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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茶其實應該想到的, 涼倦能將樂辰鎖進地牢,能將她囚.禁起來, 本質肯定不是什麽好人魚。


  以前做的瘋狂事肯定不少。


  但她不願細想,她不想將心愛的人魚想的如此不堪。


  可現在, 融入海洋的那一刻, 被動而又直接的了解了涼倦, 任何她想知道的,不想知道,通通都呈現在了她眼前。


  貝辭會打涼倦, 是因為涼倦故意誤導貝辭讓貝辭以為她和涼倦不清不楚。


  沈修和涼倦比試, 涼倦受傷是因為他說了他能用精神力, 但卻告訴她,他沒有和沈修說過。


  還有春秋, 涼倦威脅春秋並不僅僅是一次兩次。


  等等等等。


  還有下咒這件事,金燦燦發現後和涼倦理論, 他們在水中,她心中單純善良的小少年, 會麵不改色的掐著巨龍的命門,威脅他。


  如果將下咒的事說出去,就滅了整個龍族。


  涼倦當時抱著什麽樣的心態,才能說出這種殘忍的話。


  要知道金燦燦待他們一直都是全心全意的, 幾乎可以說是傻的實誠。


  可涼倦就是能用最輕柔的語氣說出最惡毒的話。


  貝茶摸了摸她的額頭,在人魚國的時候,涼倦輕輕的朝她額頭點了一下, 沒有誰能想到,這麽複雜的咒語,竟然如此簡單的點了一下就完成了。


  她似乎還能感受到涼倦指尖的溫度,貝茶真的很想問問涼倦,他是真的愛她嗎?

  如果真的愛,為什麽不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為什麽要施加咒語?


  如果真的愛她,為什麽偏偏對她耍這些手段?


  明明涼倦對人魚國的所有獸人都溫柔,卻唯獨因為愛她而欺騙她,下咒,耍心機,甚至還想要囚.禁她!


  如果她沒有一點能力,她現在的下場就是被涼倦鎖進地牢,每天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地牢大門,等著他打開,等著涼倦回來。


  貝茶之前待在組織的時候,因為犯錯被關進過小黑屋,空蕩蕩的沒有什麽人,沒有任何電子設備,沒有任何消遣工具,周圍安靜幾乎是與世界隔離。


  她討厭那種感覺,在黑暗寂寥的環境中,就好像任何的光芒都消失,沒有一絲絲的希望。


  涼倦將她鎖起來的時候,她一瞬間就想起了那種感覺,那種不知道等待多久才能解脫的感覺。


  趴在床上的涼倦若有所感,兀地抬頭,眼睫上還掛著淚珠,眼神支離破碎,嘴巴因為咬破染著血絲,紅的嬌豔,更能激起獸人的保護欲。


  他沙啞著嗓音開口:“主人,是你嗎?”


  “我知道你還在這裏,你出來見見我好嗎?我知道錯了。”涼倦短促的抽噎了下,“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能離開你,我再也不會做那種事了。”


  貝茶被下的那個咒已經被解開了,她沒想到在沒有咒的加持下,涼倦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以前聽說,兩個相愛的獸人是能夠感受的彼此的存在。


  貝茶抿抿唇,從水中出去,遊到他身邊。


  涼倦聽到動靜立馬回頭,抹去臉上的淚,急忙遊到貝茶身邊,想要抱貝茶,卻被她躲開了。


  涼倦身體一僵,試探性的去拉貝茶的手:“主人……”

  又一次被貝茶躲開了。


  貝茶心中那股衝動沒了,沒有咒的影響,很多情感都沒再被放大。


  雖然看到涼倦依舊會很心痛,但能夠躲開涼倦的碰觸,之前在咒的影響下,哪怕極度傷心,也恨不得和涼倦黏在一起。


  天知道她當時用了多大的力氣克製。


  “我喜歡有始有終。”貝茶輕聲說,“我來和你告別,再也不見。”


  說完就要走。


  涼倦這次連精神力都用上了,衝到她身邊死死的抱住她,想哭,但哭不出來,好像剛剛已經把眼淚流幹了。


  “不要走,主人,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的,我可以一直都是那種模樣。”


  “我會乖,會善良,再也不會耍心機,主人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就是什麽樣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涼倦帶著哭腔哀求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貝茶垂下眼睫:“那不是你。”


  那隻是涼倦假裝出來的模樣,不是他真正的模樣。


  她喜歡的應該了表裏如一的,而不是外麵塗了一層巧克力醬,而裏麵全是辣椒醬。


  在甜蜜消失之後,從入口的那一刻就辛辣無比,辣的眼淚都會留下來,辣的五髒六腑都如火燒一般,無論以後再怎麽吃甜的,都無法掩蓋那股辛辣。


  她掰開涼倦的手,結果被涼倦死死的拉住,被他拉著按到了他的臉上:“主人如果還生我的氣,你打我好嗎?你打我一頓解解氣,我們還想從前那樣好嗎?”


