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堅硬的殼
那個躺在地上麵色發白的人一動不動,就像是死了!
瞬間所有的感覺湧上心頭,端木昱兒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跪在他旁邊,有些手忙腳亂。
“梵兄!是我啊,我是昱兒!”
沒有反應。探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脈搏,很微弱!
趕忙按住胸膛給他輸送靈力,讓溫暖的靈力在他體內遊走一遍。他的身體很涼很生硬,就像在冰水裏泡了好幾天的死屍。所幸脈搏還有跳動!
若自己遲來一步,也許就救不回來了!
端木昱兒不計代價地為他輸送靈力,很快就讓他冰冷生硬的身體暖和了起來,脈搏的跳動也隨之有了活力。
這濕噠噠的岸邊多麽肮髒!端木昱兒將他橫抱起來,尋找一個幹燥的地方。
第一次抱起他,才發現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重,那樣高大的身體不應該這麽輕。
端木昱兒有些疼惜地看著懷中人的臉,兩年不見,他瘦了,也許是這幾日昏迷不醒導致的。
前方不遠有一個水簾洞,滴滴答答的水像珠簾一樣掛在洞口。他抱著梵滄海輕點岸上的石頭,就飛了過去。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住大部分的水滴,進了這個有一線天光的水簾洞。
空曠的洞裏還比較幹燥。將梵滄海輕輕的放在地上,擦去他臉上的水珠,其實壓根就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用火折子打亮了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什麽危險之後,他出去找來了幹柴,點了一堆柴火。逐漸將洞內的寒氣逼了出去。
又扶著他坐起來,喂了幾口仙水,終於把他折騰得恢複了意識。但仍未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昱兒……昱兒……”
他是在叫我嗎?端木昱兒仿佛獲悉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又聽了幾遍,確定他真的是在叫自己!
“昱兒……”
若是他完全醒了,會不會生出芥蒂?端木昱兒有些舍不得喚醒他,就讓他半夢半醒,反而叫人舒心。
十二年了,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肆意地喚自己的名字。那時候,“昱兒”兩字大概猶如咒語,會讓人心煩氣躁讓人墮入魔道吧。
他就那樣怔怔地抱著他,聽他喃喃地叫喚自己的名字,並不回應,直到他自個睜開了眼睛。
梵滄海失魂落魄地回頭,看了看身後之人,黃色的火光映照下,是端木昱兒稚嫩的少年臉龐。
少年微啟薄唇,人未說話倒先笑了起來,笑得有些傻傻的:“梵兄,你……你怎麽在這……”
突然身子一緊毫無預兆地被擁入了懷裏,既熟悉又陌生……這個懷抱,與分別時的懷抱,是一樣的。
“昱兒……你真的是昱兒!”聲音低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我當然是昱兒,沒騙你……”
“對不起,對不起……”
“別這樣說,你沒有對不起我。”
“真的對不起!”他哭了,淚水浸濕了端木昱兒的白發,後方脖頸的地方感到涼涼的,是淚水滲了進去。
端木昱兒忽然覺得不對,神者境的梵滄海身上,居然感覺不到一點靈力!他隱藏起來了嗎?
他或許還想抱得更緊一些,但不知何故有些脫力,以至於微微顫抖和氣喘。端木昱兒扶他靠到牆邊,像個溫柔賢惠的妻子一樣整理好他的亂發和衣冠。
“梵兄……你身體怎麽樣?我怎麽感覺你沒有靈力?”
梵滄海並不搭話,依舊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仔細地瞧著他消瘦的臉龐,像精靈般柔軟的發絲,消瘦了的身段。
端木昱兒堅持打破沉默:“你怎麽到了這裏?”因為被他這樣盯著有些尷尬。
那十年來,他目不斜視,對自己愛理不理的。現在又這樣熱烈地看著,叫人摸不著他的底細。
他終於答話了:“我跟外麵那個修士鬥法了,他要將戰場上那些活人引天雷劈死,我不同意,就大打出手。沒想到打到了這個懸崖的上方,就被一股力量吸了下來,一身修為也廢了。”
“什麽?”端木昱兒一驚,“你的神者境沒了?”
他的語氣淡淡的:“沒了。”
“怎麽會這樣?對不起,你是因為我……”眼淚洶湧而出,遏製不住的悲傷洶湧而出。
“昱兒別哭。”梵滄海伸手拭去他的眼淚,但那淚水就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將指間都打濕了。
“你若不是來尋我,也不會遇到這種事,師尊怎麽讓你一個人來?”
梵滄海沒有回答他,反而問:“昱兒現在在哪裏?你如何找到這裏來的?”
“我剛到南方以南,碰到祖父了,他告訴我……你在找我……”
“所以你就趕回來了?”
“梵兄能這樣尋昱兒,昱兒豈能坐視不管?”
“是我不好,我竟然後知後覺,連天下大亂都不知道……”他很自責,言語十分關切,“昱兒是怎麽過去南方以南的?這一路上可好?”
“嗯,還不錯,半路還有人來接我們了。”端木昱兒略去了路途艱辛,隻挑好的說與他聽。
他卻刨根問底:“接你們?誰啊?”
“那大妖王十分好客,大概是想拉攏我,就派人來接了。”其實這隻是一個說辭,端木昱兒自覺得大妖王的目的並非如此簡單。
梵滄海卻不太相信,想要看破他有沒有撒謊似的凝望他淡墨色的雙眼:“昱兒真的沒吃苦嗎?”
“沒吃苦,你看我,不挺好的嗎?”他伸伸手活動了一下,確實四肢健全。
梵滄海看了看他身上的靈絲仙袍,不是天門的仙袍,但風格十分相似,月青霜華,像月亮那樣朦朧像寒霜那樣潔白。他人在外頭,如何穿上了靈絲仙袍呢?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端木昱兒道:“南方以南什麽都有,仙袍遍地都是。我們也是今日才到,一看到這件袍服就忍不住買了。”
梵滄海歎了一口氣,垂下眉眼,似乎在想什麽。
“梵兄?你修為沒了,我送你回天門吧。”
“你剛到的南方以南,一下子就回到吳州了?”
謊言一下子就被拆穿了!端木昱兒不知道他為何如此較勁,無奈之下隻好道:“我坐擊征回來的,她很快,大半天我就到了。”
“南方以南果然是個好地方,連擊征都遍地都是。”
他的話怪怪的,端木昱兒隻好默認了,反正他不在那裏,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梵滄海突然嚴肅起來:“昱兒,你恨我嗎?那十年……我讓你如此痛苦……”
沒想到他會談到這個問題,趕緊道:“不,沒有痛苦!梵兄你想多了。能在師尊麵前盡孝十年,昱兒很開心。”
他依舊不肯說實話,身上像裹了一層堅硬的殼,如此便沒人能夠傷害到他。
梵滄海越發悔恨,眼淚像豆子一樣砸在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