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 鷂兒嶺大戰1
祭奠過在土木堡戰死的英靈之後，明軍繼續向北開進。
??越往北走就越是荒涼，在延慶、懷來等地區還能看到成片的田野，等過了下花園，基本上很難再看得見什麽民田了，零星一些田野都是衛所在耕作，而且即便是衛所開墾的土地，也是拋荒嚴重，還在堅持耕作的沒多少。荒山野嶺中依稀可以看到塢堡聳立，那些舍不得放棄世代生存的土地遷入塞內的老百姓幾個村子合並成一個塢堡，購買武器裝備，用圓木和岩石建造起堅固的堡壘，白天下田勞作，晚上回堡內休息，如果韃靼人或者馬賊打過來了就組織青壯一起上城牆堅守，就這樣一代代的堅持下來。
??龍岩峰眯起眼睛，他看到的是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這些土地都給拋荒了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早就積累了厚厚一層腐殖質，如果能重新開墾出來，再種上穀子、土豆、油葵什麽的，肯定能大獲豐收。事實上，幾十年後的盧象升就任宣大總督的時候就組織宣大軍民開墾荒地種糧食，隻用一年時間就解決了宣大數萬大軍的吃飯問題，這還是在沒有肥料沒有高產種子的情況下取得的成就，而這兩樣他都不缺，沒理由會做得比盧象升差的。
??嗯，等打完這一仗，一定要建議萬曆在延慶、懷來、逐鹿、下花園等地區建立皇莊，開荒種地！
??“監軍大人，監軍大人！”
??戚金的叫聲打破了他的美夢，龍岩峰扭頭望過去，隻見戚金把手伸到他的麵前一個勁的晃著。他一巴掌打掉這家夥的手，問：“怎麽了？”
??戚金說：“前麵就是鷂兒嶺了，那裏山高林密，極易埋伏，監軍大人，是不是讓你的胸甲騎兵披甲，以防萬一？”
??龍岩峰目光一凝：“鷂兒嶺？”
??戚金說：“當年英宗皇帝帶領二十萬大軍親征韃靼，先頭部隊就是在鷂兒嶺遇伏，損兵數萬，軍心動搖，不得不撤退，然後在土木堡被瓦刺大軍追上，全軍覆沒的。”
??換句話說，那該死的鷂兒嶺就成了土木堡之戰勝負的關鍵，正是前鋒明軍在鷂兒嶺慘敗動搖了明軍軍心，才引發了一係列災難性的後果。對於這個有著特殊意義的地方，戚金自然不敢怠慢，當機立斷命令部隊進入戰鬥狀態。
??龍岩峰望向遠處在地平線後麵起伏的山巒，說：“確實不能掉以輕心……杜黑子，命令全旅下車，披上胸甲，牽著馬走，隨時準備戰鬥！”
??一聲令下，自杜鬆以降五百多名胸甲騎兵全部離開馬車，在民兵的幫助下披上胸甲，戴上頭盔，牽著馬跟著步兵往前走。解生則放出雙倍的斥侯，拉開威力搜索幕，一路搜索前進。
??鷂兒嶺是通往宣化的必經之路，而宣化也是大明在北方的軍事重鎮，自開國以來一直駐有重兵。隻不過現在明軍喪失了跟韃靼人進行大規模野戰的勇氣，韃靼人大可無視宣化守軍，繞過宣化堅城四處抄掠，如入無人之境。如果誰以為有宣化在前麵頂著就很安全，完全用不著擔心會遇到韃靼人，那麽明年他墳頭的草會長起三四尺那麽高。所以戚金的謹慎絕對不是多餘的，在無視了宣化守軍的威脅之後，鷂兒嶺確實是一個打伏擊的理想戰場！
??解生馬隊丙隊總旗宋陽帶領自家所部五十名騎兵，一路搜索前進，逼近了鷂兒嶺。
??前方草木蔥鬱，草長鶯飛，一派寧靜祥和。但是跟久經戰陣的宋陽很清楚，這隻極有可能隻是偽裝，天知道有多少韃靼人躲在樹林裏貓著他們。他放出了一些斥侯，沿著官道兩側一路搜索，韃靼人愛在哪裏貓著他不管，但他必須確保官道兩側數裏之內是安全的，否則就是他失職了。
??砰！砰！砰！
??前方槍聲尖銳的響起，打破了鷂兒嶺的寧靜。他眉頭一擰，扭頭遁聲望去，隻見前方三裏之外槍聲響個不停，一名斥侯騎著快馬呼嘯而來，後麵還有好幾名韃靼人在追趕。那斥侯握著一支六管手槍，不時往後麵放一槍，韃靼人深知明軍火器的厲害，不敢逼得太緊，愣是追不上他。而在這一撥人後麵，槍聲此起彼伏，很顯然，跟這名斥侯一起行動的那一小隊斥侯被包圍了，就他一個衝了出來。宋陽見狀不加思索，摘下後裝燧發槍迅速裝彈。他身邊三十餘名斥侯也是一樣，以最快的速度裝彈，然後排成排，策馬大步朝韃靼遊騎走去。
??轉眼之間，那名斥侯便奔到了他們麵前，扯著嗓子大叫：“總旗，韃靼人！大批韃靼人正從鷂兒嶺上衝下來！”
??宋陽大喝：“閃開！”嘩的一聲，與三十多名隊員一起端平步槍，對準了那幾名韃靼騎兵。那名斥侯趕緊繞開，而追在後麵的韃靼騎兵反應則慢了一點，直愣愣的撞過來，當他們看到一排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自己的時候，頓時就傻巴了！
??“放！！！”
??宋陽一聲大吼，三十多支燧發槍同時扣動板機，砰砰砰砰砰！密集的槍聲如同炸雷一般，驚散了滿山飛鳥，三十多枚鉛彈激射而出，狠狠鑿入韃靼騎兵的身體，甚至在他們的戰馬身上開出一個個窟窿，登時，人的嘶喊，馬的哀號，響成一片，那幾名距離槍口隻有三十餘米，刹不住腳的韃靼騎兵沒有任何掙紮閃避的餘地，連人帶馬滾作一團，甚至帶著一身窟窿眼被受了致命重創的戰馬狠狠甩飛出去，身體在空中翻著筋鬥，瀝下點點血雨。這是典型的排隊槍斃戰術，別以為隻有步兵才會排隊槍斃，騎兵一樣能玩！