  “我可以變成那副模樣,一輩子都可以是你喜歡的模樣。”


  貝茶抬眸和他對視,她從來沒想過一個獸人的眸子裏會有這麽多情緒。


  哀求,無助,慌亂,不知所措,還有濃烈的愛意。


  她狠心用力要抽走被他握住的手。


  涼倦似乎明白她的態度,眼睫顫了顫,淚水早就流幹,但卻落下了滴血淚。


  落在了貝茶手中,結成了紅色的珍珠。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貝茶握住了那顆珍珠。


  涼倦近乎崩潰:“你不要走,我跪下求你,你別走!”


  貝茶隱入海洋的那一刻,聽到他這句話,突然想到他們相遇的時候,涼倦放棄尊嚴但卻不情不願的跪在她身邊求她留下他。


  她當時猜到了涼倦態度轉變是對她有所求的,可海洋告訴她,是因為她能夠接觸詛咒,所以涼倦才留在她身邊。


  所以,一開始就充滿著算計,怎麽可能是真的單純善良。


  突然覺得手邊被什麽東西砸了下,貝茶眨了眨眼,低頭,看到在海洋中漂浮著的白色珍珠,抬手拿了過來,和手中紅色的珍珠放在一起。


  沒想到,在解除咒之後,她也會傷心到這種地步。


  傷心到落淚,傷心到流出的淚都變成珍珠。


  貝茶直接回了貝王府,將珍珠放進了小木盒裏麵,埋在了院子裏的樹旁邊。


  將土按瓷實的那一刻,貝茶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她和涼倦之前,明明有很多快樂的回憶。


  他們昨天還一起坐著貫穿海洋南北的水流遊玩,因為看到一條不知名的小魚都能興奮很久。

  可現在,卻直接分道揚鑣。


  突然,身上被搭了件衣服,她回頭。


  阿沅衝她笑了笑,什麽也沒問,柔聲道:“要洗個澡嗎?我吩咐獸人給你準備水。”


  貝茶還有些呆愣:“您怎麽在這裏?”


  “我想你了就會來看看。”阿沅扶起她,“多在家住幾天吧,你父親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也是想你的。”


  貝茶才不信,貝辭什麽時候在意過她,尤其是還有阿沅在的情況下。


  她甕聲甕氣道:“我想先洗個澡。”


  泡個熱水澡清醒清醒。


  阿沅應了聲:“今晚要和我一起睡嗎?”


  “不要。”貝茶拒絕的幹脆利落,“我可不想剛回來就被貝王爺趕出去。”


  這還是貝茶第一次開這種親近的玩笑。


  她以前從來沒將這裏當做家,離開和回來,就像是過客。


  阿沅攬著她的肩膀突然就抱住了她。


  貝茶不適應這種親近的接觸,但又怕推開阿沅再傷到她的心:“我要去洗澡了。”


  阿沅鬆開了她,溫柔的不得了:“去吧。”


  晚上的時候,阿沅還是沒有和貝茶一起睡。


  貝茶是真不喜歡和別人有太過親密的接觸,涼倦是意外。


  她躺在床上的時候,心想,還不如讓阿沅來呢。


  從來沒想過,養成某種習慣之後,竟然會如此不適應。


  天知道她之前十幾年都是自己睡的,怎麽就被涼倦抱著睡了一年左右,就離不開了呢?


  貝茶翻來覆去睡不著,深夜絕對是瞎想的最好時辰。


  什麽悲秋傷懷的情緒都朝心口鑽。


  ……還不如直接給她一刀來的痛快。


  貝茶突然感覺心口一疼,忽地坐起聲,難道成神之後還有心想事成的能力?

  雖然不能被砍一刀,但可以體驗被砍的感覺?

