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涼倦安靜的躺在海底, 烏黑的長發暈染開,宛如一朵又一朵綻放了花。


  貝茶身後又炸開了一顆水球, 很輕柔,完全沒有涼倦所遭受的那麽大的威力。


  她蹲在涼倦身邊, 探了探他的鼻息, 突然有一瞬很慌亂, 就算她在生涼倦的氣,也從沒真的讓她死。


  可現在……


  涼倦死了,他再也不會跟在自己身邊, 貝茶想起來很多事情。


  他為了留在她身邊和貝辭對抗。


  他為了她去挑戰沈修。


  他偷偷的跟著她保護她。


  涼倦身為人魚, 懼怕無際海的神明, 但卻義無反顧的跟著她來了這裏,每次, 在危險到來的那一刻,他總是擋在自己身前。


  不懼死亡。


  貝茶眨眨眼, 心口有些難受,覺得自己想哭, 她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為止,似乎隻有涼倦為她考慮,也隻有在涼倦身邊她才真正覺得輕鬆。


  可眼睛幹澀的根本哭不出來。


  她已經很久都沒哭過了……


  “人魚在水裏不用鼻子呼吸。”


  貝茶被陡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 側頭看到了個鯊魚寶寶,正眨巴著黑色的大眼睛望著她:“他沒事,就是昏了過去。”


  貝茶畢竟從小生活陸地, 一時緊張就忘了涼倦還是條人魚,被鯊魚這麽一嚇,雜七雜八的思緒幾乎煙消雲散,剛剛升起來的那麽一丟丟的心思也沒了。


  “對了,我叫沙可,你叫什麽名字呀?”沙可搖了搖尾巴,遊到貝茶麵前,又回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涼倦,“他是美人魚哎,我都沒見過人魚,他的尾巴好漂亮,是五彩斑斕的藍哎,他什麽時候會醒?我能摸摸他的尾巴嗎?”


  貝茶:“……”


  她緩了口氣:“你叫沙可?”


  小鯊魚嗯嗯嗯了好幾聲,尾巴還一搖一搖的。


  貝茶緩慢地扯出一個微笑:“我叫貝茶。”


  她實在是沒想到,當時小話癆說他好幾千歲的時候,她還不信,是她錯了。


  沒想到這小話癆真過了這麽久。


  貝茶想到這裏突然愣住了,她已經穿書了,書裏麵換了個朝代,提前了幾千年,但無際海裏的鯊魚還是那幾個?

  書中的世界和現實的世界難道是一樣的嗎?

  還是說無際海的一切,因為沒有被作者描寫,所以現在自動填充出來的嗎?

  根據現實世界填充嗎?

  貝茶一時半會想不透,索性就不想了,當務之急還是涼倦。


  “你是說,他隻是昏過去了,一會兒就能醒過來嗎?”


  沙可額頭都皺巴出皺紋了,糾結半晌,奶聲奶氣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帶你去問問我爹爹。”


  貝茶:“謝謝你。”


  她扶起涼倦,在水中,她帶著涼倦走,格外輕鬆,根本不用廢多大力氣,貝茶猜,應該是那些小水流在幫自己。


  不然,涼倦也不可能輕的像根羽毛。


  沙可的父親叫作沙獰,長相確實凶殘了些,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左眉毛中間硬生生的扯到臉頰,左眼是瞎的,平時帶個眼罩,有股子海盜的模樣。


  ——沙獰大概是知道無際海來了客人,所以特意化成了人形,帶了個眼罩。

  沙可看到沙獰,高興的撲到他懷裏:“爹爹,我接到客人了,她長得真好看,怪不得見大海都喜歡她,不過她的朋友受傷了,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你能幫忙看看嗎?”


  貝茶觀測,沙獰是硬扯出來的笑容,極其僵硬,向來平常根本就沒笑過,她沒見過沙可的父親,偶爾聽沙可提起的時候,評價都是不苟言笑。


  如今可真是難為這位不苟言笑的父親了。


  沙獰:“讓我來看看,你不用擔心,我能治好的。”


  貝茶也笑:“謝謝您,我相信您能治好他的。”


  沙獰把笑容擠的更燦爛些,然後開始給涼倦看病,越來笑容越少,越來笑容越少。


  貝茶的心都揪起來了,小聲問沙可:“你父親這種表情,是不是意味著……很嚴重嗎?”


