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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帶涼倦到貝王府的時候, 很不湊巧,正好是貝王爺叫貝茶去吃飯的時候。
貝茶去和貝辭阿沅他們一起吃飯自然不會帶著喪屍, 別的不說,吃飯帶一個喪屍在身邊, 多少還是有點點別扭的。
所以涼倦隻能在貝茶的院子裏等她。
想進貝茶的屋子, 卻始終不敢進去, 生怕他進去之後,貝茶再將屋子裏麵的東西全部清空再搬進去新的。
他覺得貝茶很可能這樣做。
可他等了好久,等到天黑, 貝茶都沒有回來。
富貴趴在他身邊小聲說:“茶茶好像要搬走, 不再住這個院子了。”
涼倦臉色微變:“你說什麽?”
難道討厭他到這種地步嗎?
可那一盒子的珍珠又不是假的。
他連忙站起身, 就準備去找貝茶。
估計貝茶已經知道他來了,所以才不想再進這個院子。
貝茶確實知道涼倦來了, 她成神之後,世上各處發生的一切, 她都知道,涼倦和富貴的談話她也知道, 不想見涼倦也是真的。
再加上,她昨晚睡在那張新的床上,屋內熟悉的構造,還是能夠勾起她的記憶, 關於涼倦的記憶。
想了想,不如幹脆一些,換個院子。
反正貝王府住的獸人又不多, 但占地麵積很大,院子完全可以隨便挑。
貝茶和貝辭說了這件事,貝辭什麽都沒問,直接同意了,讓她隨便挑著住,一天住一個院子都行。
等到了晚上,她的新院子已經布置的差不多了。
位置和原本的院子離得挺遠,周圍又是一片竹子,和海洋沒有半分聯係,貝茶表示十分滿意。
阿沅對布置新院子的興趣極大,陪著貝茶挑挑選選弄了一個下午,而貝辭剛巧下午又沒有事,索性就陪阿沅他們一起。
貝茶第一次享受這種略顯溫馨的親子活動,略微有些不適,尤其是貝辭的眼神簡直詭異。
似乎是有些自責,還有些憐愛?
貝茶被貝辭的眼神盯得渾身都忘冒雞皮疙瘩了,巴不得趕快結束這場親子活動。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涼倦跑了過來。
屋內幾個獸人精神力都不差,涼倦又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氣息,所以他們都感受到涼倦來了這裏。
貝辭最先站起來:“你們待在裏麵。”
貝茶無所謂的嗯了一聲,她待在哪裏都一樣,反正都能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倒是阿沅緊張的看著她,涼倦來提親那天,貝茶魂不守舍的模樣,她還記憶猶新,他們小年輕簡直一刻都離不開。
雖然不知道涼倦和貝茶發生了什麽,但能夠傷心到那種程度的,絕對不是什麽小事。
肯定是涼倦做了什麽錯事。
阿沅和貝辭都是這樣認為的,畢竟貝茶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在這種關係麵前,他們向來不幫理。
尤其是貝辭,當時就覺得涼倦一副小人作態,如今再看涼倦更是覺得他惺惺作態,除了有副好皮囊外,其他的一無是處。
虧他當時還以為涼倦是一片真心又讓涼倦保證了一大堆,沒想到成親不過一個月就出了這種事。
他目光沉沉的看向涼倦:“你還來做什麽?”
涼倦伸著頭朝裏麵觀望:“我來找主人。”
貝辭聽到他這個稱呼,輕嗤一聲:“你可是人魚國國王,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涼倦低聲開口:“父親。”
按照涼倦和貝茶現在的還沒有和離的關係,親近一些,他確實應該叫貝辭一聲父親。
涼倦繼續說道:“主人她一直不知道我真實的性格,她前幾天知道了,所以才這樣。”
貝辭麵無表情:“你想說這是小事?”
涼倦連忙否定:“不是,我隻是……想問問父親,怎麽樣才能讓她原諒我?”
“你欺騙在先,還想要原諒?”
貝辭心中其實是有些驚訝的,他以為貝茶和涼倦在一起那麽長時間,關係一直親密無間,對方是什麽樣的性格,肯定早就知曉。
沒想到貝茶竟然一無所知。
同時,貝辭心中又升起一股愧疚,如果他多和貝茶溝通溝通,一開始不用那麽強硬的手段,說不定不會適得其反,逼得貝茶起了反骨,讓他們在了一起。
涼倦:“我知道我欺騙在先,我不求原諒,我隻想和她再說說話,父親讓我見她一麵吧。”
貝辭堵在門口:“陛下還是回去吧,倒也不必一口一個父親,回頭將和離書一寫,你們便沒了關係,我會好好把關,讓她嫁一個好獸人。”
涼倦瞳孔微縮:“不行!”
