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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推窗望月定良策

  酒席一直喝到傍晚,足足喝了三大壇陳年老酒。劉鄩平日很少飲酒,酒量最是不濟,沒喝到一半就已趴在酒桌之上、不省人事了,引得眾人一陣鄙視。

  不過,王師範依然神態自若,引起眾人的好奇,「平日也不見大郎多麼能喝酒,怎麼今日酒量如此大?」王敬武心中也多有不解。

  張厚不愧是眾人中最是直爽之人,見王師範酒量不錯,也不管什麼叔侄輩分了,竟與其鬥起酒來。

  還嫌杯喝著不過癮,就叫囂著換大碗,二人又連干十碗,張厚這經年老酒鬼都有些上頭,舌頭也不太聽話了,而王師範只是臉色微紅而已,毫無酒醉徵兆。

  眼見不是對手,竟耍賴起來,拉上王敬武與李邵三人,一起酒斗王師範,「就不信了,四個老酒鬼還鬥不過一個白面少年!」張厚人雖爽直,然粗中有細,心中不覺壞笑起來。

  事實是,畫面太慘,不忍直視,四個老酒鬼一個個都爛醉如泥,王師範雖有了幾分醉意,頭也有點暈了,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完勝。

  不覺間嘴角微微上翹,師師的語氣又冒了出來,「哥們可是和六十度的老白乾練過的,戰鬥力一瓶,喝這酒就跟啤酒似的,再來三壇也沒毛病,嘿嘿!」心中壞壞想著。

  酒是喝不下去了,王師範喚來僕人將父親送回「烏衣堂」后卧室,李張邵三人送去西跨院客房,自己背起劉鄩回了東跨院。

  待把劉鄩安置在自己卧室床上后,王師範感覺心中燥熱難耐,精神有點興奮,一時也睡不著,就換下長衫,來到小演武場。

  練了幾套槍法,覺得不過癮,又棄槍換劍,隨著劍法悠悠鋪開,漫天劍影中,口中不禁吟誦起《行路難》,尤其「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一句語調陡升,長劍指天,欲破蒼穹。

  一番揮汗如雨,王師範酒意頓消。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此時月亮已爬上樹梢,整座院落也靜了下來,不願擾了劉鄩好夢,王師範洗漱一番后,來到書房,推開書案旁的一扇窗戶,坐於案后椅中,兩道目光穿過窗戶,遙望新月。

  在這一片寂靜之中,王師範一時思緒萬千,「大唐初年北降兩突厥,東滅百濟、高句麗,西揚威於西域,兵鋒何等之利!

  究其根源在於府兵制,而府兵制的根源在於均田制,均田制的核心在於將天下土地二八開,二成為世業田,分給功臣宿將,以籠勛貴之心,八成為口分田,分給百姓自行耕種,死後交還國家,再分配給剛成年之人。

  因此,百姓之生存依附於國家,不僅生產積極性高漲,亦忠心於國家,聽從指揮,踴躍當兵,開大唐盛世!

  然隨著戰線的拉長,士兵們大規模遠征和戍邊的時間不斷增加,無暇顧及家中耕作,導致土地荒廢越演越烈,再加上地方上對人口死亡大量隱瞞不報,使得朝廷手中的土地只出不進,終至均田制崩潰。

  隨之而來的是財政崩潰,玄宗盛世之時出於無奈,授予節度使軍政大權,自行解決軍費,為藩鎮之禍埋下禍根。

  而藩鎮節度使與士兵之間沒有土地的穩固紐帶,人們當兵皆為利益,當節度使不能滿足士兵時,士兵就會作亂,再推舉一位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的軍頭,毫無忠心可言。

  時至晚唐以後,下克上之勢愈演愈烈,直到最後一個軍頭趙匡胤而止。」

  師師為《五代風雲》這部話劇,準備工作還是做得很足的,讀了很多史學家對這段朝代興亡的評價,一時大量信息湧入腦海,讓王師範對前路不再是茫茫然一片,找到了一絲光亮。

  轉念想到,「看來父親能得到眾叔父和手下士兵的擁護,一來是生死與共的過命交情,戰功堆積起的威望,二來應該就是利益,父親定是能為眾人爭得他們想要的利益,而這也是安師儒不敢完全得罪父親的一個理由,也是張厚敢於去殺張霸先的理由。」