  沙可也低聲說:“不是,他就不習慣笑,繃不住了。”


  話音剛落,沙獰就扭過頭看向他倆。


  沙可連忙穩住身形,如果他是人的模樣,估計都要來個立正敬禮了。


  貝茶輕咳一聲:“那個,他怎麽樣了?”


  沙獰搖搖頭,歎了口氣。


  貝茶小心翼翼的試探:“我是不是可以準備後事了?”


  “那不用。”沙獰回到,他又試了幾次,想要擠出了微笑,但實在是太難了,幹脆就放棄。


  “他就是精神力紊亂而已。”


  貝茶鬆了口氣:“嚴重嗎?”


  “不嚴重。”沙獰說,“也就可能精神錯亂,爆.體而亡吧。”


  “……”


  恕她直言,這隨時都能死的樣子,已經很嚴重了!


  “有救嗎?”貝茶問。


  “有啊。”沙獰回,“你們倆的精神力很匹配,你幫他疏解下就好了,一次別太過分了,他會承受不住的,你也會承受不住。”


  貝茶哦了一聲,輕輕的伸出一根手指,點在涼倦的額頭,一觸及分,然後望向沙獰。


  沙獰回望:“……你在幹嘛?”


  “幫他疏解,你不是說不能太過分嗎?”


  “……”


  “我說停,你再停。”


  貝茶又哦了一聲,掌心覆在涼倦的額頭生,精神力緩緩的流進涼倦體內。


  心情十分恍惚,不久之前,她調動精神力,涼倦還頭疼的厲害,如今她竟然能疏解涼倦的精神力了。


  更何況,精神力匹配是什麽概率?

  這就跟涼倦突然變異長高一樣,低的不能再低。


  沒想到她竟然能碰到!

  沙獰製止:“好了,可以了。”


  “過些時間他就醒了。”沙獰說,“如果他再次精神力紊亂,你用精神力治不好的話不要硬撐,也不要強行輸給他,免得你們倆都精神錯亂。”


  沙獰解釋:“你剛剛隻不過你幫他平複了表麵的,再深一些,你就會受傷。”


  貝茶點頭:“謝謝您,那他怎麽樣才能完全治好?”


  沙獰想了想:“等他醒了再說吧。”


  他猜測,涼倦也不會想讓貝茶耗盡精神力,承受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


  沙可趴在涼倦的床邊:“我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


  貝茶再次感謝了沙獰之後,也回到了涼倦床邊,見沙可目不轉睛的盯著涼倦:“你很喜歡他?”

  “嗯!”沙可點頭,“他是人魚國的王子,我聽過他,所有的人魚都稱讚他善良,仁愛。”


  貝茶來了點興趣:“他是什麽樣的人?”


  沙可都是聽別的鯊魚說的,無際海的消息是四海內最實時最準確的,他著重給貝茶描述了涼倦的善良仁愛勇敢。


  比如王子每次出行對國民,從不擺架子,而且十分體恤,還經常義務勞動去幫助百姓。


  比如,外敵入侵時,王子身先士卒,保家衛國。


  再比如,王子善良的幾乎都不吃魚。


  貝茶聽他說了一下午,竟然覺得有些被洗腦。


  她從沒想過,涼倦竟然是如此善良的人魚,貝茶因為書中講述的,尤其是後來他成為了暴君,根本沒想過,善良仁愛這種詞匯能套在涼倦身上。


  但聽沙可說了之後,竟然覺得涼倦本就是如此善良的人魚。


  如果不是因為成了奴隸,沒有經曆書中所說的那幾年的痛苦虐.待,他一直都會是那個善良勇敢仁愛的人魚。


  貝茶心情沉重:“被奪權是怎麽回事?”


  沙可唔了一聲,回答道:“就是他哥哥想要王位,涼倦沒搶過唄。”


  沙可歎了口氣:“倦倦這麽善良的崽崽,怎麽可能搶過那種狼心狗肺的人魚,竟然還拿老國王威脅倦倦,他們真的太可恨了!”


  貝茶扯了扯唇角,倦倦?崽崽?


  這是在叫涼倦?

  “沙可。”


  “嗯?”


  “你多大?”


  “忘了,好像一百多歲了吧,怎麽了?”


