清秀更顯雍容的臉頰緩緩滑落,口鼻之間抽泣微微,她也想兒子了。

  這個擁抱持續了一分鐘,卻寄託著無限的親情,母子二人皆絲毫沒有分開的意思。

  看著他們母子情深,一旁的王敬武很是欣慰,但畢竟是冬日,雖說雪已停,然空氣依舊清冷,並不適合在室外停留過久,遂上前溫情相勸。

  「好了,有什麼話進屋再說不遲,娘子你身子弱,莫要受了風寒。」

  王師範聞言也意識到問題,連忙扶著阿娘,隨阿爺一同走進烏衣堂。

  僕人們穿梭往來,按照郭大娘子之前的吩咐小心地布置著酒席,而王師範一家三口轉入暖閣,圍著紅彤彤的暖爐,一邊驅除著身上的寒氣,一邊聊著一年中生出的是是非非。

  當聽兒子說到泗上一戰的慘烈、賊軍的兇悍,郭大娘子不禁后怕,更慶幸兒子有驚無險,心中默默感謝上蒼。

  王師範見郭大娘子被嚇到了,遂有意換了一副輕鬆口氣,「阿娘莫憂,當時若非曹帥陷入喪子之痛,不能打理營中軍事,也不會出現那般險情。

  孩兒雖暫代指揮,卻也不能隨意調動、擅改策略,然即便如此,面對近十倍賊軍的輪番攻擊,我麾下的破浪軍依舊未傷筋骨。

  如若是我單獨領軍與賊對戰,根本不會打得那般呆板,而是能戰則尋機一戰,不能戰則立馬轉移,孩兒我多機靈啊,是吧,嘿嘿。」

  聽兒子說得詼諧,郭大娘子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當即笑罵道:「有自信是好事,卻莫要把戰場當作兒戲,須知我和你父可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啊。」

  見郭大娘子情緒緩和些,王敬武把話題有意轉向長安,「昨日娘子也聽說了國都陷落之事,今日安帥召集益都城中文武,所談正與此事有關。」

  「哦?陛下可有旨意?安帥可有應對之策?」

  郭大娘子很是上心地問道,因為她的娘家在長安多有親朋舊故,自然想要了解情況。

  王師範接過話頭,隱去部分實情,又善意地添油加醋。

  「陛下坐鎮興元府,關中隴右精銳匯聚鳳翔,天下各藩精兵星夜兼程馳援長安,而黃賊困守長安,此乃瓮中捉鱉也,故阿娘盡可安心,黃賊成不了事的。」

  雖非此時實情,卻也道出王師範對未來戰事走向的判斷。

  至於困賊一說,那是為了減輕阿娘的擔憂,畢竟自己明日就要遠赴長安勤王。

  但他心中卻是清醒的,真正的戰鬥怎麼能缺少主動進攻呢?勝利是不會自己從天而降的。

  「如此便好,實乃天佑大唐啊!」郭大娘子略有緊張的情緒漸漸舒緩下來,又問道:「你舅舅家怎樣了?」

  「自從去年十月,舅舅升任義武軍節度使,其家眷已陸續遷往義武鎮,想來應該無事。」王師範如實答道。

  「沒事就好,咱們兩家可是歷經數代的世交了,表兄年長我十餘歲,待我如親妹,這些年可沒少幫襯咱們王、郭兩家。」

  郭大娘子越來越念舊了,而她口中的「舅舅」、「表兄」,指的是京兆萬年王家這一輩的掌門人,王處存。

  京兆王家可是大唐響噹噹的名門望族,家中子弟世襲神策軍,可謂累世將門。

  王處存之父王宗,善於經營財貨,治家有道,在其手中家道愈隆,家富可比王侯,其人更是官至金吾大將軍、興元節度使。

  然王處存雖自幼侯服玉食、僮奴萬數,卻非紈絝子弟,他靠著阿爺的地位和自身的努力,終於成為一鎮諸侯,還兼任檢校刑部尚書,其炙手可熱程度遠在安師儒之上。

  這尊靠山的存在,也是安師儒不敢輕動王敬武之心照不宣的理由。

  郭大娘子何以攀上京兆萬年王家這等望族呢?這就不得不說說其娘家的來歷了。

  她的娘家乃是出自大名鼎鼎的太原郭氏,而太原郭氏在安史之亂中及其之後可是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他就是收復兩京、擊敗僕固懷恩、單騎說退回紇並大破吐蕃,寶應元年晉封汾陽郡王,大曆十四年被唐德宗尊為「尚父」,配饗唐代宗廟廷,陪葬建陵的郭子儀郭令公。

  她這一脈郭氏乃是郭子儀長子郭曜的後裔,其由關中汾陽遷徙到河南光州,恰與王敬武的老家潁州相距不遠。

  郭家這支雖棄武就文,但推崇尚武之風未變,須知郭子儀當年就是以武舉高第入仕,後人豈能忘本?

