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騎兵戰術
騎兵訓練營裏。
??杜鬆帶領那幫榆林少年正在進行著艱苦的訓練，而且這種艱苦的訓練已經持續了差不多一個月。
??他們訓練的內容比步兵還要多。上午是隊列訓練，簡單的說就是上百人一橫列，盡量保持密集的隊形發起衝鋒，在衝到敵人麵前隊形絕對不能亂；這個相當困難，他們個個騎術高超，但想數百人如一體控製住戰馬同進同退，真的不容易。下午則是武術訓練和馬匹訓練，武術訓練包括馬上馬下的格鬥、槍械的運用、肌肉群的訓練，最具特色的一項訓練就是劈斬木頭人，那木頭人真人大小，他們一次次縱馬飛馳過去，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揮出馬刀斬過去，讓手腕一次次的承受不同力度砍上木頭後帶來的反衝擊力。這項訓練非常辛苦，第二天起來一個個手腕都腫得跟蘿卜似的，但腫也要練，直到手腕徹底適應這種衝擊力為止。對戰馬的訓練則包括翻越障礙和適應戰場上的各種聲響，敵軍並不會總是在一馬平川的大平原上跟你對衝，他們也會據地而堅守，他們也會把陷馬坑、壕溝挖得到處都是，所以他們的戰馬必須學會如何越過拒馬、壕溝，如何避過陷馬坑。同時戰馬也是一種比較膽小的動物，像槍炮的轟鳴、野獸的嚎叫，都會讓它們恐懼，然後變得難以控製，所以必須讓它們在上戰場之前就習慣這些可怕的聲響。這個比較簡單，讓士兵在它們放槍放炮，找幾頭老虎關在籠子裏放在馬棚外衝它們嚎就行了，很快就會適應的。
??對了，他們的戰馬還是龍岩峰費了相當大的勁搞到的。龍岩峰好不容易買來的那幾十匹關中馬和馬瓦裏馬肯定不能給他們做戰馬，得留種呢，那近百匹青塘馬倒是可以，然後韃靼人不講究，打起仗來公馬母馬都一起上，而且還是母馬用得多，公馬用得少，因為母馬可以產奶供他們飲用嘛，所以繳獲的那四百多匹僧僧黑馬裏有一大半是母馬。龍岩峰不是韃靼人，母馬肯定不能上戰場的，全部留下來跟馬瓦裏馬和關中馬混血，這樣一來他連一人一匹高頭大馬都做不到了，隻能千方百計到三千營和禦馬監那邊挖牆腳。僧僧黑馬在內地確實是少，但再少，在禦馬監和三千營裏也還是找得到的，隻要舍得花錢就行了。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他好不容易，終於給這幫家夥每人配備了一匹僧僧黑馬。每人一匹接近十五掌高的僧僧黑馬，已經是目前他能力的極限了，還是萬曆暗中支持的結果，不客氣的說，這支騎兵戰馬的高度是目前明軍騎兵中最高的，明軍的主要戰馬都還是十三掌或者十三掌半高來著。
??龍岩峰帶著駱尚誌來到騎兵訓練基地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訓練。隻見那幫野小子五十人一隊，排得整整齊齊，膝蓋並著膝蓋，控製著馬速在平坦的訓練場上縱橫馳騁。一兩隊看上去沒什麽，但八隊同時衝鋒就相當壯觀了，整個訓練營都在滾滾鐵蹄的踐踏之下顫抖！很多人正在給他們搗亂，用火銃對著他們開火，槍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不過沒有子彈發射出來，但即便是這樣也看得駱尚誌心驚肉跳了。此外還有人用彈弓甚至投石索向他們發射石彈，石子打在人馬的盔甲上，叮當作響，但衝擊的隊列不為所動————持續一個月的訓練下來，不管是人還是馬都習慣了這種煩人的騷擾，懶得理會了。那槍聲隻當伴奏，至於橫飛的小石頭……有盔甲擋著，傷不到他們的，那隻是不到十克的小石頭，又不是投石兵用的鉛彈。投石兵所使用的鉛彈一枚重量將近半斤，由投石索擲出去，足以隔著厚重的盔甲將一名士兵打昏甚至打死，那威力真的很嚇人，但這種不到十克的小玩意兒，基本可以無視。
??駱尚誌驚歎：“好馬，好兵！”
??龍岩峰搖頭：“他們還差得遠呢。”
??說話間，十幾門大口徑佛郎機炮對準了那些正在控製馬速前進的騎兵，炮手以最快的速度裝填彈藥，同時壓下炮口，準備平射了。駱尚誌大駭：“龍老弟，這……”
??龍岩峰很淡定：“放心，這隻是一次考驗。”
??駱尚誌愕然：“考驗！？”
??龍岩峰說：“你看下去就明白了。”
??一看到那幫炮手裝彈，杜鬆便紅了眼睛，嗆一聲拔出馬刀，直指炮兵陣地，咆哮：“衝！”
??幾百名騎兵同誌時拔刀，身體前傾，齊聲大吼：“衝！”猛夾馬腹，幾百匹黑馬放聲狂嘶，撒開四蹄，朝著三百米外的炮兵陣地全速衝刺，寒風將駿馬黑色的鬃毛和馬背上的騎士黑色的披風高高揚起，這支騎兵就如同一股席卷平原的黑色洪水，咆哮而前，勢不可擋！
??炮兵出現了慌亂，但還是堅持完成裝填，瞄準。被那黑洞洞的炮口指著肯定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哪怕明知道對方不大可能真的用實彈，你也無法控製住不讓自己恐懼，膽子小一點的人早就嚇趴下了。但杜鬆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害怕，那幫榆林少年同樣不知道怕字怎麽寫，在杜鬆的帶領下他們徑直向前猛衝，沒有一個露出怯意！
