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浪教頭王重師(請投票、收藏、推薦好友!)
班底已定,大略已成,王師範叫上王猛、王靈兩兄弟直奔府庫而去。
王彥章這新上任的親兵副隊長,不敢稍離王師範左右,帶著親兵緊隨其後,可謂盡職。
王師範為何如此之急?還特意帶上王猛、王靈二人?
一切原因都在王敬武的那封親筆信中。原來,此行的重點還不在外物,而是領隊之人,正是王家兩兄弟的父親,王敬武的近衛親將王忠。
王忠自從三月初遠赴長社去請族叔王重師,至今已有一個半月,按照正常行程早該歸來,遲遲未歸讓王師範的心中產生了疑問,「莫非是重叔不願來?」
直到父親信中提及重叔已應邀而至,且隨忠叔一併前來濟陽縣,一切疑慮方才盡去。
要說此行最重要之人,非王重師莫屬。這從王師範急於相見的心態中也能窺知一二。
府庫門外,王猛、王靈兩兄弟看著眼前那厚重的身軀,雙膝跪地,拜曰:「父親安好!」思念之情濃勝血肉。
正指揮部下搬運物資的王忠,寬厚的肩膀抖動了一下,虎軀轉過,看著兩個兒子黑了,卻也更壯實了,眼中儘是欣慰。
「聽說這一個多月,你們兩個臭小子跟著少將軍乾的不錯,沒給老子丟人,都起來吧。」
話雖粗,卻難掩父親對兒子的厚重之愛。二人起身,看著父親,或笑,或是詢問近況,噓寒問暖。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讓你們兩個臭小子搞得險些誤了正事,快快退下!」王忠越過二人,拉著一直在身旁無聲站立的精壯漢子,來到王師範身前。
「少將軍,這位就是長社王家的王重師,按照輩分你應稱呼族叔。」
「忠叔,莫要再稱呼我少將軍了,你和父親是結義兄弟,也是我的叔父,喚我名字就好。」
王師範早就把王忠一家看作親人,讓長輩稱呼自己少將軍,心中委實不安。
終於,王師範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刀劍矛法冠絕一時的王重師,驚異於他的奇偉相貌,雙手整理襆頭,隨後鄭重行晚輩禮。
「小侄王師範,拜見重叔!」
看著眼前這雖只有十五歲的少年郎,彬彬有禮,仿若白面書生,近來卻闖出赫赫武名,從益都縣到濟陽縣,一路行來儘是王師範生擒崔君裕的橋段,一個比一個生動誇張,終不負為王家之子,越看越是喜愛。
情人眼裡出西施,豪傑惜重唯英雄!
「哈哈哈,賢侄闖得好大的名聲,我入平盧不過數日,卻已灌滿雙耳,如此少年英雄方配我一身絕藝傾囊相授!」
相貌奇偉的王重師出言亦是語出驚人,真是藝高人膽大,直語無須修飾,倒也給人格外豪爽之感,非但不討厭,反而特有魅力,博人天然好感。
「重叔果然真豪傑,小侄定恭謹以學,勤加苦練,他日沙場不墮恩師威名!」
王師範聞弦音而知雅意,直接認下王重師這個武藝師傅。
「都是自家人,哪需拜師那套俗禮,你我私下叔侄相稱,公事上自是按照官職,含糊不得。至於武藝,我定然不會藏私,賢侄放心就是。」
王重師雖磊落粗豪之人,卻知公私分明,況且此次投效同族,自當論親情而非師名,其中拿捏甚為妥當,可見其人亦通人情練達。
「小侄依重叔所言就是。」
與聰明人打交道最是痛快,幾句話的功夫彼此就熟絡起來,再加上本就熟知二人的王忠從中妙語穿插,感情自然升溫。
府庫之前自非長談之所,王師範將接收物資事宜全權交由後到的杜荀鶴負責,畢竟府庫屬內政範疇,在縣丞職責之內。
而且王師範有意文武劃清涇渭,武主戰,文主政,以免武將弄權,日後在自己勢力範圍內又出割據之將!
一行人回到縣衙二堂之後的小花園中,初夏褪去春寒的和煦微風輕輕吹拂,偶有蜻蜓立於初露尖尖角的小荷之上,愜意隨心,亦有粉蝶扇動晶瑩透明、仿若紗衣的翅膀,飄蕩在初現芬芳的五彩繽紛之間。在此夏日特有的溫情中,眾人推杯換盞,喝下濃濃的炙烈之情。
原來,王忠自三月初奉命前往長社,一路曉行夜宿快馬加鞭之下,不及中旬就已趕到。只是正巧遇到賊情,長社老家的族人和鄉親們在王重師的帶領下正在竭力抵抗著。
或許是賊人與官府有所勾結,亦或是官府早就習以為常,並不派兵圍剿。
畢竟這晚唐時節盜賊已成一種職業,皆因自唐懿宗以來的招安國策,凡是聲勢稍大者,朝廷儘是重金招撫,且給予官職,盜賊搖身一變成一方大員或統軍將領,儼然成為「有理想」之人發家致富、飛黃騰達之捷徑!