  貝茶疼了一下之後,緊接著心口密密麻麻的仿佛被針紮了一般的疼,這種疼慢慢的蔓延到了全身,她哆哆嗦嗦的縮在一起。


  雙腿不受控製的變成了魚尾,尾巴上紅色的鱗片慢慢脫落,貝茶終於體會了一把鱗片被拔是什麽感覺。


  慢慢的她上半身開始滲出一些液體。


  就在此時,沈修突然出現,哎呀的叫了兩聲,有些懊惱:“我忘記告訴你了,成神之後身體會發生變化,過程會有點疼,不過結果是好的。”


  貝茶疼的想問候沈修的祖宗。


  她如果早知道有這麽疼,她就是食言都不可能同意沈修成神。


  沈修看到她的魚鱗一片一片脫落,又長出新的,麵色驚訝:“你疼嗎?”


  貝茶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


  你試試啊?!

  “沒想到你最想經曆的痛苦是這個。”沈修咂舌,“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貝茶:“……”放屁,她沒事自.虐什麽?

  沈修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為看到涼倦魚鱗被拔,所以也想體驗一把。”


  “唉,要我說何必呢?”沈修說,“一個小騙子而已,再說你才多大,在你之前的世界,你這個年紀都不到法定結婚年齡,懂什麽情.愛啊。”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別哭了。”


  沈修見她疼的厲害,索性坐下來陪陪她,和她講一講為什麽會這樣。


  “成神是你最後一次身體會痛的時候,之後就是斷胳膊斷腿都不會痛,反正都會長出來的。”


  “所以最後一次的疼痛才讓你印象深刻,讓你體驗一把心中最想體驗的疼痛。”


  “我當時想特別想知道那種鳳凰涅盤重生的過程,所以我是從火堆裏麵出來的。”


  沈修絮絮叨叨說了很久,見她一直在哭,哭的慘的像條狗,止都止不住,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的好。


  他通過那個幻象得知,貝茶在那個世界十二歲之後就沒有哭過了,更不用說像現在這樣,哭的這麽慘。


  沈修猜就算貝辭死了,貝茶都不會哭這麽慘。


  貝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渾身很輕盈,好像昨天的疼痛根本沒有存在,按理說,哭了那麽久,怎麽也得頭昏腦漲,今天起來反而還覺得神清氣爽。


  突然從外間走出來了個人……勉強稱為人吧,他臉色蒼白,動作僵硬,嘴裏哼哧哼哧發出某種怪聲,眼睛是紅色的,從額頭到下巴有一道深深的傷疤。


  貝茶:“……”


  她看到這個人脖子上掛著的牌子:


  這是我遊玩的那個世界的喪屍,我是喪屍王,送你一隻玩玩~

  對了,他沒有思想,你讓他做什麽他都會做,你能控製他的。


  ——沈修


  誰他媽想要和喪屍玩?

  會不會咬人還不知道!

  貝茶以前看過喪屍片,知道被咬就會被感染成喪屍,她斟酌了下問喪屍:“你會說話嗎?”


  喪屍的嗓子好像壞掉的鼓風機,僵硬的張了張嘴,半晌吐出了一個字:“會。”


  貝茶:“……那裏吃人嗎?”


  “不…吃,我…吃,素。”


  貝茶:這喪屍也不挑食,真好。


  “你叫什麽名字?”


  喪屍歪了歪腦袋:“亮、亮。”


  這名字聽著就很給獸人一種很有光芒的感覺。


  貝茶心想,留這裏就留這裏吧,反正這沒思想,能夠受她控製。


  她告訴亮亮她要洗澡。


  昨天身體裏滲出好多液體,現在還覺得身體黏黏的,而且有股怪味。


  等她泡在浴桶裏麵洗澡的時候,雙腿再次變成魚尾,突然發現,原本紅色的魚尾現在變成了銀色,銀的接近透明。


  她卷了卷尾巴,似乎隔著尾巴能夠看到浴桶的底部。


  而且上半身的肌膚似乎更加細膩,更加白皙,她的肌膚本來就好,但經過了昨夜,仿佛被洗禮了一般,單是安靜的待在那裏就是一個發光體。


  她穿好衣服出去的時候,發現亮亮已經將屋子裏收拾好,昨晚蛻下的鱗片以及她哭變成珍珠還眼淚都被收在盒子裏。


  貝茶走到拿起盒子裏的珍珠,想起埋在樹下的那顆紅珍珠,那個紅色像極了涼倦眼睛。


  她壓下心中的想法,刻意地不再去想涼倦。


  回頭就看到喪屍的眼睛,也是紅色的,晶瑩剔透,和涼倦簡直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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