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四章 人世滄桑
宣武三十二年夏，北方大旱，南方賦稅加重，南中原處在旱災和賦稅雙重壓迫之下，嘯淮塘下數百名礦工揭竿而起，攻占了嘯淮塘侯府，掠奪大量財寶，斬殺了敬王。
不久，礦工們往東南而上，意在吸收更多熱血義士，包括散修道士，為踏平清絕城而去。但在瀾州遭三支匯聚的諸侯軍圍堵。礦工們因戴藍巾子，自稱藍巾軍。他們占據了有利地勢，在能掐會算的修士指點下，竟也能抗衡半月有餘。瀾州僵局導致民不聊生，百姓們開始離開家園，往南方以南逃亡。
後又有多處舉義的民眾前去支援藍巾軍，戰火綿延了上百裏，波及四個州縣。
吳州明王的軍隊不敵而逃，把遍地金玉的吳州城拱手相讓。藍巾軍在城中燒殺掠奪，廣招義士，休養整頓。
端木昱兒今年二十九歲，已經是神階中期了，是能夠獨當一麵的青年。但他的麵容依舊如十七歲少年，或許更加富有活力。
當戰火蔓延到吳州城，他還帶著白秋憶、阿鍾在隔壁縣城的山裏捕捉大妖。
他已經離開蜀山天門兩年了，這些年也一直在曆練，一個人帶著兩個“徒兒”到處去，過得也樂哉。許多大小宗門想尊他為長老或者宗主，都被他婉拒了。
說是“徒兒”，阿鍾和白秋憶的麵容都比他老成十年，對他這位少年公子卻十分恭敬，唯命是從，經常讓人看不懂。但普通人都知道修士的世界很玄妙，也就不便追根究底。
一隻刺蝟大妖在深山裏逃亡，他們兵分兩路追擊。花了大半日，終於把這隻禍害四方的刺蝟大妖給抓住了。
這隻刺蝟為了獲得同情心，化作了可憐的小女孩模樣。但端木昱兒豈會吃她這一套，用法術繩將她綁得嚴嚴實實的。
刺蝟可憐兮兮地道：“求求公子不要殺我。”
“我不殺你，拿你泡酒喝，味道應該不錯！”端木昱兒吞了吞口水，一副看到美食的貪婪模樣。
刺蝟還真的怕他將自己拿去泡酒，趕緊道：“我的肉泡酒不好喝，還是嫩一些的好。”
白秋憶一腳踢過去，想提醒她休要戲弄公子，豈料她蜷縮成了刺蝟，一觸到腳上就被針紮了，疼得他直叫喚。
端木昱兒哭笑不得：“你踢刺蝟不是找死嗎？”
“這混蛋，我要燒了她！”白秋憶手上揚起靈火，被端木昱兒一擋，“待我問完話你再燒不遲。刺蝟妖，這位大哥比我境界還高，你不怕死就繼續耍賴，我不攔著你。”
他們二人都隱藏著實力，刺蝟妖看不透，最後一人則不是修士。方才是那十幾歲的少年公子把自己擒獲的，應該頗有實力，便問道：“公子你想問什麽呀？”
端木昱兒道：“你們的巢穴在哪裏？”他們幾乎搜山了，也沒發現幾隻刺蝟，便知道應該是躲了起來。
“我的巢穴你不是知道嗎？我沒有同夥。”
白秋憶道：“昱兒，她不肯說實話我這就把她殺了！”
刺蝟女子趕忙跪地求饒：“在這之前我的確有不少同伴，但他們都逃難去了。因為義軍馬上就要來了。”
端木昱兒道：“義軍關你們什麽事？你們生活在巢穴裏的，難道還需要掠奪你們的口糧不成？”
“公子有所不知，這義軍中有修士，聽說他們要抓大量的刺蝟，當做攻擊的手段，所以我的同伴們一聽說馬上就逃跑了。以前這裏是刺蝟之山，可並非如今這般荒涼的。”
端木昱兒心道，若是修士，那倒是有可能，又問：“義軍到哪了？你為什麽不跑？”
他這不經意一問，當聽說吳州陷落了，整個人跳了起來。再三確認，才發現自己大意了。沒想到吳州城的府軍如此不作為，侯府還被藍巾軍當做大本營了。
當下，他什麽也不做了，將刺蝟妖裝進如意袋中，就帶著二人快馬加鞭趕回吳州。
*
吳州城中狼煙四起，烽火連綿，護城河中殷紅一片。藍巾軍的大旗插滿了城樓。侯府和大戶是義軍侵擾的主要目標。
百姓流離失所，大都逃出了城，前往南方以南。
端木家門前幾輛馬車裝著大大小小的隨身物品，大家都收拾了金銀細軟，拖家帶口地上了馬車，車夫也早已做好了準備，等待著離開的時刻。
老態龍鍾的老太爺被人七手八腳地架上馬車，他眼睛看不清楚，嘴裏絮絮叨叨地念著：“媛儀，媛儀來了嗎？昱兒呢？”
旁邊人大聲道：“來了，早就來了！”
“老太爺，咱們快走吧，那義軍馬上就要過來了。”大家都希望立刻啟程，一刻也不能耽擱。
“昱兒！昱兒！”老太爺喊昱兒，但沒有得到回應，他生氣了，“你們盡管糊弄我，欺負我老是不是？既然如此，你們走吧，我留下來。”
“哎喲老太爺，您留下來作甚？不是我們故意騙您，昱兒已經是大修士了，他能照顧自己。”
“老太爺，您該自個保重才對。這種時刻他沒在您身邊，您還如此記掛他！”
“昱兒沒來，媛儀也不會走的。我人老心不老，你們別欺負我一個老頭子。”
老太爺果然還是最疼端木媛儀，大家隻好又派人進去規勸。
端木媛儀站在院子裏，望著靛藍色的夜空，直衝雲霄的狼煙，似乎還能聽到城中的廝殺聲。
過來規勸的人剛離去，片刻都不敢遲疑，唯有她分外寧靜。
唯一留下來陪著她的丫鬟抬過來一張交椅，讓夫人坐下。十二年了，她臉上的皺紋又添了不少，精神頭倒還是好的，腿腳也還靈便。
丫鬟勸道：“夫人，公子還沒回來，您為何不隨著大家一起走呢？他們說得也對，公子已經是大修士了，區區幾個義軍根本不放在眼裏。”
“你懂什麽呀？我若不能等到他，這逃跑又有何意義？”
“您若是沒等來公子，等來的是……”
“住口，小丫頭片子說什麽胡話，昱兒馬上就回來了。”
丫鬟也不勸了，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端木昱兒不回來，她是不可能自個走掉的。
街上人心惶惶，義軍舉著火把，直奔城北而去，城中的大戶端木氏便在城北。
馬車開始緩緩離開。
“媛儀！昱兒！昱兒！”老太爺最放心不下的是端木昱兒，偏偏大家決定啟程，因為義軍離這裏不到十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