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微病亂將心

  天尚未亮透，獨孤信便像是覺察到什麽似的皺眉睜開眼。像他這樣在戰場上打混的將士，睡眠都是極淺的。若是遇上棘手的對手，就是幾天幾夜不合眼，那都是正常的。如今，覺得懷中的溫度越來越高，雖然並不明顯，可他還是警覺到了。


  低頭看了眼仍舊閉著眼的夕沐，隻見她兩頰有著不正常的紅暈，頭上更是滲出了汗星。獨孤信抬手探了下她的額頭，本就皺著的眉頭，越發的緊蹙。手上瞬間傳來的熱度，讓他心頭一驚。這模樣明顯就是受了風寒的症狀。


  獨孤信隨便披了件衣服，急忙撩開軍帳，衝著外麵站崗的士兵以戰場下令的口吻說道：“快去叫軍醫，立刻！”


  那士兵本就要換班了，正是疲憊之際，獨孤信突如其來的命令，硬是讓他腦中的瞌睡蟲頃刻間通通死絕了。忙不迭應了聲“是。”便火燒眉毛似的朝軍醫所在的營帳跑去。


  沒多久，一個五十左右的男子背著一個藥箱急急忙忙的趕到了獨孤信的軍帳中。獨孤信早已在軍帳內急的團團轉，來來回回，回回來來，已記不清究竟走了幾次了。突然感到身後的簾帳被撩開，轉身一見正是那軍醫，連忙上前打住正要行禮的軍醫。連忙說道：“快來給她看看。”說著，獨孤信更是直接拉著軍醫到了榻前。


  軍醫心裏頗為驚訝，等到看清了那要治病之人，更是驚的說不出話來。他萬萬沒想到，獨孤信竟會為了這麽一個女子急成這幅模樣。想當時，就是麵對十萬敵軍，他也是鎮定自若。老軍醫也說不好心中究竟是何想法，那天，他也是確確實實見到了這女子之“血”的強大功效。可是，獨孤信如今這般嗬護，僅僅是出於那強大之“血”嗎？老軍醫分不清楚，也無心去分清楚，畢竟他要做的就是行醫救人，其他的，自有定論。


  軍醫盯著那張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好一會兒，才伸手去翻翻她的眼皮，見並無異樣，才緩緩放下。接著，從被子中拿出夕沐的右手。老軍醫右手三指呈弓狀，指頭平齊，用指腹按在她的右手。然後，閉眼凝神了一會兒，便重新將夕沐的右手放回被子之中。


  見軍醫要站起身，獨孤信急忙上前詢問：“怎麽樣？”


  “將軍不必過慮，她隻是受了風寒，吃幾副藥，休息一段時日就好了。”軍醫捋捋胡子，慢條斯理的說道。


  獨孤信瞧了眼眉頭緊皺的夕沐，才對軍醫說：“快去開藥，趕緊煎好送來。”


  “是。”軍醫聽著獨孤信的話語，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過，隨即，也是按照獨孤信的吩咐下去辦事了。


  這位軍醫本是漢人，隻是在戰亂之中被獨孤信所救，後因知曉他是醫者，才讓他留在軍中。而他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夫，想要做的無非是想行醫救人，再加上獨孤信於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也是欣然接受。隻是，雖然北魏孝文帝推行過漢化，可原先北方的習俗還是根深蒂固的。所以，想要獨孤信他們說出像漢人似的那般恭敬之語，顯然是不太現實。如今對於獨孤信這樣不客氣的言語，他還是條件反射有些不自在。


  獨孤信走回榻旁，看著眉頭緊蹙的夕沐，臉上神色越發的凝重。再次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掌心上的溫度，直直的撞在了他的心尖上，心上一片焦急。接著，他又朝帳外吩咐道：“去準備幹淨的毛巾和清水來。”


  不久，便有一個士兵端著一盆清水和一條幹淨的毛巾進來。放下東西後，那士兵便轉身出了軍帳。獨孤信急忙將毛巾浸入清水中，接著擰幹，疊成額頭大小的形狀，將其放在夕沐的額頭上。有一次，他小時候生病時，阿娘就是用這個方法守了他一天一夜的。所以，獨孤信對這個照顧人的方法印象極深。


  陰暗的天空，逐漸被晶亮的陽光所代替。湛藍的天際，也終是不加遮掩的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軍營之中，已經開始了新的一天，各人做著各人的任務。


  獨孤信又一次將毛巾放在夕沐的額頭上，來來回回已經不知道換過多少次了。也不知是太累了，還是怎樣，上午都過去了大半，夕沐還是沒有醒過來。


  獨孤信坐在榻沿，看著依舊紅暈的夕沐，眉頭就未舒展過。盯著那張令人心疼的小臉，獨孤信不自覺的伸手將落下的青絲理了理。夕沐像是覺察到臉頰上的觸碰，緊蹙的眉頭顫了顫，這才掀起重若千斤的眼皮，眨了眨幾下，才完全睜開。


  獨孤信瞧見夕沐醒來，臉上的欣喜自是不言而喻的。平日冷漠的俊臉，這一刻，竟浮現了最為明朗的笑靨，就像是清晨悄然灑下的璀璨日光。夕沐一睜開眼，見到的便是獨孤信的清朗笑靨，瞬時看的愣了神。


  獨孤信瞧著夕沐這一副呆呆的模樣，一時間疑惑。不過，不消一刻便反應過來，原來這丫頭正是對著他發呆，瞬間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屈起右手食指，對著夕沐的腦門輕輕扣了一下，獨孤信有些無奈的說道：“想什麽呢？”


  額頭傳來的叩擊之感，驀地將愣神的夕沐拉了回來。對上獨孤信頗為無奈的眸子，夕沐有些訕訕的別開眼，兩頰卻是不可抑製的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