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一顆子彈
秦詩琪茫然地看著他,也許人人都戴了好幾副麵具生活,隻能自己被剝得一點不剩。
“你放心,總裁不會有事的。”鄒飲恒說著,唇角的笑有些陰狠。
“可是,他沒有打電話過來……”秦詩琪仍然不安。
“如果今晚再沒有消息,我明天一早就去澳門。”鄒飲恒說著,替她把桌子上的資料都收到了一角,然後抬了抬下巴,“走吧,我送你回去。”
看著鄒飲恒從容不迫的動作,秦詩琪也安靜了幾分,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秦詩琪想得出神,連汽車在大廈門口停下,都沒有覺得。直到鄒飲恒關切地提醒:“詩琪?你沒事吧?”
“啊,沒事,我進去了,謝謝你,再見。”她匆匆地把客氣話一次說完,站在大廈的門前,嘴唇又翕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就轉身進去了。
“沈馨妍,冷俊珹……”鄒飲恒把車慢慢地開上了主幹道,因為大雨瓢潑,大街上的車流明顯地少了很多。
那些熱衷於趕飯局的人,這樣的天氣,大約也不願意出門了吧?
鄒飲恒不緊不慢地踩住了油門,因為想得太出神,幾乎撞上前麵一輛突然刹車的電瓶車。
如果說他們兩個人沒有事先取得某種意義上的一致意見,那麽這一次的澳門事件,也未免太巧了一些。
心裏疑疑惑惑,手機卻震動了一下,立刻又驚又喜,原來是殷戈鳴發來了一條消息。
“暫無大礙。”
心裏頓時放下了心,殷戈鳴能夠發出短信,而且還是用的他自己的手機,想來人身安全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
想到秦詩琪可能夜不成寐,急忙撥了一個電話給她。
“飲恒?”秦詩琪的聲音有些急促,“是不是有了總裁的消息?”
雖然他們在最激情的時分,也曾互相叫著親昵的名字。可是在對著外人的時候,秦詩琪還是習慣於叫他——殷總裁。
殷戈鳴不滿了無數次,她卻有著自己小小的固執,最終隻能作罷。
“是,總裁發了一個短信過來,我想他不會有什麽安全方麵的問題。可能俊珹的事十分棘手,一時不好處理,你別著急。”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鍾,又很快地說:“謝謝你,飲恒。他沒有事,就放心了。”
鄒飲恒正要再說什麽,忽然聽筒裏就傳來了一聲飛快的“晚安”,然後就是“嘟嘟”的忙音。秦詩琪失神地坐在沙發裏,電視機製造著“咿咿呀呀”的聲響,打破了死寂的寧靜。他發了短信給鄒飲恒,對自己卻連隻字片言都沒有。如果不是鄒飲恒“好心”地告訴自己一聲,今夜又將無眠。
心裏翻騰了無數遍,到最後仍然隻是一個苦笑了事。可是心,卻還是放了下來。一夜的亂夢顛倒,總是他們兩個折騰著她的夢境。不是殷戈鳴一臉的猙獰,就是冷俊珹滿身的血汙,一夜裏竟醒了四五次。
到天明的時候,才有了朦朧的睡意,看看時間,也不能再睡,隻得忍著頭痛起來。
自己弄了一份牛奶,外加火腿三明治,看著對同空空如也的座位,忽然覺得食不下咽。
硬著頭皮吞完了早餐,秦詩琪看看時間有點早,又到房間裏無所事事地磨蹭了一會兒,卻發現時間又緊迫得很,急急忙忙地衝了出去。
剛握到大門的把手,門忽然自動地打開了。她的背脊立刻僵硬了起來,抬頭卻更加驚惶。
“戈鳴!”她叫了一聲,扶住了他。
門口站著的,幾乎讓她不敢相認。
這還是那個冷酷到無情的總裁先生嗎?他的臉上,雖然胡亂地擦過,可還是看得出細細的擦痕。一隻手握著皮箱,還拿著鑰匙,秦詩琪的目光,立刻下垂到他的另一隻手上。
殷戈鳴居然還笑了笑:“沒事,隻是一點皮外傷。”他的所謂“皮外傷”,絕對不是普通的皮外傷。秦詩琪看他身子有點晃動,急忙一把扶住,連手提包落在地上,也不及管。
“你……”明明有千言萬語要說,可這時候顯然並不是好時機。殷戈鳴一臉的疲憊,眼睛裏滿是充血的紅絲。
她心裏一酸,幾乎滴下眼淚來。
那些不被他重視的抱怨,便飛到了九霄雲外。
殷戈鳴跌坐到了沙發上,還勉強地對她笑了笑:“想我了沒有?”
秦詩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還是不要想的好,免得你出現的時候這麽狼狽!”