  偏偏王敬武早年也是武舉出身,遠近聞名,再加上王家雖是沒落,但畢竟是名門之後,故與郭家結為秦晉之好。

  有了太原郭氏這般出身,事實上應該是王處存家高攀才對。

  兩家累世通婚,交情莫逆,細算起來,郭大娘子與王處存應是姑表親,王處存是表兄,郭大娘子是表妹,關係其實是很近的。

  「舅父向來忠君,一旦得知國都陷落的消息,必會起兵勤王。

  遙想百年前,安史陷落兩京,外祖郭令公亦是起兵朔方,次第收復河北、河東,及至兩京,功勛至偉。

  師範身為名將之後,當此賊寇陷都之時,亦當效法先祖,起兵勤王,再立新功。

  克複長安,光耀王、郭門楣,絕不可置身事外、畏敵如虎,致使祖先蒙羞!」

  王師範趁勢提起發兵長安勤王之事。

  「好啊!原來剛才說什麼瓮中捉鱉,都是你這鬼機靈忽悠為娘,怕我阻你前程,可是這般?」

  郭大娘子終是極為聰慧之人,心緒平穩后馬上就明白了兒子那點兒小心思,遂佯裝嗔怪。

  「哎,阿娘法眼如神,孩兒怎敢班門弄斧?絕對的實話實說,阿娘可莫要懷疑,孩兒會傷心的。」

  說著,小戲骨神情秒變,片刻前的慷慨丈夫志瞬間不見蹤影,有的只是一副可憐巴巴的小模樣,這貨又秀演技了。

  「娘子,此次本該為夫提兵救駕,只是你也知道,這些年的征戰讓我舊傷疊新傷,力不從心了。

  故大郎才欲替父出征,報效國家,一片忠君愛父之心還望你能多多體諒。」

  王敬武見縫插針,出來打個圓場。

  「哎,你們父子倆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好歹也是令公之後,還是分得清什麼是家國大義的。

  大郎入仕從軍兩年來,屢破頑敵,殊勛不斷,帷幄之能、陣前崢嶸已顯,又兼練就麾下強軍滿萬,更蒙當今陛下垂愛,逢此國難之時怎可熟視無睹?

  真若如此,老娘可是要家法伺候的!」

  郭大娘子名門貴女的范兒起飛了,語中很是鄙視這對父子竟然小瞧了自己,頓如發威的雌獅。

  「娘子聖明!」

  「阿娘聖明!」

  這爺倆倒是默契,馬上跪舔。

  「你們爺倆少來這套,說吧,準備什麼時候動身?」郭大娘子無視奉承,直接問道,很颯呦。

  「事態緊急,孩兒今日就要返回淄川,明日即誓師出征!只是,這個年就不能侍奉爺娘左右了。」

  王師範老實交代,語氣有些低落,確是動了真情。

  「別一副女兒作態!我兒勇赴國難,乃是大唐一等一的大好男兒,當以慨慷之姿示人!

  家中之事不必牽挂,為娘與你父在這益都城中還能有何事?只要你照顧好自己,我們就放心了。」

  郭大娘子血脈中的巾幗之氣湧現,即將湧出的淚水被她這股英氣逼了回去,只余雙眼微微泛紅,血絲清晰可見。

  「你娘說得對!大丈夫莫要婆婆媽媽,要是你小子辱沒了郭令公和我王家列祖之威名,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王敬武給自己加戲了,拿出身為阿爺的威嚴。

  「你敢?」

  郭大娘子杏目圓睜,嘴角隱約掛起一絲笑意,好像在哪見過?

  哦,對了,不就是小戲骨那標誌性的壞笑嘛,總算找到源頭了,這原來不是演技,而是遺傳!

  「不敢,不敢。」

  王敬武這懼內沒剛的貨,秒慫了,很是配合郭大娘子的雌威,看來日常演練必是不少的,多熟練啊。

  隨後,一家三口就以郭大娘子為中心聊些家常,王師範心頭的石頭總算落下,終於過了阿娘這關,還順帶發現阿爺的慫貨本質。

  這廝竟然笑話別人!要點兒逼臉,不香嗎? ……

  因有安師儒的手令,沒人敢留難劉鄩,故其順利取回軍資,還趕上了王府家宴。

  席中,王敬武鼓勵兄弟二人抓住機會就要果斷出擊,因為戰場上最忌瞻前顧後,同時提醒其要注重哨探,以免入賊軍預設埋伏。

  而郭大娘子反覆叮囑二人,切記不可以身犯險,要留得有用之身,不能衝動,終是為人母者。

  其實,戰場風雲瞬息萬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爺娘的叮囑實屬自相矛盾,但一片真摯濃濃的親情,卻不容兄弟二人稍加反駁。

  溫情家宴后,王師範、劉鄩和軍師敬翔押運軍資極速回返淄川,不顧凜冽寒風侵體、厚重積雪阻道。

  而承諾為其出征助威的平盧鎮諸貴,皆紛紛上了自家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前呼後擁中亦緩緩向淄川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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