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這個太監不太壞
這一拳過去，那莊丁給打愣了，老農民更是愣住了，一個勁的往天上瞅，想看看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在他四十餘年的人生中，隻見過太監指揮如狼似虎的莊丁毒打老實巴交的農民，現在卻看到莊丁因為對農民太凶惡而挨了太監的打……莫不是太陽真的打西邊出了吧？
??可惜天氣陰沉沉的，不見太陽，所以他無從判斷太陽是打哪邊出來的。
??一拳把那該死的莊丁給打得閉過氣去之後，龍岩峰和顏悅色地對老農民說：“老伯你別聽他瞎嚷嚷，我真的隻是在你這裏住一段時間，住宿費用一分都不會少你，每日夥食我自己掏，不會占你便宜的。”
??老農民連聲說：“不敢，不敢，公公請進！”
??龍岩峰這才滿意，扭頭瞪向挨了他一拳的莊丁，沒好氣地說：“滾蛋！沒事的話不要來找我，看著你就煩。”
??那莊丁揉著肚子，神情極為委屈的“哦”了一聲，聳拉著腦袋走了。估計他還從來沒見過脾氣這麽古怪的人，自己明明再想方設法替他省錢撈好處，他一點都不領情，還給了自己一拳，簡直就不可理喻，這種人以後有多遠躲多遠！
??龍岩峰跟著老農走了進去。那這一番動靜把老農的家人都被驚動了，女主人帶著幾個孩子出來迎接。龍言楓看到不管是女人還是孩子，都麵有菜色，消瘦得厲害，尤其是女主人，也就三十來歲的年紀，可眼角卻早早的長出了皺紋，那樣子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不止十歲，生活的艱辛把她的活力給壓榨幹淨了。看到當家的帶進來一個小太監，女主人和孩子們都露出恐懼的神色，皇莊裏太監給佃戶們的印象實在是不能再糟糕了。龍岩峰很有禮貌的朝他們招招手，微笑著說：“大家好，我叫龍岩峰，宮裏出來的，到你們這裏來租房子住一段時間，以後請多多照顧。”
??女主人和幾個小兔崽子都是一臉懵逼，估計他們還沒有見過這麽奇葩的太監。
??老農對女主人說：“，去給這位公公收拾一個最好的房間，一定要幹淨。”
??女主人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收拾房間去了。老農滿臉堆笑對龍岩峰說：“公公先坐下來喝口水，房間很快就能收拾好了。”
??龍岩峰嗯了一聲，把行李放下，拖過一張凳子坐下。他看到房子裏麵光線昏暗，牆壁和屋頂滿是蜘蛛網，尤其是那牆壁，黑漆漆的，髒的不得了，看著就不舒服。可不舒服也沒有辦法，在屋子裏並沒有獨立的廚房，他現在坐的這個地方再走幾步就到爐灶了，做飯的時候濃煙飄散開來，把牆壁熏的跟鍋底一樣黑，衛生自然好不到哪裏去。但即便是這樣，這已經是蘇家坨一帶最好的房子了，北方農民的艱辛，由此可見一斑。
??老農民給他斟了一碗熱水，陪著笑臉說：“寒舍簡陋，實在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東西招待公公，還請公公恕罪。”
??龍岩峰擺擺手說：“你太客氣了，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才對。”接過水來喝了一大口，四處張望：“還未請教老伯尊姓大名呢。”
??老農民憨厚的說：“不敢不敢，老漢叫劉老七。”
??龍岩峰有點吃驚：“老七？是不是說你在家裏排第七？這樣說來家裏有七個兄弟姐妹？”
??老農民說：“一共九個，不過能活到現在也就我和三姐了，其他的都死了。”
??九個兄弟姐妹隻有兩個活到中年，這讓龍岩峰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這年頭貧苦人家生孩子跟兔子似的，越是窮生的越多，生得越多就越窮，夭折率非常的高，七八個孩子能有一半長大成人就謝天謝地了。放在現代就是不折不扣的悲劇，可是在古代，大家都習慣了，無所謂了。
??正聊著，房間裏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響，幾個小兔崽子的驚呼：“老鼠！老鼠！快抓住它！”然後就是桌子被撲倒的聲音，夾雜著痛呼，真是夠熱鬧的，龍岩峰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看到一隻碩大的家鼠吱吱怪叫的從那房間裏竄出來，在他後麵好幾個小兔崽子拿著掃把，棍子窮追不舍，眼冒綠光，如同一群餓了好幾天，突然看到一塊肥肉的狼崽子。那隻老鼠足有一斤重，天知道他它了什麽，長得圓滾滾的渾身都是肉，它肯定是被後麵那群狼崽子給嚇壞了，慌不擇路，朝這龍岩峰這邊急衝過來！！
??龍岩峰讓這隻肥碩無比的老鼠給嚇得一蹦三尺高，發出一聲尖叫：“好大一隻老鼠啊！！！”
??劉老七也是一聲大叫：“好大一隻老鼠啊！！！”同樣一蹦三尺高，不過龍岩峰是往凳子上蹦，而他則是以餓虎撲食的姿態朝那隻老鼠猛撲過去，一記鐵砂掌狠狠拍下，出手之快、之狠、之準，無不讓龍岩峰膛目結舌，心裏狂叫：“我的乖乖，碰上武林高手啊！”
