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涼倦去書房的路上,每走一步就會回頭看一看,看看貝茶有沒有出現,哪怕僅僅隻是解釋一句也好。


  但是並沒有,什麽都沒有,連派人來安撫他的話都沒有。


  涼倦微微垂下眼睫,他來陸地才多久,陸地的獸人明明都是陰險狡詐之輩,他為什麽偏偏就對貝茶產生了依賴?


  再了,不過去書房而已,他最近唯一惹到貝王爺的事情,不過就是僭越了而已,沒有認清奴隸的身份慫恿主人頂撞夫子,甚至還進了學堂。


  除此之外,貝王爺叫他也不會有什麽事。


  不過是懲戒罷了。


  隻是,貝茶就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嗎?!

  涼倦心中隱隱約約翻騰著委屈,進了書房,行了禮,根本沒有抬頭看。


  貝辭感興趣的是他臉上的詛咒:“抬起臉讓我看看。”


  這句話多曖昧,就是人魚,性格流氓的人魚調戲漂亮的人魚時也會嘻嘻哈哈的,抬起頭讓爺仔細瞧瞧。


  涼倦下意識的就想歪了,難道貝辭見自己是為了那種事?

  貝茶知道嗎?

  主人之間贈送奴隸很尋常,但貝茶,她要將自己送給她親爹?

  貝辭沒等到涼倦抬頭,索性直接走到涼倦麵前,捏起他的下巴,盯著他臉上的花紋:“以後留在書房伺候吧。”


  涼倦直接拍開貝辭的手,後退好幾步:“王爺請自重。”


  貝辭忽略他這句話:“我會派人告訴貝茶,以後你留在書房了。”


  涼倦:“她不會同意的。”


  “她會。”


  因為貝茶在貝辭麵前,從來都沒反抗過,永遠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涼倦脊背挺得筆直,絲毫沒有怯意,幾乎是一字一頓的:“我想親自問她。”


  少年獨有的堅持,執拗又熱烈。


  貝辭盯著他看了會兒:“去吧。”


  哪怕去一趟,結果也是一樣。


  涼倦身上還穿著清晨貝茶給他挑選的衣服,腰間的玉佩還是她親手掛上的,可陡然間翻地覆,他隻覺得諷刺。


  如果將他看做可以隨意轉讓的奴隸,又何必對他那麽好?僅僅是出於同情,憐憫嗎?


  貝茶完全不知道涼倦的思路跟脫韁的野馬似的,一路跑偏到底,都拐到死胡同撞牆了也不肯換個思路想。


  她如今剛跑完熱水澡喝了薑湯,抱著湯婆子鑽進了被窩。


  實在不能怪她,簡直太冷了,本來冷穿厚點還能忍,但掉池子裏麵再吹冷風,那就非常難熬了。


  貝茶抱著湯婆子睡得迷迷糊糊的,身上的溫度一路瘋漲,等她再有意識的時候,眼皮重的跟千斤頂似的,喉嚨又癢又痛,呼出來的氣都比平常熱兩個度。


  她咳了兩聲,冬夏沒進來,反倒是涼倦跑了進來,眼眶紅紅的,貝茶一時也看不出他是氣的還是難過的。


  涼倦原本是想要好好質問貝茶,質問她是真的不知道貝辭對他的心思嗎?質問她真的不知道貝辭將他叫到書房是做什麽的嗎?

  難道他涼倦在她眼中就隻是個誰都能玩弄的奴隸嗎?


  涼倦一肚子質問的話在看到貝茶臉色通紅的窩在床上,難受的哼唧時煙消雲散,貝茶臉紅的不正常,他伸手去碰貝茶的額頭。


  以前是心理作用,覺得自己被燙到,這次是真的被燙到了。


  涼倦急急忙忙去請大夫,又派人去通知貝辭。

  好歹是貝茶的父親……


  貝辭原本沒打算守多久了,但看到涼倦衣不解帶的照顧貝茶時,突然就起了攀比心理。


  他一個親爹還能不如一個外人關心自己女兒?

  所以也就待著這裏,等貝茶醒過來。


  涼倦這次是實實在在的誤會了,他都看到貝辭要走了,結果在看了他一眼之後,又留了下來。


  這還不夠明顯嗎?

  不就是想要他的意思嗎?


  涼倦越發的朝貝茶床邊湊,替貝茶掖被角的時候,偷偷用自己還算溫熱的手勾了勾貝茶的掌心,見她沒反應,繼而大膽的握住她的手。


  在貝辭看過來的時候,直接扣著貝茶的手按在自己臉上,輕聲:“主人,你快點好起來吧,我就在這裏守著你,哪也不去。”


  奶音突然變得黏膩起來:“都怪我昨夜非要纏著你,如果不是我,你一定不會如此。”


  貝辭眉頭緊皺:“昨夜?”


  涼倦還握著貝茶的手,順勢用她的手捂著臉,沒捂全,大眼睛裏的羞澀還亂顫的眼睫毛已經明了一切。


  ——昨夜很不可描述!


