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對而用膳

  帳外透進的縷縷霞光，映在銅鏡上，竟有種說不出的美感。身後傳來的清涼味道，繞在鼻尖，心上竟有些迷醉。夕沐感受著頭上的發絲被一根一根的打理，不緊不慢，一切都是那麽的服帖。


  夕沐看著鏡中模糊的倒影，隻見他攜起一根同色的素白發帶，輕巧的將她頭上的三千發絲束起。然後，他又拿起梳子，從上至下，又小心梳理了一遍。夕沐看著鏡中的他，眉目舒展，睫毛密長，嘴角攜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竟會聯想到‘溫柔’二字。就像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般的美好。不覺的，竟盯著鏡中的那人，看的入了癡。


  “看的滿意了嗎？”突然間，背上一暖。鏡中尚有些距離的臉，此刻驀地出現在她的臉旁。肩膀上有些疼痛，便是他的下顎抵住的緣故。耳邊殘餘的溫熱感，仍能記得那戲謔的語調。透過毛孔感受到的溫熱呼吸，夕沐忍不住想要逃離。


  隻是，在夕沐剛想轉過臉時，他卻驀地撫上了她的臉。夕沐瞬間感覺到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浮起了疙瘩，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可她百分之百肯定，此刻的臉鐵定紅的不像話。


  那張俊臉漸漸的靠近，不知是恐懼，還是緊張，夕沐竟連大氣都不敢出。他靠的越近，夕沐就越小心，最後竟連下唇瓣都被咬的緊緊地。然後，他停了一下，她似乎見到了他眼中濃濃的笑意。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臉上輕觸之後，瞬間離去，沒有絲毫的留戀。並且，那肩上的壓力，背上的暖意，也一並消失不見。


  他平攤著右手——那隻撫過她的臉的手，站立在她身旁。從緊張到瞬間空蕩，夕沐分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隻覺得狂亂的很。見他站立不動，夕沐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他邪笑著看了她一眼，隨即朝那隻平攤著的手吹了口氣。隨著那口氣，隻見一根烏黑的發絲悠悠的飄蕩而下，淡淡的霞光下，靜靜的落在地上。


  “好了！吃飯。”夕沐愣愣的看著那根發絲慢慢落地，還沒回過神來，他便來了這麽一句。隨即，他就轉身走到了桌旁，便準備用餐。夕沐半眯著眼死盯著他，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鳥都不鳥她一下。見他就是沒反應，反倒是夕沐的眼睛先盯累了，悻悻然作罷，她踱著步子，走到那桌旁，坐下吃飯。


  一盤饅頭，幾個有一個盤子一般大的大餅，看起來就很硬。一大盆的羊肉，大概有半隻羊。若是小塊小塊的羊肉倒還好，偏偏不是，隻是簡單的將羊腿和羊身分開。另外還有些叫不出名的小菜，一壺酒。從小長在南方的夕沐，見到這些東西，怎能不汗顏。


  夕沐在桌子上完完整整的轉了一圈，好不容易才發現麵前放著一碗類似豆漿的東西。瞬間眉開眼笑，興衝衝地端起那碗東西，便往嘴裏送去。喝進一口，剛觸到舌頭，便被她很不給麵子的，“噗”的一聲，噴了個精光。幸好，她當時反應快，噴的方向是在他的反方向。


  見夕沐反應這麽激烈，他皺眉道：“怎麽了？”


  “咳咳咳……”捂住嘴咳了幾聲才止住，順順氣之後，夕沐才開口說：“這是什麽呀？怎麽味道這麽奇怪啊？”


  他探了下頭，望了眼那碗裏的東西。淡淡的說：“不就是羊奶嗎。能是什麽？”


  夕沐有些怪異的端起碗，看了看裏麵的東西，嘀咕道：“是羊奶啊，難道膻味這麽重。”


  他飲下一杯酒，斜睨著夕沐的舉動，淡淡的飄來一句：“這裏是軍營，可不是什麽侍候千金小姐的地方。”說完，便拿起一個大餅吃起來。


  “不是侍候千金小姐的地方，倒像是侍候貴族公子的。沐浴，梳妝台都俱全，過得這麽瀟灑，哪裏像是軍營了。”這話自然是不可能說出口的，夕沐也就隻能偷偷的在心裏念叨。雖然喝不慣羊奶，但看著形式，明顯就是他特地命人準備給她的。因此，夕沐也就硬著頭皮喝了下去，雖然膻味重，但若是閉氣喝下去倒也還好，多喝幾口，也就沒那麽難喝了。


  看那厚厚的大餅，夕沐總覺得自己的牙口都沒這麽好，能咬得動它。所以，她就拿了個饅頭，和著羊奶吃了下去。肚子太餓，對食物的要求也就自然的下降了許多，因此也沒夕沐想象中那麽難以下咽。半個饅頭下肚，饑餓總算有些消去了。


  接著，他拿起那個跟夕沐的頭差不多大的羊腿，光看著，她就有些不可思議。這麽大的東西，怎麽吃得下去？他鄙視的瞟了她一眼，像是看穿她白癡的想法，拿起放在旁邊的小匕首，切成小塊，放在一旁的空盤子上。然後，將那小塊的羊肉推到夕沐麵前。他自己就邊用匕首切，邊吃著。


  看著移過來的羊肉，夕沐也沒什麽好客氣的。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夾起便吃起來。不得不說這羊肉烹飪的還真不錯。不僅沒有膻味，還有一種淡淡的香味。當時，夕沐打從心底的感謝兩個人。一個是推崇漢文化的北魏孝文帝，因為有了他，才讓她有機會在這裏用到筷子；第二個要感謝的人，便是這裏廚師，真心感謝他的好廚藝，才能讓她這樣美美的飽餐一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