  沿著這個思路,又想到,「看來光有精兵是不行的,還需要融入士兵之中,與他們生死相托,就如同父親一般,此乃得人心之道。

  待日後尋得機會,再一步步將士兵及其家庭的生存與我緊緊的捆綁在一起,才是開萬世太平的根基。

  明日即將選兵,建立起家之軍,當以得軍心人心為要。」

  略一沉思,「有了,明日我可以都頭名義,混入阿兄隊中,與眾軍一同出操,以我的實力,足可爭這百里武裝越野的魁首,先把威望立起來。」

  漸漸月至中天,夜已深,王師範也有了幾分困意。於是,關上窗戶,在書房中睡了一晚。

  第二日,寅時中,眾人紛紛醒來,聚於「烏衣堂」的前廳,僕人們把剛剛做好、還冒著熱氣的饅頭、小菜,一盤盤端了上來。

  喝醉過酒的人都知道,酒醒后肚子中早就空了,肯定餓得很,此時眾人都自顧自狼吞虎咽起來,連劉鄩也是如此。

  一番風捲殘雲,桌子上的饅頭和小菜都被徹底消滅乾淨,才有空拿起茶盞,喝上兩口。

  王師範見眾人已經吃飽了,就將昨夜想到的自己也加入百里武裝越野之事說了出來,劉鄩不禁眼中一亮,以只有王師範能看到的角度豎起大拇指,兄弟二人會心一笑。

  王敬武放下手中茶盞,笑道:「這樣也好,軍中士兵雖多沒文化,人也粗魯,然心思也簡單,只要你比他強,他就會服氣,就聽你的,像什長、隊長、都頭一類底層軍官,哪個不是武藝出眾,要不哪能壓服那群兵魯子?阿鄩也是這麼過來的。」說著看了一眼劉鄩,劉鄩點頭稱是。

  廳中又響起張厚的大嗓門,「那還用說,當年我就是被將軍一頓好揍,才服氣的。」提起糗事,絲毫沒有覺得不光彩,這可能就是武人的心態。

  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好笑,李嗣業想了想,說道:「阿鄩那隊屬將軍的近衛親軍,平日主官是阿忠,此刻阿忠不在,還須將軍親自下令,任命大郎為都頭,把阿鄩原來的上司暫時調離才好。」轉頭看向王敬武。

  王敬武手捋須髯,略一點頭,道:「老李說得在理,一會我親去軍中,當面下達任命。」

  這時,一向謹慎寡言的邵播,插話道:「自前日大郎戰敗張奎,武藝這方面我們都是放心的,只是今日考校的畢竟是耐力,與武藝不同,大郎可要心中有數才是。」

  王師範心中一暖,知是邵叔父擔心自己會因戰敗張奎而目中無人,致使立威不成,反而露怯,以後這兵就不好帶了。

  只是礙於面子,說得委婉些,忙拱手道:「多謝叔父提醒,小侄深知自身斤兩、此事輕重,斷無小視天下英雄之心,定當全力以赴。」

  「好了,既然大郎心中有數,那咱們現在就去軍營,對了,」王敬武看向兒子身後,補充道:「阿猛、阿靈,你們兩兄弟也跟大郎一起下場,把吃奶的勁兒都給老子使出來,莫要落了你父的名頭。」

  王猛王靈兩兄弟聞言,忙拍著胸脯、打著保票,「將軍就瞧好吧。」說罷,眾人緊隨王敬武出府,騎馬趕往軍營。

  路上無話,一盞茶的功夫,眾人都來到軍營前。

  此軍營位於益都之南,建於兩山之間,緊扼臨朐縣通往益都縣之咽喉,北可救淄、棣二州,東可援登、萊二州,實乃平盧之首津。

  王敬武命李張邵三將分頭整軍,自己帶著王師範、劉鄩、王家兄弟和一隊親兵直奔中軍大帳。

  一會兒,軍營之中鼓聲大起,士兵們都全副武裝跑出營房,向各自所屬軍、營、都、隊、伙所在之地集結,這是軍中慣例,每日卯時點名,俗稱「點卯」。

  三通鼓后,要是不到,當軍法從事,依遲到早晚各有輕重不同,如:一卯不到四十軍棍,二卯不到八十軍棍,三卯不到人頭落地。

  今日三通鼓后,各軍皆列陣完畢,無一人遲到,可見王敬武治軍之嚴。

  此時,中軍大帳之中各將依官職隸屬分班站立,近衛親軍副都頭以上,其他各軍副指揮使以上皆須到帳,帳中足有近二百人。

  劉鄩雖為隊長,但今日當值護衛中軍大帳,也是有資格列席的,全帳中只有王師範一人有些特殊。

  王敬武目光嚴厲地掃視一圈諸將,高聲道:「王師範!」

  王師範上前鄭重插手行禮道:「在!」

  「本將命你為近衛親軍都頭,領劉鄩所在之都,原都頭擢升為營副指揮使。」王敬武接著道。

  從親軍班列中走出一人,與王師範同聲道:「末將領命!」

  待二人歸班后,王敬武沉聲道:「自本月初一,我等回營,全軍放假三日,今日是歸營后第一次點卯,無一人遲到,本將很是欣慰。」

  突然一絲笑容出現,隨後綻放,話音中也有了幾分笑意,「想來這三日,下面那群小兔崽子們定是散了羊,好生放縱了一場,本將今日就是來看看他們,還能不能拿起槍、穿上甲、跑起來?老子可不養廢物,哈哈。」

  諸將見主將心情不錯,滿堂都笑了起來。

  見氣氛融洽了,王敬武接著打趣般傳令道:「好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今日早操本將主持,李嗣業、張厚、邵播三人監督巡視,前百名完成百里武裝越野的,本將有賞!」

  帳中諸將齊齊插手行禮,「末將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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