??一個排槍將這幾名韃靼騎兵全部撂倒之後，宋陽才問那名斥侯：“你剛才說，有很多韃靼人從山上衝下來了？”
??那名斥侯點頭不迭：“是的，很多！”
??宋陽問：“你確定沒看錯？”
??那名斥侯說：“絕對沒錯！我們什長帶著我們上山搜索，聽到林子裏有馬嘶之聲，他覺得不對勁，便帶著我們湊近點想弄清楚，結果呼的一下，林子裏就衝出了上百名韃靼騎兵，朝我們殺過來了！我們見勢不妙，馬上用火銃開火，打翻了他們好幾個，但他們人數實在太多了，我們抵擋不住，隻好邊打邊撤……撤到隘口的時候，我們看到好像整座鷂兒嶺都在移動，無數韃靼騎兵從山上傾泄而下，直奔我們而來！什長讓我快走，他帶人留下來纏住韃靼人，我跑出沒多遠就看到他們被團團包圍，現在隻怕已經……”
??但沒有再說下去，事實上也用不著再說，因為槍聲已經消失了。幾名斥侯撞上成百上千的敵人，結果用膝蓋都想得到，就算他們裝備再精良，訓練再嚴格，也絕對抵擋不住的，被圍住就兩個結果，要麽投降，要麽死！戚家軍不可能投降的，那他們就隻能戰死了。
??蹄聲震天動地的響起，斥侯們望向不遠處的隘口，果然看到大隊韃靼騎兵山洪爆發似的傾泄而出，一隊接著一隊，無窮無盡。不光是隘口，鷂兒嶺有限的幾條山路同樣在傾泄著大隊騎兵，天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當看到密密麻麻的騎兵翻越山巒俯衝下來的時候，感覺整座山都在移動。宋陽倒抽一口涼氣，這起碼得六七千騎兵才有這樣的聲勢吧？他大吼：“發信號！我們快撤！”
??一名負責發信號的士兵拿出一枚信號彈點燃導火索，馬上，咻的一聲，一點紅星直竄起兩百米高，炸成一團紅色的煙花。緊接著，他又點燃了兩枚，接連施放，三團煙花先後在高空中炸開，即便是白天，數裏之內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數裏之外，戚金看著三團紅色煙花先後炸開，神情變得異常嚴峻。連續放三枚紅色信號彈就意味著形勢極度危險，刻不容緩了。他大喝：“停止前進！退到洋河邊列方陣，準備迎敵！”
??官道離洋河並不遠，而洋河河麵寬闊，河水不算深，但也能叫騎兵衝不動，一句話，隻要背靠洋河列陣，韃靼騎兵想背刺他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命令一下，大軍立馬行動，迅速離開官道，運動到河邊，開始布列方陣。
??杜鬆看著遠處衝騰而起的煙塵，激動得嗷嗷直叫，衝到龍岩峰麵前叫：“大人，不用那麽麻煩，讓我帶胸甲騎兵過去收拾他們，最多兩次衝鋒就能送他們回老家！”
??龍岩峰冷冷的喝：“給我閉嘴，聽從戚帥的指揮！”
??杜鬆不服氣：“那家夥不會打仗！對付韃靼人根本就用不著背水列陣，跟他們迎麵對衝就能衝垮他們！”
??龍岩峰大罵：“你有沒有腦子的？連對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就衝，我衝你妹啊！給我閉嘴，從現在開始，你聽戚帥指揮，他讓你怎麽打你就怎麽打，敢亂來的話你這個旅帥就別當了，我換人！”
??龍岩峰很清楚，自己壓根就沒有指揮大兵團作戰的能耐，帶幾十號人去圍毆累得半死的韃靼殘兵敗仗還行，這種幾千人級別的大兵團還是算了，讓他來指揮的話準亂套！所以他完全放權，戚金認為該怎麽打就怎麽打，反正他也不可能比戚金更會打仗，外行指揮內行最終害死自己的蠢事他可不幹。
??被他吼了一通，杜鬆也蔫了，聳拉著腦袋牽著馬進入方陣之中，反正這一戰的頭功是沒他的份了，真是泄氣！
??戚金布下的是典型的空心方陣，數千明軍組成四個方陣，三排火槍手在前，三排長矛手在後，輜重和騎兵被安排在中間。騎兵全部拿起燧發槍，隨時準備像步兵那樣頂上去，哪裏被打開缺口就往哪裏填。當然，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戚金是絕對不會拿騎兵當步兵使的，他還指望著這支騎兵給韃靼人一個天大的驚喜呢。
??千辛萬苦才運到這裏來的大炮則排在最前方，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前麵，在軍官的口令中，炮手熟練地清刷炮膛，裝彈。發射藥事先用防水油紙做的紙筒裝好，定量的，塞入鉛球之後再將藥筒塞進去，然後關上炮閂，再用錐子從引火孔刺進去刺穿藥筒，插入導火藥，發射準備就算完成了，方便得很。轉眼之間，二十多門大炮便作好了發射準備，隻等韃靼人過來送死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