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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引蛇出洞(三)

  靜語說著這話眼睛也不離明鐸的身,明鐸也直直的瞧著她,雙目相遇不是失望就是火花,雖然這其中受傷難過可終究是心裏有對方的,無論如何鬧別扭都不想讓她傷心。


  楊婉在一旁看著笑,“臣妾和蘇福晉去竹林蘭苑一趟,隻能勞煩靜語陪著了,臣妾告退。”


  靜語看楊婉又看明鐸,等她們走了就說:“皇上今兒怎麽來了?怎麽不忙了?”


  這話中並未帶有諷刺意味,也不是非要說他別的什麽,而是很久不見了,是真的想知道他還好嗎?說這話在跟前兒,像是沒話說了一般,人就好好的站在跟前兒,怎麽能好不好,自然是好的。


  自己正糾結著這話的漏洞,卻不想明鐸倒是坦然一笑,朝自己走過來,溫柔的說:“我更想知道你好不好?雖然才兩日不見,可我總覺得已經有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如今才真正體會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道理,這感覺實在不好受,牽念你的緊,無時無刻言兒的模樣都印在腦海裏,我就是想忘也忘不掉,你說怎麽辦才好?”


  靜語最最受不了這樣動人的話,沒控製住一下子眼淚就流了下來,白皙的臉上有兩道清晰的淚痕,明鐸伸手輕輕揩去又說:“可莫要再流眼淚了,往後國泰民安的盛世景象我怕唯獨少了言兒這雙桃花眼,也怕我垂垂老矣之時言兒看不見我心裏害怕。”


  靜語搖頭,“我的眼淚都為你流幹了,如今流的是血。還想著怕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恩情,這輩子才要還你一世的眼淚。”


  明鐸擁住靜語,輕聲在耳邊呢喃:“那從今往後,眼淚都不要再為我流了,我再不會讓言兒哭的,若是再惹你傷心你便隻管自己高興去,莫要再理我這不通情達理的惡人了。”


  靜語依偎在明鐸懷裏,雙眼失神自顧自的說:“是呢,這是最後一次了,若是把血也流幹了,我可隻剩一副軀殼,沒有良知血肉的人不會念著過去。”


  “言兒有孕在身,這期間都聽蘇睿笙的話,可不要動氣傷神,不止對咱們的孩子不好,對你的身子也不好。”


  靜語點頭,明鐸陪了好久,這期間景陽宮的人又來請皇上可禦前的大太監劉公公連近身的機會也不給他們,直接讓人趕走了去,景陽宮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要給劉公公點顏色看看呢。


  一夜平安。


  “皇上聽不見外頭的動靜嗎?像是景陽宮的人來請了,許是頁嬪的胎又有什麽問題,皇上不去看看?”


  明鐸摟著靜語迷迷糊糊的說:“朕的好耳朵是出名的,哪裏有你聽見我聽不見的呢?必然是不想去看她。”


  靜語卻不似明鐸睡的香甜,如今清醒的很,一雙大眼睛提溜提溜的轉,又說:“那萬一是真的呢?皇上不怕太後怪罪?”


  明鐸仍舊是迷迷糊糊的,“她是什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任由她去吧,好不容易懷了一胎皇子,又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靜語噢了一聲,明鐸沉沉睡去可自己卻睡不著了。


  皇上這麽說是不是老早就知道頁嬪的心思,可為什麽就算知道也不阻止反而還更加縱容著她,知道自己會為此傷心,可仍然待在景陽宮裏兩耳不聞窗外事。


  皇上表明過的,是隻愛郭絡羅靜語,但是可以喜歡很多人,今兒這個彈琴彈得好就喜歡了,明兒那個寫字寫得好也喜歡了,皇上喜歡婉姐姐的英氣和淩厲,喜歡茗妃的詩書氣和孤僻,喜歡容昭的招搖和方芊玉的魅惑美貌,喜歡饒嬪的溫柔順從也喜歡容昭的端莊和小意溫柔。


  天哪,這樣細細數下來皇上喜歡的可真多,可突然有一個問題衝擊了靜語的腦子,他喜歡這麽多樣的美人,可他到底愛自己是哪一點?這其中夠不夠支撐好多年?是不是過幾年宮裏再來一個比自己還好的,自己就能被拋諸腦後,成了那獨自哭泣的舊人?想想這感情可真脆弱,縱使皇上喜歡榮趙,可終究敵不過太後的不喜歡,隻不過他是將門之女;縱使皇上也喜歡方芊玉,可他不喜歡玉妃將大阿哥看成自己的親生兒子;喜歡饒嬪可終究覺得她上不了台麵,成不了大氣候;喜歡姐姐,可姐姐根備沒有心思在他身上,就算有皇上對姐姐也從喜歡到不了愛,皇上喜歡的還是是順從是溫婉的女子。,就是他多麽向往英氣十足和將門之女的豪氣,也不行。