  貝辭雖然當初有意撮合涼倦,那是因為他知道涼倦是人魚,以為人魚都是善良的,所以才會讚成。


  但對他來,他對貝茶的印象隻停留在十二歲,不過是個屁孩,他雖然是撮合,但壓根沒朝深處想,看到貝茶和涼倦一起,就像老父親看到自己女兒交朋友一樣欣慰。


  然而涼倦如今的每一個神情都明他和貝茶根本不是簡單的朋友關係,甚至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貝辭沒有參與貝茶十二歲之後的成長,雖然在貝茶前十二年的成長經曆中,他也不是什麽合格的父親,但驟然得知自己女兒被一條心眼多的不行的人魚給……心中的怒火就跟竄猴似的,一下子蹦到最高值。


  精神力化為實質直接朝涼倦打過去,涼倦被打得直接飛了出去兩米遠,整個身體狠狠地摔在牆上,沿著牆壁滑落下來。


  這麽大的動靜,貝茶就是不想醒也醒了,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涼倦捂住胸口躺在地上痛苦的爬都爬不起來的模樣。


  “涼倦?”她嗓子啞的實在厲害,又癢的很,了兩個字就咳嗽好幾聲。


  貝辭見她醒了,給她遞了杯水,想問問她和涼倦的關係,但到底問不出口,這種私密事,他畢竟不是母親的角色。


  隻得冷聲道:“這個奴隸,我要了。”


  貝茶喝了口水覺得舒服了些:“你要他做什麽?你為什麽打他?”


  “讓他去書房服侍罷了。”


  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


  貝茶狐疑的盯著他,那怎麽就打起來?


  “你要是缺奴隸我再給你挑幾個,這個我用習慣了。”


  用習慣,貝辭都能氣瘋了,他很久沒有這麽生氣了,上次生氣還是因為貝茶的身體被占,但他知道,那是時機未到,所以能忍。


  現在,他女兒被一條人魚哄著哄的都要成個色令智昏的玩意兒了。


  “你缺奴隸的話,我可以再給你,這個不行。”


  涼倦聽到這句話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到貝茶床上跪好,有氣無力的道:“主人不要趕我走,我想要跟著主人。”


  由於剛剛被打的生理淚水都流下來了,眼睛像是被洗過了一樣,幹淨的純粹,裏麵的不安和害怕也就格外顯眼。


  臉色蒼白的跟風雨中搖曳的白花似,任何一個風吹草動都能嚇的他哆哆嗦嗦。

  貝茶見他被打的確實慘,身體都在抖,實在看不過去他這個樣子,伸手就要將涼倦撈起來。


  “唰”


  ——貝辭的劍幾乎是貼著涼倦的膝蓋刺入地麵。


  貝茶也惱了,又是她生病的時候,脾氣特別容易暴躁,將涼倦拉了起來,在貝辭精神力攻過來的時候,直接對抗上。


  屋子裏麵的瓷器承受不住強大的精神氣流一個接一個的爆炸,


  這就苦了涼倦,他本來就被貝辭打成重傷,詛咒又受貝茶的精神力影響,疼的腿一軟直接癱到貝茶懷裏。


  貝茶心口一驚,連忙收了精神力,貝辭到底不會真的傷了自己女兒,見她收了,也跟著收了。


  兩個人大眼瞪眼。


  貝辭瞠目欲裂,瞪著貝茶,心裏都是怒氣,因為躺在貝茶懷中的奴隸,也因為貝茶第一次反抗自己。


  “把那個奴隸給我。”


  貝茶不喜歡和他除了切磋之外打,拍了拍涼倦的肩膀:“去裏麵躺著。”


  涼倦在貝辭要吃人的目光下爬到了床裏麵,安心的躺下,甚至還十分不安分的輕輕的握住貝茶藏在被窩裏的拇指

  他不想被雄性玩弄,也不想…離開貝茶。


  貝茶病還沒好全,腦袋跟火山一樣,裏麵都是滾燙沸騰的岩漿,剛剛又用了精神力,根本沒注意到涼倦握住了自己的手指:“貝王爺,給我個理由,合理的話我可以考慮。”


  “還有,你剛剛為什麽動手打他?”


  她實在想想不出為什麽貝辭突然對涼倦如此執著,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她真的不想和親爹大打出手。


  沒必要,畢竟好不容易才見麵,在陌生的世界,得知自己的父親沒死,還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並且對自己有求必應,這種歸屬感和安全感她很久都沒有了。


  所以如果理由合理,又對涼倦有好處且不會傷害他的話,沒必要將涼倦拘在自己身邊。


  而涼倦聽到這句話直接愣了,眼睛瞪的渾圓,不可置信的盯著貝茶。


  她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將他送走?


  難道她從來都沒有在意過自己?

  涼倦的腦袋亂糟糟的,一會兒是貝茶為了照顧他徹夜不眠的模樣,一會兒又是貝茶深夜給他塗藥,一會兒又是貝茶為他頂撞夫子幫他挑選衣服,種種場景糅合在腦海,最後定格到剛剛的那句話。


  給我個理由,合理的話我可以考慮。


  涼倦不想太卑鄙,也沒想讓貝茶因為自己和貝辭鬧得不可開交,可他真的沒得選。


  涼倦用他那虛弱到隻有氣音的聲音:“主人,我和王爺一起走。”


  “不要和父親打架。”涼倦眼睫垂下,不知道在想什麽,“我不希望主人因為我和王爺關係不好,哪怕…”


  他又咳了幾聲,唇角都溢出血絲,看著怪嚇人的:“哪怕我被王爺打死也沒關係。”


  貝茶聽到這句話望著貝辭,意思很明顯,為什麽要出手打涼倦。


  貝辭不出口,他怎麽可能當著自己女兒的麵他出手是因為惱怒自己女兒被一條人魚糟蹋了。


  貝辭不,貝茶就不放心讓涼倦跟著他走:“那你如果不出理由,他就不能去書房。”


  “而且,我今了,要全須全尾的還我,你食言了。”


  貝辭氣的都要獸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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