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噙淚雙雙將欲墜
靜語輕笑,看著馬爾泰氏說:“知道你是個不愛出頭的,可你為娘的如此懦弱十阿哥日後如何也不好成器,若是真有這心不如去皇上太後跟前兒說說話,爭爭麵子才是。”
楊婉也頗有玩味的看著馬爾泰氏等待著她的回答,隻見馬爾泰氏提起手中淡粉色的帕子往眼睛上比劃了兩下哭唧唧的說:“臣妾是看出來了,二位貴妃不願意做主,既然如此臣妾為著十阿哥就是得罪了皇上太後又如何?”
說罷行禮走了。
楊婉和靜語相視忍不住笑出聲來,“知道她是個沒膽兒的,從永壽宮出去連往養心殿慈寧宮方向的地方都不敢去,恨不得躲得遠遠的生怕這話傳到了人家兩位耳朵裏。”
楊婉掩嘴笑,“咱們話雖如,可你看皇上近些年不分外就瞧得上馬爾泰是這番作為嗎?也許皇上看來還是憨態可掬喜愛的緊呢。”
靜語朝著馬爾泰氏走的方向瞟了一眼哼一聲說:“如今誰不知道饒妃啊?皇上禦口親讚的溫婉順從可不就是她可沒脾氣的不敢在別人麵前使出性子來,溫婉順從不過是皇上想要做什麽她便mou足了勁兒的要去討好,如此得來的溫婉順從滿宮裏除了她也沒人稀罕吧。”
楊婉抬眼又笑,溫柔極了,“也是,如今幾人雖說不上多麽得寵可終究沒人像她那般在乎恩寵,緊追慢趕的得到,咱們身後都有依靠高枕無憂,她也就她自己一個人了,若是再不爭氣一些到最後可什麽也剩不下。”
“浮萍無根大抵如此,越沒有安全感的人越要拚了命來。”
一起用了午膳小睡一會兒後靜語攜鈴兒藥柔離去,前後腳的光景皇上就來了,一進來周身都帶著秋季的味道,著一身淡綠色的衣裳,歲月不饒人可卻饒過了萬人之上的人,老天對他仿佛格外開恩都不留下歲月的痕跡。
一進來就十分歡喜拉著楊婉的手坐下高興的說:“婉兒,過幾日下江南去你可要同行,剛剛讓人去春禧殿跟言兒說了,想來她自然是願意的。今去江南有禮物要送給你和言兒,早教人備下就等這次了。”
明鐸一臉認真的看著楊婉,她輕笑看著明鐸說:“若是皇上希望臣妾自然願意去,隻是如今後宮,臣妾若是去了,誰來主持大局?”
明鐸輕撫楊婉的手笑意盈盈,“婉兒累了這麽許多年怎麽還不許休息一下子,朕這次下江南隻帶著婉兒和言兒,皇額娘也每每要去,所以依朕來看不如叫饒妃暫且看顧著後宮,雖說萬般不及你可也是如今這些人裏算是靠譜溫順的了,婉兒看如何?”
楊婉輕笑,抬頭看著明鐸的眼睛說:“皇上既然已經想好了還問臣妾做什麽?饒妃溫順至極實在不敢忤逆皇上半分才有了今日榮寵地位,十阿哥於她不過是錦上添花的好。馬爾泰氏伏低做小多年終於嶄露頭角臣妾實在不應該打壓,可萬萬請皇上不要拿臣妾和她做比,也不怕皇上覺得臣妾瞧不上她,可畢竟是事實,臣妾無可推脫。”
罷了楊婉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看著明鐸等著他的回答,明鐸明顯驚了一下,可也隻是閃瞬即逝驚訝沒有在他的臉上過多停留,隨即笑笑說:“朕知道你素來不喜歡她,可實在沒想到婉兒能當著朕的麵說出來。”
臉上全是溫柔笑意,楊婉眼見著他竟然伸手撫摸自己的頭發,楊婉下意識的往後躲了一分隨即笑靨如花不看明鐸說:“皇上莫怪,臣妾這脾性就是這樣,若是哪一日不喜歡誰不說出來也就不是臣妾了。”
“那婉兒喜歡誰可會說嗎?”
