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 盯住他
唐寧雅在皇莊裏呆了四天便告辭了，她一個大姑娘長時間呆在這種無親無故的地方，也不是個事，得趕緊回去。
??龍岩峰和杜鬆送她們，依依不舍的，一送就是好幾裏，眼看就要送出皇莊的地界了。唐寧雅微笑著說：“公公，杜壯士，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你們就送到這裏吧，寧雅先回去了。”
??龍岩峰說：“那好吧，唐姑娘，你路上小心，如果有空，歡迎到皇莊來作客。”
??唐寧雅說：“一定，一定。”眼珠子一轉，別有深意的說：“現在公公已經是皇上麵前的大紅人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寧雅將來如果遇到什麽麻煩，求到公公門口，還請公公不要將寧雅拒諸門外哦！”
??龍岩峰拍著胸口說：“唐姑娘如果遇到什麽麻煩，隻管來找我，我一定全力幫你！”
??唐寧雅說：“那寧雅可就記住公公這句話了，希望公公不要反悔哦。”
??龍岩峰不屑地說：“我會反悔？開國際玩笑！男子漢大丈無，吐口唾沫都是根釘，說出去的話絕不反悔！”
??唐寧雅笑而不語。
??小青有點不舍的對杜鬆說：“黑子哥哥，我先回天津了，你……你有空可以到天津來找我，我請你吃狗不理包子。”
??杜鬆一個勁的猛點頭：“到時候我一定到天津找你！”
??小青說：“一定要來哦！”
??杜鬆說：“一定！”
??四人就此別過，唐寧雅和小青騎上小驢，一路小跑的朝京城跑去，龍岩峰和杜鬆則在原地揮手，目送她們遠去。
??龍岩峰長歎：“這麽漂亮的姑娘，成天騎著頭驢子四處逛，像什麽樣子！”
??杜鬆說：“對呀，這麽漂亮的姑娘，騎什麽驢子！”
??龍岩峰說：“要騎就騎我嘛！”
??杜鬆非常讚同：“沒錯！”
??還好唐寧雅和小青已經走遠了，沒聽見，不然非讓他們氣得轉回來將他們吊起來抽上三百鞭不可！
??唐寧雅和小青很快就進了城，來到京城有名的唐氏布莊。
??布莊莊主親自前來迎接，將她們請入客廳，奉上香茶，頗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大小姐大駕光臨，不知道有何要事？”
??唐寧雅抿了一口茶，說：“龐叔不要這麽客氣，寧雅是你帶大的，一直視你為叔父，你這樣就見外了。”
??龐莊主說：“大小姐今非昔比了，老龐怎敢失禮。”
??唐寧雅看著這位麵帶幾分謙卑之色的中年男子，微微歎了一口氣，心中掠過一絲落寞。是啊，她的地位已經今非昔比，以至於連一手帶大她的人都要對她畢恭畢敬了，這種感覺真不好受。她沒心情喝茶了，放下茶杯，說：“龐叔，現在我有一件事要你幫我去辦。”
??龐莊主說：“大小姐請講！”
??唐寧雅說：“我要你幫我盯著一個人。”
??龐莊主來了興趣：“誰？”
??唐寧雅說：“一個管理海澱皇莊的小太監。”
??龐莊主目光一凝：“海澱皇莊的管莊太監，龍岩峰？”
??唐寧雅說：“對，就是他。”
??龐莊主說：“他的大名我知道，狗皇帝麵前的大紅人，以進獻嘉禾之瑞得寵，特別會種田，他種的田一畝收成比別人七八畝還高，挺有本事的……怎麽，大小姐，你跟他有過節？”
??唐寧雅說：“沒有過節，就是對他挺感興趣。龐叔，你想辦法接近他，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設法拉攏他，這是個人才，如果能為我所用，對我們的大業將有極大的幫助！”
??龐莊主肅然說：“是，大小姐！”
??龍岩峰並不知道那位神秘的白衣女子已經派人盯住他了，他還在為皇莊的事宜忙祿著。現在秋收基本告一段落了，油葵、穀子、土豆都收獲完畢，就連穀杆子也已經曬幹打成了捆。曬穀場上，牛拖著石碾子在鋪滿一地的穀穗間來回的轉，金黃的穀粒在碾子的碾壓之下脫落，然後被掃成一堆堆，堆成一座座小山，再揚穰除去雜物就可以入倉了。葵瓜籽也已經悉數從花盤中脫落，被曬得很幹燥了，莊戶們將它們加鹽和茴香炒熟，運到京城去賣，供不應求。龍岩峰則沒有這樣幹，他將莊戶們當成租子交給他的那一部份葵瓜籽運到榨油作坊，很快，芬香撲鼻的葵瓜籽油便從油槽中汩汩而出，裝滿了一桶又一桶。莊戶們這才反應過來：貌似自己家裏的油瓶早就空了來著！於是沒有人再顧得上賣瓜子了，紛紛將自家剩下的葵瓜子送去榨油。
??葵瓜子榨出來的油炒菜很香，比菜子油、麻油、大豆油強了十倍不止，莊戶們吃過之後表示再也無法正視麻油、大豆油了。有人拿了一點到京城賣，一下子就賣出了天價！
??葵瓜子榨油剩下的殘渣龍岩峰也沒浪費，這些可是很好的飼料咧。就連穀子的秸稈，這家夥也讓人粉碎後做成草粉拿去喂馬，當真是物盡其用了。