  自己呢?到底是為什麽又是何德何能得了這得天獨厚的愛,從前年紀小,萬事隻懂得往前看,怎麽會知道這份感情的沉重?如今回過頭來看看才明白前些年自己的癡傻。


  無論自己在京城酒樓遇見的那個明六是何等的風趣幽默彬彬有禮?他也隻是明六,隻是在宮外的皇上。


  一旦進了紫禁城被宮裏紅牆綠瓦的四角天空鎖住,便是換了一個人,換了一副心腸。縱使他還和從前一樣風趣幽默彬彬有禮,可再也不是初見時那個單純的公子了。如今已經愛過一場痛過一場了倒有些搞不懂,初見時怦然心動到底是為明六還是現在躺在自己身邊的皇上?這話與藥柔鈴兒說不得,都能想象到,若是告訴她們她們也隻能說皇上可不就是明六嗎?


  是,皇上就是明六,明六也就是皇上,可是這哪裏是同一個人?江山和美人皇上選哪個?

  於是靜語不自覺的就推推明鐸輕聲問:“江山和美人你要哪個?”


  明鐸睡的死沉,根本聽不到,隻有睡覺時的哼哼聲作答。


  選江山~選江山~

  靜語又陷入了沉思,“是嗎?皇上選的是江山。”


  靜語累極了,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第二日再醒來皇上又似往常一般早走了,靜語圍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這時楊婉進來了,“你怎麽還睡著呢?我來就是問問你,昨兒咱們計劃好了的事兒我怕他一來你變了心意就再問一問你,若是行咱們今兒就能安排了。”


  靜語揉揉眼睛看楊婉笑,“姐姐從來就是說一不二的,怎麽今兒動搖了主意?”

  楊婉撇靜語笑說:“還說呢?不是怕你心裏不好受才來問你呢,知道你還惦記著還掛念著,怕你心軟就來問你呀,你倒是給個話,隻要你說什麽我就去辦,上刀山的下火海我都不怕。”


  靜語看楊婉的眼睛篤定的說:“姐姐不在了我可怎麽辦?姐姐好才是最好的。昨兒咱們計劃好了的自然還是照常不用顧及我的感受,這都是些不中用的兒女情長,滿宮裏也就隻有我在乎了,人家誰也沒把這東西當回事兒,何況我也更想知道我這些年的用心真情到底是錯付沒有?跟前兒的皇上是不是我心底的少年郎?”


  楊婉點頭坐下看著靜語笑著說:“你早該這麽想了,距離咱們進宮已經快四五年了,你還不清楚托付真心一心一意喜歡的枕邊人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瞧著你是從未看清過他,否則怎麽料不到他更愛江山呢?”


  “姐姐怎麽?”靜語十分驚奇楊婉是怎麽知道昨夜的江山美人,不過想想又是對的,江山和美人自古就是一個難題,這其中如何選擇就要看他是一個情種還是一個君王了?


  楊婉看著她又說:“你希望他選哪個呢?”


  靜語歎笑,搖搖頭說:“說真的,我也是不清楚。我知道他是萬人之上的帝王,可心裏還總存著要他選我的心思,是我還不懂事,不懂萬人之上的孤獨,可這個世界上,除了他還有誰懂呢?要不?他就是我從前遇見的明六,是翩翩的白衣少年郎,清高自傲,不為權不為利隻是想要瀟灑的活自己,就像十三弟那樣,可是皇權和皇位讓他變成了如今的樣子,他心裏是不想的。”


  楊婉嗤笑,看著靜語說:“大言不慚,你說這話你信嗎?明明咱們都見過他是個自私虛偽薄情寡義的人,可因你愛的深沉,就偏要給他洗清這些虛名。那咱們走著瞧,看他擔不擔得起你這番用心?”


