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公公會武術，誰也擋不住
龍岩峰從來就不是什麽乖寶寶，從小到大可沒少打架，到農場工作後也不止一次因為一點口角之爭跟人家打得頭破血流————反正東北漢子都是直脾氣，發火了就幹一架，幹完了坐到一塊切幾斤豬肉來一箱啤酒，又是好兄弟。最激烈的一次，他曾抄著一把剁骨刀卻砍一個因為一點口角打了他媽媽一巴掌的混蛋，愣追了三條街，差點沒把那貨給嚇死。
??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要殺人，想都沒想過！
??大砍省的漢子，心裏有氣就掄起拳頭去揍人，為了麵子打個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這是很尋常的事情，對於打架這種事情，他可從來就沒有慫過。但說到殺人……真沒幾個敢的，又不是變態殺人狂，日子過得好好的，幹嘛要想不開？而現在，這個從來就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奪取別人生命的家夥手頭上已經有三條人命了，第一個是隔著上百米一槍打死的，離得遠，而且敵軍的擲矛隨時可能過來，所以沒什麽觸動；第二個是撞到槍口被他一槍放倒的，這個觸動也不大。可現在他是親手一槍刺捅進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的胸口，槍刺入肉的悶響還有噴濺的鮮血讓他渾身汗毛都倒豎起來，褲襠當場就濕了！那個被刺中的韃靼士兵淒厲地慘叫著，無力地掙紮著，而龍岩峰麵色煞白，握著步槍愣在那裏愣愣的看著被他捅中的那個倒黴蛋，忘了自己該幹什麽！
??可韃靼人沒有忘記要他的命。一名在他身後的韃靼士兵砍翻了自己的對手，看到同伴被刺中，暴吼一聲撲了過去，揚刀照著他的後頸狠狠斬落！龍岩峰反應遲鈍，當他感覺到彎刀帶起的寒風迫近的時候，那把彎刀已經快要斬到他脖子上的汗毛了。
??他心裏掠過這樣一個念頭：哦豁，完蛋！！！
??眼看他就要人頭落地了，一把長刀斜斜蕩過來，當一聲將那把即將要斬入他脖子的彎刀擋開，劉老七不知道什麽時候跳到他身邊，衝他大吼：“在這裏發什麽愣？這是可以發愣的地方嗎？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否則你就得死！”
??龍岩峰讓他吼得渾身一哆嗦，這才反應過來，咬著牙一腳將那個攥著刺刀慘叫的韃靼士兵踹開，抽出刺刀，大吼一聲，向下一個目標撲過去……據後來劉老七的回憶，這家夥的吼聲帶著哭腔，也不知道是發泄還是給自己壯膽！但不管怎麽說，他沒慫，這一點出乎劉老七的意料，就他所知，太監都是些沒種的家夥，這位似乎特別帶種！
??一個太監都沒有慫，其他人更沒有慫的理由，倒下的就算了，還能站著的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怒吼著撲向那些還沒有倒下的韃靼士兵。那些韃靼士兵可倒了血黴，紛紛在這幫剽悍的莊戶的圍攻之下倒下，而一旦倒下，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了。在這場混戰中，他們並沒有表現出與他們的赫赫凶名相匹配的勇武，在與這些邊軍逃兵短兵相接的較量中節節敗退，以至於劉老七、張七等人都納悶：這些韃靼人怎麽這麽不經打？