  “沒事。”


  隨便叫,按年紀,你確實能叫崽崽。


  貝茶陪在涼倦一直到晚上,她甚至抽空去泡了個溫泉,就是那種在水中可以沐浴的池子,涼倦都沒醒。


  沙可拿著書跑到她身邊:“我給你講故事吧?”


  貝茶:“好。”


  這小鯊魚活到幾千歲都還喜歡給別人講童話故事。


  沙可窩在她身邊:“這本書是我最最最喜歡的書了,講的是一條小魚重傷昏睡不醒,但被心愛之人吻了以後,就醒了過來,最後他們倆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說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貝茶,暗示之意十分明顯。


  按照往常,貝茶隨口解釋句就算了,可這會兒,不知道怎麽了,聽到沙可說那句心愛之人的吻,心髒陡然震了下,低頭裝作看自己指尖,耳朵不知道為什麽紅了。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而且,童話故事都是假的。”


  沙可眼眶頓時浸滿淚水,淚眼汪汪的注視著她:“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都是真的,娘親告訴過我的,都是真的!”


  貝茶說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這小鯊魚長到幾千歲都還相信童話故事,她實在是太不該打擊孩子的童心了。


  “童話是真的,我剛剛胡說的,我……”貝茶看著即將要哭出來的鯊魚寶寶,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什麽醒不過來的人魚王子,深感疲憊,“我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才否認你的,童話裏的都是真的。”


  沙可頓時換了副麵孔,眼睛晶亮,嘰嘰喳喳的:“既然這樣,那你快點親他,隻要你吻他,他就會醒的,快,我們的王子急需一個真愛之吻。”

  貝茶:……


  如果不是她和沙可有好多年的交情——盡管是在另一個世界——她一定扭頭就走,絕對不再理什麽狗屁童話故事。


  但是,現在,顯然不行。


  尤其是鯊魚寶寶滿眼希冀的望著自己。


  一邊是孩子的童心,一邊是自己的清白。


  雖然她和涼倦一起睡過了,但親吻這種事,實在是難以接受。


  主要是……太髒了。


  貝茶一想到自己會吃到對方口水,就一陣反胃。


  “你在這裏,我不好意思。”貝茶故作羞澀,“要不,你先出去,我偷偷吻他?”


  沙可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畢竟雌性總是含蓄的,他走之前還交待道:“你不要忘了,一定要吻他,他會醒過來的。”


  貝茶點頭保證:“我會的。”


  沙可出門,迅速躲在門後,探出小腦袋盯著貝茶。


  貝茶:“……”


  過了會兒,沙可氣呼呼的走進來:“你是不是不想親?你是不是騙我?”


  說著就又要哭。


  “沒有沒有。”


  她身邊的男孩子怎麽都這麽愛哭?涼倦是一個,沙可也是。


  就沒有自己身為男孩子的自覺嗎?


  貝茶歎了口氣:“我親,你別哭。”


  沙可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就一個吻,涼倦也不可能醒的這麽巧,應該沒事。


  貝茶總有一種趁人之危的感覺,但被沙可注視,又不能反悔。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其實可以一開始就反駁沙可,說她和涼倦並不是真愛,隻是朋友。


  貝茶俯身的時候,手不自覺的按在了床上,似乎是壓在了涼倦的尾巴上。


  沙可看著貝茶壓著涼倦魚尾的手,滿臉糾結,雖說那地方被鱗片擋住,但確實……也……算凸出吧?

  就算現在不凸出,慢慢也會變凸出吧……


  沙可糾結了會兒,為了避免貝茶尷尬決定閉口不言,靜觀其變。


  貝茶給自己做了無數的心裏建設,才吻了下去,剛剛碰到,涼倦陡然睜眼,十分迅猛地將她推開。


  瞬間又是軟軟的形象,眨巴著大眼睛,臉紅的像紅蘋果,雙手局促又不安的絞著床單,怯生生的:“主人。”


  貝茶的臉色不怎麽好看,勉強維持了一點點的風度,然後迅速出了房間。


  她需要漱口。


  真的忍不了。


  涼倦都一天一夜沒刷牙了!

  她是剛剛沐浴過的!


  不能忍!

  涼倦臉上的紅色還沒消下去,見貝茶跑出去,連忙也跟了出去,心底升起了股不可抑製的喜悅。


  然後,他就看到……


  貝茶在漱口。


  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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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沙可:崽崽,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茶茶:我要守護倦倦的善良!(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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