  靜語強扯了笑,看著窗戶說:“我願意相信。”


  你瞧,愛他至此的女子也隻敢說願意相信這樣的話,誰不曾付出真心於他呢?可他所作所為,一言一行皆讓人失望,失望失望便是絕望,願意相信是無奈的粉飾,是體麵的決絕。


  梳洗打扮後靜語和楊婉坐在院子裏,誰知沒過一會兒頁嬪就急匆匆的來了,帶著一臉怒色,領著景陽宮一眾人雄赳赳氣昂昂的踏進春禧殿的院子裏,徑直走到楊婉和靜語的跟前兒冷笑著說:“想不到經一事長一智是真的,我還以為你們兩個不過是空有虛名,想來如今你們很是得意吧?昨兒我讓人來請皇上卻被劉公公趕走了,若不是你們兩個在皇上跟前說本宮的壞話,劉公公怎麽可能這麽做?知道貴妃娘娘一貫如此冷酷無情,所以才將著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可不知道春禧殿的薏妃也學了這麽多把戲,那咱們就走著瞧,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靜語冷笑,抓著雪影紗的帕子在空氣中扇了扇,又說:“你是早上吃了蒜嘴這麽臭?是故意趕來春禧殿熏本宮和貴妃嗎?真真的是醃臢了我這塊兒地方,若是宮裏哪塊地兒都讓你走一走,我們可還活不活了?”

  說罷挑眉看著頁嬪跟夏寧福說:“小夏子,給本宮把這塊帕子扔了,哦不,燒了吧,免得沾了晦氣也成了這副瘋狗模樣。”


  哪裏料到薏妃這樣能說會道,自己如今實在是落了下風,氣急敗壞的指著她說:“你!欺人太甚!”


  靜語冷哼,“我欺人太甚?是你騎到我脖子上了,你不過區區嬪位就敢頤指氣使的對本宮和貴妃沒好氣的說話,來是從前禁足半分記性沒長。若是你腹中孩兒出世知道他額娘是你這副模樣可不得羞愧難當一頭撞死的才好。別說本宮說話難聽,你說話比我好聽不到哪兒去。”


  烏蘇盈頁狠得牙癢癢指著靜語說:“如今的宮中你以為還和我沒進宮前一樣?腳下的這塊地兒從來都是隻聽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這還是我,已經夠尊重你們的了~過幾年又是十三四五的少女進宮,到時候你們已經成了黃臉老太婆,還有什麽恩寵可言?到時候就算位高如皇後,也沒人待看呀!哈哈哈哈哈哈~~”


  頁嬪十分得意,囂張的不得了,可把往日藏在麵具之下的獠牙露了出來,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靜語絲毫不慌,隻是一臉嫌棄的看著她,像是躲瘟神一般。


  這邊還沒緩過來楊婉伸手就給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打得很響亮,直接讓她坐在了地上。


  楊婉自有力道絕不會讓她占了這巴掌一點點便宜,邊叫蘇睿笙給她把脈邊說:“你不是囂張的很嘛?如今就讓你瞧一瞧什麽叫位高權重?你可敢打我一巴掌?铖嘴上英雄誰都行,可是這樣~最慫了,你以為人家不說你是怕你嗎?是景陽宮的鏡子不好,讓你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貨色?!不自知的東西,照鏡子也沒用,嗬~有本事頁嬪去找太後吧,讓太後給評評理,位高權重人老珠黃到底還有沒有人待見?”


  這~這怎麽敢?位高權重人老珠黃,剛才自己所說的偏偏條條框框都對著了太後,若是去找太後可不是要找死?太後好麵子最煩人說她人老珠黃,如此還有誰能為自己做主?豈不是白受這一巴掌?


  頁嬪坐在地上抬頭看楊婉,楊婉連低頭都不稀得是為她,隻是沒好氣的說:“蘇太醫給你瞧過了,腹中胎兒安然無恙,在場諸位都能給本宮作證,若是你敢趁這一巴掌訛我本宮一遭那你就等著此生不能再孕吧。你也說我是個殺伐果斷的人,若是不想試一試,趁早隨了我的願,惹是生非~對你我都不好,可別再賠上了性命。你可千萬要記住我是知道你把柄的,怎麽你老是記不住呢?今日咱們也算共同度過了一段時光,本宮就教你一句,人啊~不要看得太高,腳下都要飄的!”


  烏蘇盈頁雙眼充滿了淚珠,愣愣的仰視楊婉,楊婉到底是非一般人能比的,隻幾句話就能讓一個狠角色嚇傻。


  烏蘇盈頁忘了是怎樣回宮的,也忘了一路上宮女兒太監看自己是個什麽神色?隻知道從今兒起就好好的呆在自己屋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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