??其實也沒什麽好奇怪的，韃靼人還沒有學會走路就先學騎馬了，每一個韃靼人一生中起碼有一半時間是呆在馬背上，而長期騎馬的一大憋端就是羅圈腿————不知道羅圈腿是怎麽回事的請去看《舉起手來》————這些羅圈腿一旦沾到馬背就跟生了根似的，任憑戰馬怎樣飛馳都紋絲不動，射箭揮刀輕鬆自如，可一旦下馬他們就變得異常脆弱，根本就不用什麽精銳部隊，一幫普通步兵就能將他們吊起來打！精於騎戰，怯於步戰，這正是遊牧民族的致命傷，在過去兩千年裏，不知道多少遊牧民族因為步戰水平弱雞而被對手打爆，灰飛煙滅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大唐VS薛延陀的諾真水之戰，六千唐軍騎兵下馬持槊衝鋒，一個豬突打爆了二十萬薛延陀大軍，由此可見這些馬背民族步戰能力是何等的令人著急。一支強悍的騎兵必須是步戰騎戰俱精，就算失去了馬匹，下馬列陣也能迅速衝垮對手，比如說金軍，宋金交兵的年代裏，宋軍就有過無數次這樣的教訓，他們成功地利用強弩和壕溝頂住了金軍鐵騎的衝擊，但金軍騎兵下馬列陣豬突衝鋒，他們馬上就崩了。這幫韃靼士兵顯然沒有金軍那樣的本事————其實本質上他們隻是一群拿著彎刀長矛的牧民，由於絆馬索的存在，他們不得不下馬步戰，然後陷入圍毆之中，隻能被動挨打！
??阿魯賀快要氣瘋了，天知道他這是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領了個近乎自殺的任務，領兵穿越山區一路吃足了苦頭不說，還撞上了山洪，整個千人隊葬身濁流之中，自己帶著四十來號人逃過了山洪，撿回一條小命，想搶劫一個村莊弄點物資逃回草原，又中了人家埋伏，最後一點部下紛紛在明軍的圍攻之下倒下……他滿腔悲憤，還能再悲催一點嗎！？他劈翻了三名圍攻他的敵人，自己大腿也被長矛戳了一下，鮮血直流。這夥敵軍很邪門，個頂個的剽悍也就算了，裝備還出奇的精良，那長刀、腰刀都是用精鋼打造的，殺傷力巨大，尤其是長刀，一揮之間往往能將韃靼士兵的兵器連同手臂一起斬斷，他們從一開始就落盡下風！眼看著身邊的部下越來越少，卻不斷有年輕莊戶抄著棍棒鐵錘斧頭之類的武器打開大門衝出來加入戰團，他知道自己這次徹底的栽了，沒有半點翻身的機會了！
??既然認栽了就趕緊逃吧，再不逃可就連命都沒了！
??他格開一支直刺過來的長矛，彎刀斜揮劃開了那名持矛莊戶的咽喉，然後一腳將他踹開，放聲大吼：“撤！快撤！”帶頭朝莊外跑去。已經所剩無幾，陷入越來越多的莊戶圍攻之中的韃靼士兵如奉倫音，紛紛舍下對手逃竄。莊戶們表現出極大的熱情，用磚塊、瓦片、石頭甚至短矛夾道歡送，就連劉勇、劉蠻這些半大的孩子也爬上屋頂抓起磚頭使出吃奶的勁朝逃竄的韃靼士兵擲去，好幾名試圖上馬逃跑的韃靼士兵被飛來的磚塊石塊打落，然後被斬成肉醬，還有兩個被標槍擊中背心，一命嗚呼，剩下的抱頭鼠竄，逃出了莊子。
??現在想跑可沒那麽容易了，莊戶們都進入了亢奮狀態，你丫無緣無故跑進我們的莊子來一通砍殺，吃了虧就想逃？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一個個拎著糊滿鮮血的兵器窮追不舍，那一雙雙眼睛全是紅的，嚇得幸存的韃靼士兵魂飛魄散，甚至喪失了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隻顧著逃！
??韃靼人連滾帶爬的逃出了莊子，兩腿哆哆嗦嗦的上馬，朝著山區沒命的逃。上馬了就不好對付了，劉老七叫：“大家別追了，回去把首級割下來準備送官府請賞！”
??然而龍岩峰卻牽出黑馬，翻身上馬，怒吼：“奶奶個熊，你們這幫雜碎，有種別跑！”一踢馬腹，黑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一陣風似的追了過去！