楊婉微微頷首的臉怔住,笑意盈盈僵在臉上愣了一下抬頭凝視明鐸的眼睛說:“臣妾是什麽人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什麽情緒不都掛在臉上了嗎?此次下江南臣妾必定相陪,江南風景如畫人似蜜糖甜,風景亦是美不勝收,臣妾也要多加見識才行。”
說罷趕緊趁著情緒擺過頭去看一旁,可餘光還是將明鐸的無奈和輕歎收在眼中,不禁心下一緊。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就連婉兒都學會了這樣的場麵話,溢美之詞說的人多極了,哪裏缺你一個呢?”
明鐸站起來背過手去走了,楊婉站起來目送著,明鐸還是老樣子,愛攥著手裏的佛珠,金絲楠木的佛珠也有些年限了,物是人非放在這兒也不怎麽合適,一甩胳膊坐下來擺著腦袋想想其實再合適不過了。
歲月多長,生命多短;時間永在,人心善變。
楊婉坐著身子微微後仰用雙手撐著抬頭看著從窗戶縫透進來的陽光,真的好奇怪竟然想起了坐著馬車進宮那天的陽光,也如現在這般絢爛美麗,可是心境早不似從前那般了,當年迎著那曙光懷著希望躊躇滿誌一門心思的準備好了要幹一番作為來,可如今坐在整個後宮最為尊貴的永壽宮裏看著落日餘暉卻變了心思。
“老天啊,可真是奇怪,楊婉還不是楊婉?怎麽就不一樣了呢?那子君哥哥還似從前嗎?”
晚些饒妃果真來了,想來皇上的嘴比自己快得多,交代一番之後饒妃一臉平靜的出去,楊婉冷笑坐下來。
一旁的念珠看著楊婉歪著腦袋看她說:“主兒近來不知是怎麽了總是莫名其妙的笑呢。”
楊婉並不說話。
月裳嘴角帶笑溫柔的看著楊婉問:“主兒是累了,要不先去歇著?”
楊婉輕歎一口氣說:“近來情緒陰晴不定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可就是好累呢,怕是如今這樣的日子要到頭了吧。”
說著看窗外的月光笑,笑著笑著竟然淚目,“怕是要到頭了,夜裏總是夢見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不是金色的,是銀色的,本來平日看也是極美的,不知夢裏為何那樣的怕,夜夜不得好睡。是我作孽太多了嗎?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是沒有他們也不該打言兒的念頭,他們都活該,我也活該吧。算了,算了。”
楊婉這一番話說得念珠月裳兩人一頭霧水,可這一切又從何說起?
原來楊婉所做的事沒有幾件讓除自己以外的人知道,是安全是護別人和自己都周全。
浩浩蕩蕩的船隊出發又是一遭金銀用度奢侈靡費,好比往江水裏扔一路的銀子,但皇上鍾愛誰又敢說什麽。
等到出發那日皇上禦駕在前太後相伴,其次皇貴妃和薏貴妃在後,楊婉難得樸素一次沒有大麵積的金銀珠寶裝飾,可若是懂得人一看便知道身上衣衫頭上珠釵僅僅幾件也是價值連城,靜語開心極了,拉著楊婉的手二人緩步上船,可就在即將進去前念珠微低著頭疾步前來到楊婉身邊耳語幾句,靜語眼見著楊婉大驚失色連累著腳下都踉蹌幾步若不是靜語扶著怕是不成。
“怎麽了姐姐,可是出什麽事了?”
楊婉眼神閃躲攥著靜語的手輕輕喘息快步進去到自己屋裏說話。
“子君哥哥被捕入獄?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怎麽咱們都不知道?姐姐放心,我這就去求皇上,皇上一定會放了子君哥哥的,姐姐切勿擔心啊。”
說著便要去找明鐸,被楊婉一把拽了回來,臉上掛著淚說:“你去找他也無用,關子君下獄本就是他授意,且關子君招兵買馬在先他這麽做也沒錯。隻是這罪是要秋後問斬的,死罪一條如何也脫不了幹係了。”
靜語詫異,“子君哥哥好好的何故要招兵買馬?他雖有宏圖偉誌可絕不是亂臣賊子的人啊。而且經此一遭怕是楊伯父在朝中也會被牽連,到時候便更不好求情了。”
楊婉眼帶淚花搖頭說:“家中還有父親暫且沒什麽大礙,我楊家為他愛新覺羅氏也算盡了忠貞,若是前無高佳氏邊關賣命,後無我楊家忠貞不二哪有他如今鼎盛繁華的天下?隻是關子君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靜語還想再說什麽被卻楊婉攔住生生的推出房門,靜語躊躇一會兒還是走了,回到屋裏仔細想了一夜才明白這許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皇上和關子君之間竟有了無聲的較量,子君哥哥招兵買馬怕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吧。如此一來便說的通了。
“藥柔,你來。”
“去請皇上來,就說備下美酒佳肴就等皇上賞臉。”
藥柔點頭,看著靜語,“主兒,皇上自上了船就閉門不見人,除了下午太後去過說了一會兒話就再沒有了。”
靜語抬頭,“哦?”