??甜高粱和籽粒莧也全部收割，切碎混合在一起做青貯飼料。現在龍岩峰已經擁有上千匹馬，數百頭牛了，對草料方麵的需求量大增，光靠這點穀子的秸稈和籽粒莧、甜高粱肯定不夠的，他隻能去找禦馬監買草料，不然他好不容易才搞到的馬匹和牛非餓死不可！此外他還要指導莊戶們改造地窖，以儲藏土豆。這是豐收的一年，每戶莊戶都收獲了近兩千斤穀子，四五千斤的土豆，穀子這玩意兒大家都熟，知道怎麽處理，可土豆大家沒打過交道，應付不來。龍岩峰隻能手把手的教，指點他們把地窖改造好，把土豆陰幹一下然後送進去，分成若幹小堆堆放。
??“每一堆放一個蘋果，可以確保土豆兩個月不發芽……發芽變色的土豆是有毒的，千萬別吃，會死人的。”他說。
??於是，京城的蘋果一下子供不應求了，莊戶們對龍岩峰的話深信不疑，爭相購買蘋果，然後每堆放一個，以免它發芽。這些可都是糧食，發芽了就不能吃了，那多浪費呀，堅決不行！
??除此之外，龍岩峰還忙著引進稻種。明年海澱皇莊大半土地要改種相對小麥而言產量更高的水稻了，引進稻種勢在必行。本來京城周邊地區就有零星的水稻種植，大可就地取材，但龍岩峰並不打算這樣幹。
??“從朝鮮引進稻鍾。”他說。
??好吧，他是老大，從哪裏引進稻鍾他說了算。萬曆一道聖旨下去，馬上有欽差漂洋過海，前往朝鮮，很快，一艘滿載著優質稻種的海船越過東海，抵達天津，再沿著北運河將龍岩峰想要的東西運回了皇莊。他選擇朝鮮水稻作種子自然有他的原因。雖說有水的地方就能種水稻，但不同品種之間還是有差別的，朝鮮水稻耐寒能力肯定比南方水稻強，選它再好不過了。
??此外，這次朵思麻出使大明，帶來了不少亞麻、鷹嘴豆的種子，萬曆都給了龍岩峰讓他試種。受龍岩峰成功的影響，萬曆現在對種田也充滿了興趣，番邦有新奇作物種子獻上，第一反應就是給龍岩峰，讓他拿去試種。
??龍岩峰直翻白眼：“皇上，你是成心想累死我啊！”
??萬曆不懷好意的笑著：“你這是什麽話，朕是看重了，才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來辦，難道你不應該感到高興嗎？”
??龍岩峰說：“我都累到口吐白沫了，高興個鬼！”他哀歎著扳著手指頭：“我還得修水渠、建抽水站，我還得規劃水稻、小麥、穀子種植區，我還得規劃蔬菜、花生、甜高粱、苜蓿、籽粒莧這些作物的種植麵積……累得快沒有時間喝水了，你還在給我添亂？”
??萬曆有點反應不過來：“種田不是有什麽就往地裏種就行了嗎，怎麽還有這麽多門道？”
??龍岩峰無力地翻著白眼：“有什麽就往地裏種那是最笨的辦法！有些作物消耗肥力相當厲害，有些作物則可以起到固肥增肥的作用，就應該合理安排，在土地肥力不變的情況下獲得更高的產量；有的作物產量高但賣不出高價，有的作物產量不高但很緊俏，就應該找出一個合理的比例，適當多種能賣好價錢但低產的，少種產量高但價賤的，以獲得更好的收益……像那些鹽堿化的土地就應該多種油葵，在收獲葵瓜籽的同時改良土壤；那些灌溉困難、留不住水的土地就應該種花生、穀子這類產量高又耐旱的作物，將灌溉方便土壤肥沃的好地留給水稻和小麥……這裏頭的學問多著呢，你以為隨隨便便種就能成功了？”
??萬曆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苦笑：“原來種田還有這麽多門道，開眼界了。”
??龍岩峰說：“現在你知道想管好一個皇莊有多辛苦了吧？知道我辛苦就別再給我找事了，我很累的！”
??萬曆賠著笑臉說：“不會了，以後不會了……對了，你這麽累，朕派幾個人去幫你怎麽樣？”
??龍岩峰說：“可千萬別，朝廷裏就沒幾個懂種田的，派這些外行過來給我添亂呀？”眼珠子一轉，建議：“不過我覺得那個提倡在京郊種水稻的徐貞明不錯，皇上，你把他給我弄過來。”
??萬曆臉一黑：“不行！朕年初才因為他要在京郊種水稻罷了他的官，現在召他回來幫你種水稻，那不是抽朕的臉嗎？絕對不行！”
??龍岩峰說：“那你是不想要高產嘍？”
??萬曆氣惱地叫：“朝中人才濟濟，精通農作的也不在少數，你為什麽非要這個徐貞明！”
??龍岩峰說：“因為他是朝中少有的願意幹實事，而且不計個人得失的官員，懂？我還要靠他幫忙把稻田的排灌係統規劃好呢，這是一項大工程，需要精通水利的人，不然的話，隻灌不排，很快稻田就要變成鹽堿地了，懂？”
??萬曆無奈，隻好說：“好吧，朕這就下旨召他回來。”
??龍岩峰這才滿意：“這就對了！”
??昏天黑地的忙活中，天氣漸漸變冷，當龍岩峰手忙腳亂地處理好這一切事宜之後才發現，冬天到了。
??冬天到了，意味著他在折騰了一年之後，總算可以消停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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