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八章 下海探尋
吳州城端木氏本家，這些年來一直守衛森嚴，堪比皇宮。
特別是端木容情本人，在他周圍的護衛都是各宗門裏的頂尖高手，對他是寸步不離。
端木容情當年繼承傳送符的時候才三十八歲，如今也不過六十歲出頭，但他的麵容卻像是過了百歲的老人。深深的溝壑，塌陷如骷髏的眼眶，渾身骨瘦如柴，頭頂上也沒有幾根頭發了。整個人躺在床上，形同朽木。
然而他仍有一口氣不能順暢：“陳子欽，陳子欽怎麽不在？”陳子欽是陳氏的武神，這些年來，和他關係最為密切。
旁邊一人道：“端木老爺，將軍今日有事不能來府上了，他讓我特意轉告你。”
“不能來？他是不敢來吧！我……我要去找他！”
“你不能起來，端木老爺，真不能起來呀。”
他想起來，隻要沒人攙扶，那是絕對沒力氣的。而且，今日好像也沒有人打算去攙扶他，因為他已經沒有必要從床上起來了！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無力地躺回床上去，已經氣喘籲籲了。
“咳咳……陳老頭你這個王八蛋！”
並肩作戰數十載，到頭來也隻剩下這一聲咒罵了。
傳送了妖山之後，他迅速衰老了幾十歲，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這就是報應吧。然而，他今日才看清楚，自己這些年來東征西戰，豪情萬丈，居然如此可笑！
也許這是最後的時光了，他愣愣地看著密室頂部，感覺自己躺在棺材裏，周圍的人都在等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我要見我的家人……你們……把他們叫過來。”
旁邊的獵魔人看了他半晌，道：“端木老爺，你現在病情危急，最好不要操勞過度。”
“我讓你……把他們叫過來！”
“對不起，為了你的身體健康，我不能那麽做。”
“混賬，你算什麽東西？你到底是誰？誰讓你在這裏的咳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聲都像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沒有人理他，平日裏對他畢恭畢敬無微不至的獵魔人，今日一反常態。他終於不得不相信，自己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
可現在，他的身邊一個自己人都沒有，就連親人都不能看上一眼。
“端木氏怎麽出了你這樣的敗類？”
偏偏是這樣的時刻，他想起了一個人的怒罵。
“天降傳送符，這是要滅端木氏啊！你還有沒有是非觀？”
罵得對，表哥罵得對呀！
端木容情眼角流下了兩行淚。縹緲幻境的罪孽是他端木容情一個人的罪孽，其他人坐享其成，這衰老無用的後果，隻有他一個人承擔。
到頭來，為的是什麽呢？
*
端木昱兒和梵滄海又回到了南方以南，他們要潛水下去看看海底裏的狀況，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
他想下水，梵滄海卻攔住了他：“昱兒，天氣冷，你在上麵呆著，我自己下去。我一定會給你看仔細來。”
“哪裏那麽嬌氣了！我一定要下去的。”
“你看你，連站都沒力氣了，到水裏會很糟糕。”
“你不要管我！”他聲音大了起來，他從未對他大聲說過話，如今是怎麽了？
“傻瓜，我不管你誰管你。但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不要把責任都扛到自己身上去。”
“那麽大的天坑，我們明明已經發現了，卻沒有叫他警惕！”端木昱兒內疚啊，對墨兮有著深深的內疚。三年前他們就已經發現了山裏的大坑，竟然還讓獵魔人準備了三年，將妖山傳送走。
梵滄海哪會不知道他的內疚？但除了將他擁入懷中，別無他法。
端木昱兒堅決要下去，梵滄海唯有點頭。兩人隻穿著中衣，潛入了冰冷的海水裏。
這片海域曾經有一座孤島，島上有連綿不絕的山嶺。因為深淵深處有一顆天妖神珠，散發著濃厚的暗靈之氣，使得天下妖獸聚集於此，而成為妖山。
大妖王統領妖山之後，妖獸們對妖神之子的崇拜轉化為了對妖王的忠心耿耿。大妖王帶領著他的妖獸子民創造了近百年的輝煌。
端木昱兒本質上為妖神，卻作為人類成長起來，他對人類和妖獸有著無差別的對待。今日那麽多同類消失不見，他怎麽能不悲傷？
但為了找尋真相，他必須振作起來。
他們施展術法極速潛入海底，到了妖山的斷裂處，這深度跟天坑是相似的，或許更深！
同樣沒有發現術法的痕跡。
因為是一座山被活生生截斷，斷裂處尚未長出水草來，呈現一大片空曠地帶，許多魚兒遊來遊去。這就是妖山的根部了。
梵滄海傳去密語：“可見獵魔人下了很大的功夫，要在一座大山的底部截斷山，這力量堪比天神吧！”
端木昱兒忍著悲痛，道：“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我們再看看這裏有沒有秩序虵，如果有那就好辦了。”
秩序虵咬人，能讓人看到一些蛇本身看到的景象，興許能有所發現。
妖山何其廣闊，它的底部必然更加廣闊。兩個人不辭辛苦地遊著，看著，不放過每一處可疑的地方。
好半天過去了，仍然沒有收獲。梵滄海建議上去休息一陣，他們畢竟是人，在海底也不能長時間不呼吸的。
兩人就在原地上升，衝上了水麵。渾身濕淋淋地跳到了坐騎上，隻有瀚宇擊征乖乖地等著他們倆，極地蒼龍不知道跑哪裏偷懶去了。
“那條懶蟲，估計回客棧找酒喝了。”端木昱兒對蒼龍太了解，要不是有酒喝，它還不會乖乖地跟著梵滄海這麽久呢。
梵滄海道：“不管它，昱兒趕緊把衣服換一換，等我們休息夠了再下去。”
換掉了濕衣，裹上厚厚的披風，兩人擁抱著坐在瀚宇擊征上，擊征時不時扇動翅膀，帶來凜冽的狂風。因為有暖陽當頭，也不至於那麽寒冷了。
“你說，他在那邊還好嗎？”端木昱兒未語淚先流。
梵滄海總不能說他很好，被傳送進去的人會受到反噬之殤，聖者境強者受到的傷害應該是最嚴重的。因此，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你說，災難來臨之前，他有沒有察覺？有沒有一點準備？”
這麽問，無非是希望他有察覺，有準備，興許進去了還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