??這個小太監居然這麽猛？
??眾人麵麵相覷，張七喉結蠕動一下，喉嚨裏發出咕嚕一聲，問劉老七：“七哥，還追不追？”
??劉老七咬牙說：“追！一個太監都敢追上去，我們難道連個太監都不如？”
??這話就有點傷人了，大家都是帶把的，誰願意承認自己連太監都不如？如是這幫見了血的家夥嗷的一聲，追了出去。受傷的主動留下來，揮刀割下被幹掉的韃靼士兵的首級，一個個眉開眼笑：這些可都是錢哪！
??龍岩峰現在有點殺瘋了，看到敵人逃跑，他二話不說上馬就追，奶奶的，跑到我的地盤來跑了人就想跑？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把腦袋給我留下來吧！他這匹黑馬經過一段時間精心調養，已經恢複了體力，跑得四蹄生風，韃靼士兵騎的那些普遍比馬瓦裏馬矮二三十公分的矮腳馬哪怕是在最佳狀態也會被甩出十八條街，何況這些矮腳馬此前剛跟山洪來了一次山地越野大賽，體力消耗極大，到現在都沒恢複過來？很快，龍岩峰就追上了落在最後麵那個，那家夥聽到身後馬蹄聲傳來，不禁扭過頭來，見追上來的居然是個太監，那表情頓時就變得異常精彩了……
??相信我，任何一名悍勇的士兵在逃跑的時候發現追擊自己的居然是一名太監，那表情都會很精彩的。
??這表情激怒了龍岩峰，莫名其妙被套上個太監的身份，走到哪裏都要接受別人那異樣的眼光，他本身就夠惱火了，現在連個韃靼人都這樣看他，那不是火上澆油嘛！在馬背上自然是沒法用火槍的，他早就把魯密銃掛到了得勝鉤上，拔出長刀，平持長刀，刀尖對準那名韃靼士兵的背心，放聲怒吼：“殺！！！”
??一記淩厲的直刺！
??這是在農場民兵訓練基地跟一名老民兵學到的。八十年代的時候農場還有騎兵連，這位老民兵就是騎兵連排長，到九十年代，騎兵這一古老的兵種從中國軍隊的作戰序列中徹底消失了，他們算得上是中國最後一批騎兵了。龍岩峰在受訓的時候跟這位老民兵交情不錯，對他騎馬縱橫馳騁的英姿無限向往，請人家喝了好幾次酒，又說了不少好話，把老民兵哄得心花怒放，收下了他這個徒弟，將一身本事都教給了他。本來這些本事都沒什麽用，和平年代，難道他還能騎馬去砍人不成？但到了明代，這身本事就有用了，這不，這一記淩厲的直刺來得快如閃電，那名韃靼騎兵堪堪隻來得及扭過身來，就被捅了個透心涼，當場就仆街了！
??龍岩峰在刀尖傳來穿透感的那一瞬間果斷收腕，刀尖剛剛從那名韃靼士兵後背突出一點點便拔了出來，不顧這個鮮血狂噴慘叫墜馬的倒黴蛋，撲向下一個！
??這個傻逼居然抄起髒兮兮的弓，張弓搭箭朝他瞄準，完全忘記自己的弓弦已經被水泡軟，整張弓已經廢了……
??沒什麽好客氣的，長刀一記橫擊，斬開這個倒黴蛋的皮甲，切開半邊軀體，幾乎斬到了脊柱。這名韃靼士兵發出淒厲的慘叫，從馬背上栽了下去，痛苦地掙紮著。那個可怕的創口長達一尺，腸子髒器什麽的爭先恐後的從裏麵嘟嚕出來流了一地，雖然一時沒死，但也肯定活不成了……那劇痛讓他恨不得自己馬上就死掉！
??這下子，逃竄的韃靼士兵簡直要哭了。親娘咧，他們這是什麽運氣啊，在山區撞到山洪全軍覆沒也就算了，想下山搶點東西，結果撞到一幫個頂個能打的農民把他們打得死傷慘重，現在再好，一個太監單槍匹馬追上來，轉瞬之間就放倒了他們兩個！
??難道大明最能打的不是邊軍，而是農兵和太監？
??嗯，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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