和離書這三個字狠狠的刺入他的心口,他不同意,他們怎麽能和離呢?
他們倆現在,貝茶還是他的王後,他們之間還有這麽一層聯係在呢。
如果連這一層關係都沒有……
涼倦接受不了。
他根本無法接受和離。
“您讓我見見她吧,哪怕要和離,我也想親自和她說。”
貝茶在屋內聽了全部,手指捏著茶杯,眸色沉沉,她其實一直沒想過和離的事情。
也許根本都沒有認識到這件事,也許隻想著一走了之,也許是潛意識還不想要和離。
但不管怎麽說,她確實沒想過和涼倦和離。
阿沅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麽,但聽到了兵刃相交的聲音,驚的她直接站起身就出去。
她擔心貝辭。
畢竟涼倦的精神力不容小覷。
貝茶知道是怎麽回事,涼倦想進來,但貝辭不然他進。
是貝辭先動手想要趕走涼倦。
她跟著阿沅走到門口。
涼倦看到她的時候眼神兀地亮了起來,就好像黑暗中燃起了火苗:“主人!”
他分神的這一瞬間,貝辭的精神力直接擊中了涼倦,逼的他退後了數步。
在場的阿沅和貝辭可能不知道涼倦的水平到底是怎麽回事,但貝茶卻非常清楚。
那一招,涼倦就是分神,就是閉著眼,他都能躲過去的。
根本不可能被擊中。
貝茶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想法,竟然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果然如此,涼倦就是這種人魚。
就是會這種小算計,會故意受傷,故意露出柔弱的一麵讓她看到,讓她心疼。
以前她不知道的實情的時候,確實會緊張,會心疼,然而現在卻半點波動都沒有。
大概是因為知道,眼前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富貴飛到她身邊,見涼倦受傷,有些著急:“茶茶,你勸勸他們,不要再打了。”
一邊是茶茶的父親,一邊是涼倦,由貝茶去勸再合適不過了。
阿沅也看向貝茶,畢竟貝茶和涼倦,他們不久之前還是蜜裏調油,難道如今一丁點感情都沒有了嗎?
貝茶撩起眼皮,看了眼涼倦,漠不關心道:“又不會死,那麽緊張幹嘛?”
富貴被她的冷漠震驚到,他昨天聽到這種話的時候,總覺得貝茶是賭氣說出來的,可如今真的聽到這種話,在這種情況下,他甚至為涼倦覺得難過。
同時又升起了深深的疑惑,涼倦到底是怎麽了,才能讓貝茶傷心到這種地步,連這種話都能說出口?
還有剛剛涼倦和貝辭說的話,說貝茶知道了他的真實性格,所以,真實性格又是什麽?
涼倦抬眸和貝茶對視,唇角滑落一絲鮮紅血液,在他蒼白的臉上,更顯得可憐,仿佛再稍微給他一擊他都能倒下。
但和貝茶所想的不一樣,那一擊,他真的沒有注意到,貝茶出現之後,他滿心滿眼都是她,哪怕不摻雜任何花哨的動作,用最簡單的招式給他一刀,他都躲不過去。
涼倦潛意識中知道自己是死胎,知道自己不會死,所以對這些攻擊都不在意。
哪怕真拿到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感受不到威脅。
反正無論如何他真的不會死。
而貝茶的話在他的耳邊響起,他才真的明白貝茶決絕起來能夠有多麽決絕。
就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相愛過。
那眼神中,對他的寵溺,再也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萬裏的冷漠。
他什麽都說不出口,他怕一出口,貝茶真的問他要和離說,他害怕一出口,貝茶再說出什麽更加冷漠刺骨的話語。
他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貝茶,似乎想要將對方的模樣刻在心中。
隨即調動精神力,身後裂開漩渦。
涼倦在離開之前,沒忍住,回頭看像貝茶:“主人,如果我……”
他說到一半,苦笑了下,止了話語,進了漩渦。
如果他真實一些,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涼倦不用問都覺得這個問題可笑,他真實的模樣如果能夠讓貝茶喜歡,他又何必偽裝這麽長的時間?
