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四章 長生困惑
大妖王賞賜給端木昱兒的宅子，已經掛上了“端木府”的牌匾，還是他親手題的字。因此，端木昱兒想隱姓埋名都挺難，城裏早就傳開了，端木公子是大妖王的貴賓，是人上人。
這份熱情若被梵滄海得知，恐怕端木昱兒會頭疼得緊，有時候想想，他暫時不在好像也不錯？
薄紗一般的簾子被夏風緩緩地吹著，發出一些細微的響動。秦自在仍舊在說服端木昱兒：“秦某剛到南方以南，就已經聽說大妖王對公子另眼相看了。”
端木昱兒依舊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也不插話了，讓他直接把話說明白。反正，秦自在是樂於助人慣了，他也乘一次東風嚐一嚐扶搖直上的滋味。
秦自在道：“在這城裏，但凡掛上大妖王名號的店，都是財源滾滾來的！都是跟大妖王有些淵源的店。因此，公子的店，不妨直接點明了，這就是大妖王住過的店！他每次出巡必然要住就是端木公子的客棧了！”
端木昱兒險些被酒水嗆到，便輕輕地咳了咳，用手絹子擦了擦唇邊，道：“秦公子說得有理，你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必然已經知道大妖王不會介意我打著他的名號招攬生意！”
“當然不會介意！這個你可放心！”
為什麽不會介意呢？一旁的白秋憶可想不明白，但他們二人沒有繼續對此進行說明。
他仔細地辨別過了，秦自在和昱兒的聲音還是有些不同的，音色雖然很像，但氣韻完全不同。秦自在那是紈絝子弟的氣韻，昱兒是翩翩公子的氣韻啊！
秦自在話題一轉：“端木公子是正人君子，鐵定不屑與那些賞金散人為伍……”他話未說完，端木昱兒真真被酒水嗆到了，前不久他剛想到去當賞金散人賺本錢呢！被秦自在這麽一說，真是倍感羞愧。
“秦公子你可別亂誇我，哪天我當了賞金散人你不得打自己一個大嘴巴？”
秦自在卻仍有自己一套說辭：“誒，端木公子必然不是為了錢財就能殺人放火的，秦某相信就算你去當了賞金散人，也不會做出格的事。再者，賞金散人的世界裏，並非全是違法的勾當，給人辦了事收取費用那是理所應當的。”
“秦公子真是太能談天說地了！昱兒佩服得五體投地！”哪能不五體投地呢？開個店而已，賞金散人也能拉進來說，他的腦子裏到底有多活絡？
“端木公子過獎了！若是端木公子在店裏立下一個規矩，比如，凡是在本店花費五十兩以上的，有任何玄乎之事，端木公子免費給他消災解難。這不就與賞金散人劃清界限了嗎？而且，還能借此出去曆練，積累功德。豈不兩全其美？”
“呀！秦公子好點子呀！昱兒真的佩服！”這一次，是真的佩服！不過他轉念一想，剛被梵滄海叮囑不準出去亂跑呢，怎麽還光明正大地出去跑了呢？
他回來了可如何交代？
但是修士不曆練那還叫修士嗎？人生漫漫，總不能一輩子停在神階中期啊！
秦自在看不懂他臉上的複雜表情，似乎很是糾結。
“端木公子有何困惑？”
“哎呀，不瞞你說……”端木昱兒想跟他談一談梵滄海，忽然覺得不妥。那是自己的私事，若胡亂告訴別人，豈不是叫人笑話？
“怎麽啦？”
“沒，好極了！秦公子給昱兒指點了那麽多明路，不知有何訴求？”
“端木公子是秦某認為最好的人選，在海邊開一家客棧，一家集吃喝住宿和消災解難於一體的客棧！這簡直是秦某一生的理想呀！所以，這開客棧的銀子秦某包了，但求當半個老板，秦某出錢，公子出力，四六分賬。咱們維持二十年不變，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是不是他一生的理想端木昱兒不知道，但他十分熱衷那是真的。端木昱兒思考當中，秦自在又道：“秦某喜歡遊山玩水，也就掛個名頭，因此拿小份。”
端木昱兒道：“秦公子如此熱心，開店萬金一手包辦，昱兒實在是愧不敢當，還是五五分賬吧，錢財乃小事。秦兄豪情萬丈，昱兒敬你一杯！”
端木昱兒給兩個酒杯滿上，鄭重地端起酒盞就要敬他，卻被他伸手一推：“端木公子可不好喊秦兄，令在下羞赧呀。”
端木昱兒似乎意會了，便不再喊他“秦兄”，兩人幹了一杯酒。
一旁的白秋憶十分納悶，為何不能喊秦兄呢？秦自在如此大力相助，年紀又在昱兒之上，為兄很正常啊。昱兒也怪怪的，他好像早就知道秦自在的意思？
白秋憶越看越迷糊。
開客棧的事情談妥之後，兩人又細細地談了各種瑣碎事宜，這件事必然是馬到成功的了。
不知不覺一個下午便過去了，兩人相談甚歡，又一起用過膳。秦自在便告辭了。
端木昱兒將他送到大門外去，目送著他離開。如今他身邊隻有一個神秘的藍袍人，帶鬥笠的青朝卻不在了。
十年滄桑，山河依舊在，新人換舊人。
他忽然十分想念青朝，不知他如今可好？
白秋憶自然看不懂他眼裏的惆悵，明明方才很開懷的，怎麽這會又憂傷了呢？
“秋憶，你說長生不老好不好？”端木昱兒忽然問道。
白秋憶一臉懵懂：“昱兒何故此問？”
“你就說吧。”
“如果一直能看到昱兒，我喜歡長生不老。”
“但是長生，會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親人故去，一個又一個，你不覺得很難過嗎？”
“所以，昱兒不喜歡長生？”
端木昱兒也談不上喜不喜歡，最可怕的是，這種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梵滄海坦言要一世又一世地保護自己，咋聽很美好，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無憂了。但實際上呢？仍會遇到許多不測風雲的。
倘若長生不老地與他廝守，又要麵臨另外一個困境，那就是看著曾經共患難的親友一個個地離去。直到多少年後，看透了生死，心變得麻木，長生與否也就不在乎了。
他轉身朝大門裏回去，衣袂隨風飛起，身影有些寂寥。
頭上的“端木府”三字散發著隱約的金光，這還是一塊能夠抵禦邪魔入侵的牌匾，蘊含著聖者境的無窮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