??真是一幫亡命之徒！
??那幫炮兵同樣帶種，這麽多騎兵猛衝過來，自己周邊又沒有步兵保護，他們居然也不逃，隻是咬緊牙關瞪大眼睛盯著滾滾而來的騎兵，直到騎兵一直衝到距離自己不足百米了，他們火速點火，然後扔掉手裏的家夥連滾帶爬的逃進了炮兵陣地後麵早就挖好的戰壕中！
??轟轟轟轟轟轟！
??在駱尚誌驚駭萬分的注視中，那些佛郎機炮真的開火了！噴發的硝煙淹沒了炮兵陣地，衝鋒的騎兵隊列中人喊馬嘶，好些人甚至被直接從馬背上打了下來。他震驚地望向龍岩峰，像是看一個瘋子：我日，玩真的啊！？
??龍岩峰說：“放心，大炮發射的是砂子，沒什麽殺傷力的。”
??這個倒不是騙人的，那十幾門佛郎機炮發射的全是砂子，二十來米內對無甲目標還有殺傷力，但對數十米外披著厚厚鐵甲的目標就無能為力了，隻能徒勞的打在人和馬的身上，啪啪作響，聽著熱鬧，但並沒有什麽卵用。不過一些沒有鐵甲覆蓋的部位挨上一粒學是挺疼的，前兩排的騎兵幾乎全部中招，火冒三丈，他們漫過炮兵陣地，躍過那條窄窄的戰壕，衝入一大片稻草人中間，齊齊發出一聲怒吼：“宰炮兵！！！”揮刀照著稻草人猛斬過去，刀光暴卷而過，稻草人被齊刷刷的斬成兩截，稻草滿天亂飛！顯然這幫家夥已經將這些稻草人當成了炮兵，每一刀都是使出吃奶的勁去砍的，黑色洪流咆哮而過，數息之間，兩百多個不規則擺列的稻草人幾乎沒有一個還是完整的！
??有一部份有腦袋隻剩下十根稻草連著，吊在後背，那模樣極為怪異，明知道這隻是沒有生命的稻草人，可是看到它們那個慘樣，駱尚誌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
??砍光了稻草人之後，那幫家夥發出震天響的歡呼：“宰光那幫瓜皮炮兵了！宰光那幫瓜皮炮兵了！”絲毫沒有在意如果是實戰，剛才炮兵那一輪齊射至少要報銷他們三分之一……事實上，看他們這個凶悍樣，即便是被這輪霰彈報銷了三分之一，他們也會照衝不誤，直到將炮兵全部宰光為止！
??又有人飛快地將一個個桔子擺在木樁上，杜鬆一馬當先疾馳過去，時速絕對超過六十公裏。當他飛速從木樁旁掠過的時候，馬刀閃電般刺出，然後高高舉起，當他勒住戰馬的時候，駱尚誌分明看到，他的馬刀刀尖上多了一個桔子！
??騎兵們十人一組縱馬飛馳過去，有一大半人選擇用刺，隻有少數人用斬，刀光閃過，那些桔子不是被斬成兩半就是被挑在了刀尖上，極少有落空的。駱尚誌當真是大開眼界，驚歎：“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龍岩峰說：“他們從小就接受了嚴格的訓練，騎術和刀法都相當了得，這種把戲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太高的難度，隻需要一個多月的訓練就完全能做到。”
??駱尚誌說：“好，真好！在他們身上，我依稀看到了當年那支追隨太祖縱橫天下的無敵鐵騎的英姿！”隨即又皺起眉頭：“隻是……龍老弟，他們衝鋒的時候排成那麽密集的隊形，隻怕會成為槍炮的靶子啊！”
??龍岩峰笑：“以他們的衝鋒速度和目前槍炮的射速，靠槍炮能擋住他們的全速衝刺嗎？”
??駱尚誌呃了一聲，別說，還真是，他們個個身披鐵甲，火銃必須頂到三十步以內才能破甲，三十步……頂多幾秒鍾騎兵就衝到麵前了，那些苦命的火銃手隻能打一個排槍就得麵對雪亮的馬刀了。至於火炮，那倒是可以無視他們身上的鐵甲，但以火炮那讓人抓狂的射速，恐怕也來不及多第二炮，就會被他們衝到麵前了。一句話，麵對如此瘋狂的對手，想依靠槍炮擋住他們，唯一的結果就是被他們當成保齡球撞得滿天亂飛！
??龍岩峰接著說：“而且他們不會直衝裝備槍炮的步兵方陣，他們會跟同樣裝備槍炮的步兵協同作戰，等到步兵以猛烈的火力將敵軍打到陣腳大亂的時候再突然殺出，一舉衝垮對手……”
??駱尚誌：“……”
??聯想一下後裝燧發槍和後裝滑膛炮那變態的火力，再看看這些騎兵那恐怖的衝擊力，這……這你媽誰頂得住啊！
??龍岩峰繼續說：“而且他們的主要對手還是韃靼騎兵，韃靼騎兵可沒有什麽槍炮。”
??駱尚誌問：“那他們對付韃靼騎兵的戰術是什麽？”
??龍岩峰說：“戰術很簡單，就兩種。第一種是己方兵力占優，直接衝上去砍；第二種是敵軍兵力占優，就想辦法讓步兵去頂，等步兵將韃靼騎兵的銳氣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們再衝上去砍。”
??說來說去，他的騎兵的戰術隻有一個，那就是衝上去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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