“皇上是病了嗎?快帶上蓮子粥隨我去瞧瞧。”
到了明鐸門前卻被太監們攔下了,靜語心平氣和問:“皇上可是身體抱恙如何一天了也不見人?”
誰知守門的太監卻不說話,隻是死死攔著,靜語一下子變了臉色冷哼斥責,“都給本宮讓開!皇上在裏麵若是出了什麽事兒就是有是個腦袋你也擔不起,快給本宮讓開!”
說著急了起來,這話不是沒有依據也絕不是小題大做,趁著皇上出宮尋訪動謀害意圖篡位的人絕不是少數,皇上一天也沒有出來更加加重了靜語的疑心,著急的厲害踹開門,藥柔拖住門口的人靜語一轉身就溜進去了。
誰知一轉眼皇上就站在身邊,溫柔笑意,“最在意朕的還是言兒。”
靜語被剛才腦子裏的想法嚇得不輕一把抱住明鐸哭了起來,“皇上在呀,嚇死臣妾了,臣妾還以為,還以為……”
明鐸笑著摟著靜語說:“以為什麽?以為朕被別人控製了?以為被他們殺了?言兒萬不要擔心,六郎好的很呢。”
靜語梨花帶雨假裝生氣,“既然什麽事兒都沒有,皇上這麽做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要試探臣妾幾個?就是往後再有這樣的情況,臣妾也不會來了。”
明鐸笑著哄,“好言兒,好言兒,若是哪一天真出了事兒你又賭氣不來,六郎這條命可不是要斷送了?再說哪裏是要試探,隻是今日上船前吹了風頭有些疼,這才閉門不出,隻是一天而已,誰承想言兒就擔心的厲害了。”
靜語吸鼻子拉著明鐸坐下,又去門口從藥柔手裏把粥拿來,看著明鐸喝了才行。
期間幾次三番看皇上,良久才說:“皇上,臣妾聽說關子君入獄,不知是真是假?”
明鐸抬眼又笑著說:“是有人舉報他招兵買馬意圖謀反,經幾次查證的確屬實他自己也認下了,如今已下了大獄等待秋後問斬。”
明鐸見靜語仍舊情緒不佳就說:“此為謀逆大罪我如此處置已是從輕處理,若不是看在你和婉兒的麵子上早已五馬分屍,如此亂臣賊子怎會留到秋後問斬?知道你是念及過去的情分,可她已心生這樣的念頭言兒也實在不必為此感傷,你去告訴婉兒,叫她也不必難過,就算關子君謀逆朕也絕對不會牽連到楊府的。”
靜語還想再說什麽,可明鐸話已至此自己什麽也不好再說出口。
第二日從明鐸屋裏出來剛走了幾步就見著楊婉往裏去,靜語焦急,拉住楊婉問:“姐姐幹什麽去?昨天我已問了皇上,此次怕是凶多吉少無法扭轉了,姐姐若是再多說什麽隻會惹的皇上不悅,萬一皇上氣急遷怒姐姐可怎麽好?姐姐三思啊。”
楊婉扭頭看靜語微微笑著說:三思過了,否則怎能一夜無眠?言兒,自入宮來我便是事事為你謀劃,擋在你前麵也有些年頭了,此去不知凶多吉少,這次若是回不來,往後裏就看你自己的了。祺林修曈都小,要護他們周全才是。還有,萬萬提防著饒妃,如今她總算是翻了身,想來不出幾日便要興風作浪了。”
楊婉抽開手進去,靜語半天回不過神來,罷了輕歎也不走就守在門口,豎起耳朵聽裏麵的動靜。
“臣妾見過皇上。”
楊婉盈盈一拜行的是大禮,明鐸卻沒有伸手扶她,而是居高臨下的看著。
“臣妾請求皇上放關子君一條生路,臣妾次之關子區罪大惡極不可饒恕,可還是求皇上看在往日功勳情分的麵子上將他流放或是充軍都好呀。臣妾懇求皇上了。”
至此楊婉也從未抬頭與明鐸對視,明鐸緊緊的看著楊婉說:“除了這次,你從未求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