??那隻倒黴的老鼠自然不是武林高手的對手，給這一記鐵砂掌拍了個正著，發出一聲尖叫，口鼻出血，筋骨盡斷，腦袋一歪便掛了。武林高手抓著老鼠尾巴將它拎起來，掂量著那份量，那張老臉笑成一朵花：“好肥的老鼠啊，可以燉一鍋肉湯了。”
??那幾個狼崽的歡呼：“肉湯！肉湯！”
??女主人動作是最慢的，直到現在才抄著掃把追出來，看到老鼠正被自己丈夫倒拎著，血不斷從口鼻中滴落，顯然已經死了，她鬆了一口大氣，笑著說：“還好，抓住了！我真怕讓它跑了呢。”
??兩個大冷天還光著屁股的小屁孩撲過去，一人一邊抱住她的腿叫：“娘，煮肉湯，煮肉湯！”
??女主人說：“好好好，等忙完了就給你們煮肉湯。”
??龍岩峰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當然，不是饞的：“貌似叫老鼠不能吃吧。吃了會生病的。”
??劉老七滿不在乎：“不能吃開玩笑吧，你瞧瞧，它渾身都是肉，跟個肉球似的，這送上門來的肉啊，哪有不吃的道理？媳婦，趕緊把房間收拾好，然後把這些老鼠給料理一下做一鍋肉湯，孩子們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
??女主人也很高興的說：“等一下我就給他們做肉湯。”
??那幫狼崽子拍手歡呼起來，看他們那樣子，比過年還要高興。
??其實房間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無非就是將那些破破爛爛的家什給搬出來把地掃一掃蜘蛛網掃一掃就完事了。女主人手腳麻利，很快就把這點活給忙完了，燒了一點熱水開始料理那隻老鼠。隻見她把老鼠丟進熱水裏燙了一下，然後撈出來三兩下將老鼠身上的毛全部抹掉，露出白花花的皮肉，再用一把小刀劃開老鼠的肚子，將內髒全掏了出來，動作熟練無比，顯然不是第一次料理老鼠了。龍岩峰看得頭皮發麻，那幫狼崽子蹲著一邊圍成一圈，眼都不眨的看著，邊看邊咽口水……按照龍岩峰的衛生觀念，這種家鼠是真的不能吃，天知道上麵帶有多少病菌，搞不好還會引發鼠疫的。可這種衛生觀念在這裏並不適用，一隻肥碩的老鼠，甭管是家鼠還是田鼠，對於常年不知肉腥味的貧苦人民來說是一頓美餐，至於吃了會不會生病，那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內。所以龍岩峰猶豫再三，還是放棄了說服他們的打算，拿著行李走進女主人幫她收拾好的房間，拿出棉被和席子鋪上，將行李代放到床上，然後走了出去。
??女主人手腳麻利，三兩下就將那隻老鼠給料理幹淨了，然後剁碎，加一點點鹽放進一個瓦罐裏煮。忙完這些也該做晚飯了，他從米缸裏打來小米，洗幹淨放進鍋裏用猛火煮，很快飯菜的香味便飄散開來，那一窩狼崽子口水流的更厲害了。
??正忙活著，龍岩峰回來了。劉老七上去迎接，親熱的問：“公公，你剛才上哪去了？”
??龍岩峰說：“飯還沒好，我出去走了一圈。”
??劉老七說：“飯菜馬上就好了，公公你先坐下來歇一歇，很快就可以吃了。”
??龍岩峰藏在背後的那隻手亮了出來，上麵拎著一塊豬肉，衝劉老師晃了晃。
??劉老七的眼珠子頓時變得滾圓。
??龍岩峰笑著說：“老鼠肉我吃不習慣，所以特意到外麵去切了一斤肉回來。”把肉遞給女主人說：“大嬸，麻煩你幫忙把這肉給料理一下，今晚大家加餐。”
??女主人連聲說好，再一次打了一盆熱水，把豬毛洗幹淨切好。一個小丫頭已經把火燒得很旺很旺，鍋裏那一點點的水早就燒幹了，女主人往鍋裏放了一點點油，等油燒得快要著火了，便將肉倒進去。隻聽到劈哩啪啦一陣聲響，油鍋裏騰起大團大團白氣，肉在滾燙的油鍋裏迅速脫水，滋滋冒油，再加入一點鹽和醬油，肉的香味便不受控製的彌漫開來，勢不可擋。
??於是那幫狼崽子的口水流得更厲害了，守在灶頭邊眼巴巴的看著鍋裏，一心盼著早點開放，不然的話他們恐怕都死於脫水了。
??女主人從那點肉裏紮出了不少油，她將這些油小心的收集起來，肉嘛，繼續在油鍋裏炒一陣就算炒好了，趁著油鍋裏有不少油，她又倒進了一些豆芽……天麻麻黑的時候，飯菜終於端上了桌。女主人先給劉老七和龍岩峰盛了飯，然後自己和幾個孩子坐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
??龍岩峰拿起筷子正想吃，見女主人和幾個孩子都沒有要過來一起吃飯的意思，有禁有點納悶，叫：“大家過來吃飯呀，在那邊傻站著幹嘛？”
??劉老七說：“公公甭跟他們客氣，他們笨手笨腳的，哪能跟你一起吃飯呢？來來來，我們先吃。”
??龍岩峰說：“那可不行，他們的肚子都餓的咕咕叫了，哪能我們在這邊大吃大喝，讓他們在一邊看著流口水嗎？快過來，大家都過來坐下吃飯。”
??見他這麽熱情，而自己的孩子也確實餓得受不了了，劉老七也不好再讓孩子們繼續挨餓，便樣他們過來坐下吃飯。他跟女主人對視一眼，心裏都在想：
??“這個太監看上去還不壞嘛！”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