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煙火之下
虛空門的魔力不容小覷，它不僅讓親傳弟子很好地抵禦了歲月的侵蝕，還讓他們擁有一顆朝氣蓬勃的心。比如梁詠懷，此刻他連披風也沒有穿，身上依舊隻有織錦紗衣，就裸|露著雙手玩煙火，高興得就跟小孩子一樣。
“師尊好不好看？”他在前方點燃了之後，也不著急跑回去，因為他還要燃放更多的煙火！
暮行天問的冷靜有些格格不入，他仰頭欣賞著天上光彩熠熠的繁花，隨後視線就往下移，看到了梁詠懷的背影。
在這樣寒冷的夜裏，織錦紗衣實在是過於單薄了。便向前走幾步，要將手中的披風給他披回去，剛想責怪他童心未泯，就碰到他整個人轉過身來。夾雜著雪花的青絲洶湧而至，發梢幾乎觸及人臉，暮行天問感到有些搔|癢。
“不冷嗎？快把披風披上。”
“你給我披！”
“……”
本就想著給他披上的，豈料他得意忘形，笑得還如此詭異……暮行天問頓時有些不樂意了，將披風塞入他懷中，簡單地交代了句：“我去看看你大師兄。”
胳膊立刻被纏住了，舉步維艱，梁詠懷道：“我也去！”
“你自己玩。”
“不行，我也要去！”
他幹脆利落地披好披風，當真是想寸步不離呢！
“二師兄我要看煙火！”
端木昱兒不知從哪裏鑽出來，暮行天問趕忙將梁詠懷的手扯開，豈料後者死死抓住，因而兩人暗暗較勁。最終暮行天問獲勝！
所幸光線昏暗，小少年應該尚未察覺。
梁詠懷還想掙紮，師尊已經閃身到了一丈外，隻聽得他道：“給昱兒放點煙火。”說完他就這麽無情地離去了！
梁詠懷覺得好生無趣，沒好氣地看著一臉無邪的白發少年，道：“你跑出來幹什麽？”
原來為了不打擾他們二人，端木昱兒和梵滄海躲到了一處，但不知為何突然就出來了。梁詠懷隻覺得被打擾，心中不快。
端木昱兒任性地道：“我要看煙火！”
“要看，讓你道侶給你燃去！”
“他會燒到自己的，還是二師兄厲害些。”
“燒到自己？這麽笨？”
“可不是嘛。”
一旁的梵滄海不說話，表情很平靜，他當然明白這是昱兒有意打擾梁詠懷的借口而已。至於昱兒為何有此一舉，他卻不懂。
沒辦法，梁詠懷隻好充當好師兄，蹲在那裏給兩個少年放煙火。
*
天門弟子都洋溢在新年的歡喜當中，唯有肖楚心處於水深火熱。他躲在東門虛空門裏，艱難地對抗著體內的焦灼。
火龍在他的身體牢籠裏，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子意……你為何如此頑固？再這樣下去……我就保不住你了！”
靈氣濃厚的虛空門裏，他的身體依舊感到灼痛不已，完全沒法靜下心來，連盤腿坐好都辦不到。
一般情況下，親傳弟子進入虛空門，都會逐漸平靜，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隻保留著對虛空門，對遊離地獄，對人間淨土的神聖職責。
可身體裏住著一隻邪惡火龍的肖楚心，已經回歸不到那種狀態中去了！
長此以往，並非好事。
“嗚啊——”他疼得在地上打滾，青色的靈氣被攪得亂七八糟。
他使出所有力氣煥發一股靈力，將身上幾處穴位狠狠地點了一下，在一聲巨大的哀嚎聲之後，猶如泄氣的皮球癱在地上。神者境的他竟像被抽去了三魂七魄一樣，虛弱極了。
暮行天問出現在他身邊，道：“楚心，你何苦繼續護著他！讓他解脫，也是讓你自己解脫。”
聽到師尊的話，肖楚心艱難地爬起來，想行禮卻一絲力氣也沒有，重新癱坐在地。
師尊的建議他何嚐沒有想過？但始終是不忍心，轉而怨自己力量薄弱，沒有強大到能將尤子意從噩夢中拉出來，最後，他依舊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不能怪到尤子意身上。
暮行天問也盤腿坐下，嚴肅地道：“我再給你三天，如若沒有起色，我將毫不猶豫地殺死這條惡龍。”
肖楚心心中一顫，他張開蒼白的雙唇，想求求師尊，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師尊一忍再忍，最近分出魂魄為他抵抗惡龍是越來越頻繁了，這說明尤子意根本就不能降服！
師尊不可能每次都分魂救他，那樣對師尊也是一種傷害！
肖楚心認命地點了點頭：“就這樣罷……我們盡力了……”
暮行天問看著這個大弟子，難掩疼惜之情：“你看你，都消瘦成這個樣子了。已經到了你不能征服他，他就要吞噬你的地步了。
情義固然重要，但在守護人間淨土的職責麵前，一切終將微不足道。”
“師尊，徒兒明白，徒兒……再不做不切實際的夢了……”
“你可是大師兄，一定要做好表率，不可行差踏錯。”
“是，師尊。”
*
“昱兒給師尊拜年！祝師尊與日月同輝，與山河同壽！境界更上一層樓！”端木昱兒穿著新衣，滿心歡喜地跪下去給暮行天問拜年。一身月青霜華靈絲袍，是靈絲殿為他量身定做的。新年，每個人都穿新衣。
“起來吧。”暮行天問微笑著給他遞去一個紅色的荷包，少年雙手接過歡喜回座。
留在天門過年的弟子也有二三十人，大家依次給師尊和師兄們拜過年領過厭勝錢之後，開始享用豐盛的年夜飯。今日，大家都可以飲酒，除了幾個十五歲以下的弟子。
暮行天問坐在最上麵，看著眼前祥和的光景，臉上帶著微笑。雖然昨日暮行無雙剛警告過，天門會有大事發生，但他不忍心在這樣的時刻，讓壞消息擾了弟子們的興致。
“師尊，你好像有心事？”
不知何時，梁詠懷趴到了案上來，他有些醉意，舉止變得輕浮了。
暮行天問沒好氣地道：“喝你的酒。”
“師尊，你答應過我今日要開懷暢飲的，可你一杯酒都沒有喝完呀！”梁詠懷說著就拿起案上的玉壺，給師尊添滿，又往自己的空杯裏倒滿了。然後舉起酒杯笑吟吟地望著他。
“詠懷，別鬧，為師不喝酒。”
“不行，你答應過我的。”
“你還答應過我要戒酒呢，怎麽今日……”
“今日是你老人家特赦，你不能這麽無情！”
眼看他的酒杯已經舉了很久，暮行天問不得不端起酒杯，相互敬過，將一杯烈酒一口飲盡了。
梁詠懷像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一臉驚喜：“師尊好厲害，明明酒量不錯！”
他其實並不怎麽喝酒，沒想到這酒如此之烈！隻感到腹腔中一股烈火在燃燒，可怕的是，他看著梁詠懷，竟看出了重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