來日都是同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聽不見看不到,留些情面,也好日後同殿為臣,實屬官賊一家!
王忠自是不能袖手旁觀,與王重師同心協力打退數波進攻,直到賊人退去不復再來,長社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二人才動身前往平盧,如此就耽誤了些許時日,直到數日前才回來。
有所失亦有所得,原本王重師甘於鄉里,並不想出仕,反而是這次賊情,讓他看清了世態炎涼,官府的不作為,百姓的無助,遂爽快應邀,決定從軍,自救亦救人,雖無「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博大胸襟,卻亦不失俠義之本。
聞聽此中曲折,王師範雖未親臨,心中卻已盪起漣漪,腦中浮現出博昌縣牛家村遭遇山賊襲擊的景象,全村青壯大部或傷、或亡,僅剩十餘人堅持到勝利,若非破浪都及時來援,最終結局不忍去想。
由此及彼,亦知此中兇險。然內無百戰精兵,外絕官軍來援,唯一依靠的只有王重師一人,雖有傷亡,卻怯敵之膽,不敢再犯。管中窺豹,足見王重師豪勇之外亦通軍陣之道,身具調度有方、臨機決斷之才,實可為將!
皇朝威嚴不復,律法不行,有法不依,地方攜私自重,離心離德,此乃亂世之象。覆巢之下,累及百姓,自是苛捐雜稅、徭役不斷,傾盡家財無可稅之錢糧,耗盡民力無可征之沃野,此民不聊生、凄涼之景,多少豪傑徒嘆奈何!
物極必反,愈壓迫愈反抗,窮困之極無以為生,揭竿而起者必眾,挽狂瀾扭乾坤之雄主,必蘊藏其中以待時。
王師範心中雖有豪情,數月曆練卻窺得引而不發之妙,不談匡扶天下之高遠,只談力所能及之務實,更顯誠懇。
「小侄雖只為濟陽一縣之令,官不及登堂,卻也是一方父母,轄五千餘戶、數萬之民,亦知職責在身。
不敢自比管仲樂毅之賢,但心嚮往之。不加苛政於民,使百姓休養生息,家有餘糧,綿延子嗣。兵只數百,將不逾十,卻有厲兵秣馬、蕩平賊寇之志,盡保境安民、護佑桑梓之責。」
一席話雖不顯凌雲之志,卻道出胸懷仁義之心。雖未言及前路多艱、洶濤駭浪,卻暗藏機鋒,不懼艱險。
王重師的內心被觸動了最柔軟之處,他離鄉所為何?不就是為了投同族以護桑梓嗎!王師範雖少卻是仁者,亦不乏武略,豈非明主在前,安能錯過!
「王重師願入破浪營,為一卒,追隨縣令,護持桑梓!」只為心中抱負,不在乎從頭做起,王重師起身施禮,語出正式。
「重叔願入破浪營自是無有不準,只是從卒做起卻是屈才,這樣吧,以重叔刀劍矛法冠絕一時之聲名,足可任我破浪營總教頭之職,再兼親兵左隊隊長,與彥章共掌親兵。不知意下如何?」
以王重師之才,教習破浪營,定可提高單兵作戰能力,在千百人規模的戰鬥中尤為重要。
眼下破浪營人雖少,卻是未來拔地而起的種子,毫不誇張地說,這就是軍官的搖籃,而勇武是基層軍官的必備條件。
至於升任親兵隊長,不是對王彥章的不信任,而是分權制之,便於掌控,是王師範對軍隊組織架構深入考量的結果。
雖是徵求王重師的意見,王師範卻拿出十足的誠意。
「縣令厚愛,重師定鞠躬盡職,不負所托!」
王重師領會王師範重用之意,也不扭捏,直接應承下來,盡顯豪俠本色。
一直坐在旁邊陪酒的王忠,看著王師範言談舉止間盡顯大家風範,對王重師這種豪俠能越級提拔,人盡其才,足見識人之明。
磊落仁義下及百姓,何況兄弟?值得將兩個兒子託付於他,內心深處為兩個兒子前途竊喜,也為結義兄長有此佳兒由衷欣慰。
王猛、王靈兩兄弟頻頻敬酒,掀起一波又一波酒浪,清澈的目光中唯有高興,為破浪營又添猛將而高興,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王師範麾下漸豐而高興,其間毫無嫉妒,因為他們深知王師範最是念舊,不會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王彥章也隨著眾人一同豪飲,只是眼角餘光偶爾瞄向王重師,鋒利之中透著不服之意,非是對王師範越級提拔王重師不服,畢竟自己也是因縣令越級擢拔才有今日之職,而是對那句「刀劍矛法冠絕一時」頗為不服,單純出於武人爭勝之心。
不知這星星之火,來日可放何等璀璨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