富貴沒多久也跟了過來,他幼小的心靈還不知道該怎麽抉擇,不知道在貝茶和涼倦中間,他該怎麽處理。
但他又覺得涼倦好可憐,貝茶不喜歡他,貝辭又打了他,所以他隻能先來到涼倦身邊。
富貴看到涼倦進了地宮,蜷縮在地牢中的角落,不由得想到了在許曼記憶中看到的小涼倦,被鎖在地宮中,小小的一條人魚,蜷縮在角落中,格外可憐。
他聯想到這些,更覺得涼倦可憐,為他難過。
富貴走到他身邊,想安慰但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反倒是涼倦先開了口:“這裏,主人離開我的前一天。”
“我把樂辰鎖在了這裏。”
富貴嗯了一聲,不知道涼倦為什麽說這些,但既然鎖在這裏,那肯定是樂辰犯了什麽錯。
誰知,涼倦繼續說:“我把樂辰關在這裏沒有任何原因,隻是因為我討厭他,我討厭樂辰圍在貝茶身邊,我不想讓貝茶分給樂辰任何眼神。”
“後來貝茶發現了,所以我又將貝茶鎖在了這裏。”
富貴聽前半部分已經驚訝的睜大眼睛,在聽到涼倦將貝茶鎖起來的時候,嘴巴都不由自主的張開。
涼倦繼續說:“我其實討厭貝茶身邊的所有獸人,我希望她身邊隻有我一個。”
“你們龍族有一種咒,能讓被下咒者死心塌地的愛上下咒者。”
“我給她下個這種咒。”
富貴震驚到失聲。
難道……貝茶那麽愛涼倦,是因為涼倦下咒?
還有,涼倦,難道他對貝茶,自始至終都隻有欺騙嗎?
竟然連下咒這種手段都能做出來?
他的真實性格,竟然如此…卑鄙!
涼倦:“我甚至討厭過你,因為你和貝茶,你們經常一起玩。”
他聽到富貴後退了幾步,消失的身影,低下頭,將自己抱的更緊。
他一直都知道,他這種卑鄙狡詐的人魚,不會有誰願意留在他身邊。
貝茶深夜的時候,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意識不由自主的就飄向海洋,在地牢中看到涼倦縮成一團睡得很熟。
他雖然停止發育,但最基本的營養還是需要保持的。
涼倦這幾天幾乎沒有吃飯,連水都沒喝一滴,臉上原本還有點嬰兒肥,如今幾乎沒有什麽肉。
不知道身上是不是瘦的隻剩骨頭……
貝茶猛地一驚,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連忙收回了意識。
她睡不著之後,索性就穿了衣服,去竹林裏麵逛了逛。
喪屍跟在她身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現在喪屍的眼睛比白天有神些。
突然,富貴飛到了她身邊。
似乎十分愧疚。
“茶茶……”
貝茶嗯了一聲:“涼倦都告訴你了?”
她聽到涼倦會富貴說的那些話,這種坦白,其實需要很大的勇氣,承認自己的不好,將自己所有的不堪都展露出來。
如果涼倦依舊遮遮掩掩,貝茶可能會在不知不覺中徹底放下涼倦,但涼倦突然的坦誠,卻讓她覺得涼倦也沒有那麽……討厭。
她喜歡幹淨的少年,也欣賞壞的坦蕩的獸人。
但這種欣賞僅僅隻是欣賞而已。
富貴低聲:“嗯。”
似乎還想要道歉。
貝茶搶在他前麵開口問道:“你討厭涼倦嗎?”
富貴在蛋裏的時候,龍族差點滅絕,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許曼,是那個表麵裝的可憐,實際上卻心機深沉的雌性。
他對許曼這類獸人深惡痛絕。
他以為涼倦和許曼不同,但事實告訴他,涼倦和許曼沒什麽不同。
可他對涼倦……說真的討厭,又沒有那麽討厭。
畢竟他們曾經一起生活的那麽開心。
可涼倦又親口說,他討厭他。
富貴覺得傷心極了。
貝茶衝他揮了揮手,富貴縮小身體湊到貝茶身邊,幼崽受到創傷總是喜歡找家長傾訴。
貝茶摸了摸他的頭:“我們都知道涼倦小時候經曆過什麽,對嗎?”
富貴:“可我小時候也很慘,雖然沒有涼倦慘,但我都快被滅族了。”
貝茶捏著他的龍角:“我不是讓你們比誰更慘。”
“涼倦小時候的經曆,讓他形成了一種錯誤的三觀,但他知道這些是錯的,所以一直在壓製。”
“他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你對嗎?而且對你有求必應,還經常陪你一起玩。”
“他腦子裏的想法,在沒有付諸實踐的時候,永遠隻是想法,我們被惹急的時候,還想過殺獸人呢。”
“涼倦,他隻是比平常的獸人更壓抑,想法更極端。”
其實涼倦這種情況更需要心理醫生,可她沒學過這方麵的知識,更何況,她也不適合去開解涼倦。
富貴聽了貝茶的話,心情好了許多,他不解的問貝茶:“茶茶,你不是不喜歡涼倦了嗎?為什麽還為他說話?”
“我喜不喜歡他,和說出事實,是兩個概念。”貝茶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我沒為他說話,他性格確實差勁。”
之所以說這些,是為了開導富貴,幼崽的承受能力始終比成年獸人差一些。
貝茶和富貴在前麵走,所以沒看到身後的喪屍,眼眸中閃爍著紅光,隨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