殷戈鳴悶悶地笑,卻仿佛一下子牽動了傷口,悶哼了一聲,把秦詩琪駭得臉色發白。
“我去拿醫藥箱!”她說著就朝儲藏室奔過去,忽然想到那一次擅自動用,遭到他如天崩地裂般的怒火,腳步忍不住凝滯了一下。回過頭,看到殷戈鳴雙目微閉,仿佛十分疲倦,又咬了牙去提出了醫藥箱。
她用手醮了溫水,替他輕輕擦去臉上的血汙,才看出他的臉色,憔悴得似乎剛從難民營裏爬出來似的。
大概他離開的這兩天,根本就沒有合過眼。
“那裏不要緊,我的手臂上有一顆子彈……”殷戈鳴說得輕描淡寫,卻把秦詩琪嚇得不輕。
“子……彈……”
“別害怕,幫我取出來。”殷戈鳴的唇畔,隱隱還浮著微笑。他這句話說得那麽平靜,仿佛就在說:給我一杯牛奶。
如此而已。
秦詩琪害怕地搖頭:“我不能,送你去醫院好嗎?”
殷戈鳴的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詩琪,你知道我不能去醫院的。”
秦詩琪咬著唇,矛盾地掙紮著。冷俊珹究竟遇上了什麽麻煩?對了,他呢?
秦詩琪脫口問:“俊珹呢?”
“他已經回歐洲了……”殷戈鳴疲憊地搖了搖頭。秦詩琪不敢再問,替他解下了藏青色的襯衫,立刻又駭了一跳。雖然經過了簡單的處理,用一塊布條紮了一下,但血還在微微地滲出來,把半側的白色圓領汗衫,都印得斑駁不堪。
秦詩琪看得心驚肉跳,殷戈鳴卻還維持著微笑。
“幫我解開吧,然後用刀尖把子彈取出來就行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秦詩琪的手,卻抖得不像話。
“別怕,我不會有事的。”他溫和地說,想用另一隻手去安撫她。手背上,卻落下了兩滴滾燙的液體,帶著灼熱的溫度。心裏一顫,手卻覆上了她的手背:“真的沒事,隻是一顆子彈,別擔心。”
秦詩琪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語氣已經恢複鎮靜:“那麽,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殷戈鳴的臉上,浮出了一點淡定的笑意。
“先用消毒水把手術刀消一下毒……”
秦詩琪聽話地按著他的指示,把手術刀消毒。殷戈鳴一直睜著眼睛看她。
“把我隨意包紮的布條解開吧。”殷戈鳴繼續吩咐。
秦詩琪“嗯”了一聲,動作輕柔地把綁緊的布條解了開來。原來傷口靠近肩胛處,緊貼著肩胛骨射進去的。布條一被解開,血就繼續往外湧。
“看到子彈了嗎?按我的經驗,應該不是很深。可能是斷了一根血管,所以血一直不停地流。”
殷戈鳴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秦詩琪幾乎不敢看這個血淋淋的傷口,可是現在除了她,沒有人還能為他做這些。
“看……不到。”秦詩琪的聲音有些微顫。
“沒關係,我自己有感覺的。把刀遞給我吧……”
“你要自己……”
“嗯,放心吧,我可以。”殷戈鳴開著玩笑,接地字秦詩琪遞給他的手術刀,頭微微一側,卻忽然對上了秦詩琪的眼睛。
“閉上眼睛,別看……”
秦詩琪哽咽了一聲,搖了搖頭。
“我自己可以的,閉上眼睛。”他溫柔的語聲,讓秦詩琪終於垂下了眸子。
“好了……”殷戈鳴疲倦的聲音再度響起來,秦詩琪急忙睜開眼,看到手術刀已經被他隨手甩在了沙發上。
額上的冷汗,如黃豆般大小,麵著他的頰往下滴。秦詩琪心疼地想要替他拭去,卻看到傷口仍在不斷地流著血。
“用紗布壓上……”殷戈鳴繼續指示。
秦詩琪用鑷子夾起了一塊紗布,壓在他的傷口上。忽然,殷戈鳴輕輕地笑了起來:“用一點力……你因為想我,茶飯不思麽?一點力氣都沒有……”
秦詩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時候還有閑心開玩笑!不過,手裏倒是聽話地用了一點力,緊緊地壓在傷口上,然後又探詢似地看向他。
“壓一會兒吧,等止了血再灑上一點藥粉,就OK了。”
殷戈鳴疲倦把頭仰在沙發的靠背上。
“好。”秦詩琪緊緊地盯著自己的手指,看到沒有新鮮的血液流出來,卻不敢確定是不是已經止住了血。
空氣,仿佛凝結了似的,秦詩琪不敢抬頭,卻感到殷戈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
“嗯,應該好了。”殷戈鳴輕輕地說。
秦詩琪小心地移開了紗布,看到血果然大部分已經被止住了。低下頭,她拿出了藥粉,均勻而輕柔地替灑在他的傷口上。
“嗯,做得很好。”殷戈鳴毫不吝嗇他的表揚。
秦詩琪隻當作沒有聽見,用消毒水小心地清理著傷口。
“可以了,手術刀本來已經消過毒了……”殷戈鳴疲憊地笑。
秦詩琪從醫藥箱裏打出繃帶,替他包紮了起來。一圈又一圈,直到殷戈鳴失笑:“好了,再包下去,真成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