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君子天降
瘴氣林就在前方了，放眼望去，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林子，端木昱兒沒有嗅到任何邪氣。
“青朝怎麽樣？你看出什麽不妥了嗎？”
“表麵看去越是平靜的事物，其中湧動的暗流越是不可預估。”
“昱兒受教了。”端木昱兒畢恭畢敬地道，他已經被青朝這個高階修士給折服了。
青朝隻是輕輕笑笑，道：“這林子叫瘴氣林，官兵們中的卻不是瘧疾，想來多是妖獸作怪，比瘧疾厲害得多。看他們的症狀，那毒氣會讓人迷失心神，少公子當真要進去？”
端木昱兒聽他這麽說，又深深地看了眼林子，道：“若碰上什麽困難都先顧慮尊貴的身份，那昱兒永遠無法邁出第一步。”
對於修道之人來說，一生都在曆練。每一次打坐，每吸納一道靈氣，每一次利刃出鞘，每一次戰勝邪物，都是曆練。在浩如煙海的道法森林裏翱翔，發現世間的真諦，超脫於自然，是無數修士前赴後繼的目的所在。若要達到那個境界，唯有曆練，不斷的曆練，終其一生，攀登那座天梯。天梯的深遠長度決定了修士能走多遠。
青朝顯然並不擔心他勇氣不夠用，而是在麵對屈辱時他迸發出來的那種不計代價的執著，有時候並不是好事。
到底是年輕呀，未經風浪。隻有在是非曲直的泥潭中摸爬滾打過之人，才會舍下一切尋求苟活。
青朝唯有提醒他：“進去可以，記得用靈力封住七竅，免得毒氣迷了心神。”
“那是自然。不過阿鍾你可不能去。”
“少公子……”阿鍾著實舍不得離開小主子，可自己跟著確實也幫不上忙，隻能添堵。
“少公子你一定要小心啊！阿鍾在外麵等你！”
在這個半大小子的叮囑聲中，端木昱兒和青朝縱馬進了瘴氣林。
這片林子樹木並不十分高大，老齡樹也不多，矮灌木倒遍地都是，隻有一條小路勉強能走。兩人將馬栓在樹下，步行進入。
端木昱兒道：“林子不算密集，也沒有聞到腐臭味，還叫瘴氣林？”不僅如此，他還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個林子很奇怪。
青朝道：“它這麽叫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許曾經出現過瘴氣。”見他走路小心翼翼，便問，“少公子是不是從未到過這種醃臢地方？”
端木昱兒被人看出破綻，當即挺胸直立，道：“當然不是，我無涯嶺都去了，那裏比這裏複雜得多。何況這也不算多醃臢呀。”
“這還不叫醃臢那什麽才叫醃臢？”
經驗限製了他的想象力，自然是答不上來的。
“既然害怕泥地，那就飛吧。”青朝手臂伸至他腰間，輕輕一握毫不費力，兩人就飛上了枝頭。
“我會飛，不用你幫！”端木昱兒覺得自己被人當成大姑娘照顧了，心中好生膈應。
“嘿嘿。”
“你笑什麽笑？”
“走吧。”
兩人施展輕功，輕踩高枝，比在平地上步行快多了。飛起來的時候耳邊風呼呼作響，可一旦停下，四周都安靜得可怕。端木昱兒終於發現了那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麽：“這裏沒有蟲鳴鳥叫，連一隻蚊子都沒有！”
“沒有蚊子不是挺好嗎。”青朝說得很輕鬆。
“很不正常啊！不僅沒有蚊子，一隻小動物都不見！”
“嗷——”
不知是不是為了回答端木昱兒，林中響起了野獸的嗷叫聲。
“看，這不是有動物嗎。”
青朝說著，就朝嗷叫聲的方向飛去，速度之快，實屬罕見。
會是那隻妖獸嗎？端木昱兒心中興奮起來，握緊長劍，就跟了上去。
一黑一青兩色身影迅疾地在林中掠過，偌大的森林仿佛隻有他們倆人，所有的生物都在跟他們捉迷藏，全無蹤跡。
兩人走著走著，漸感身邊迷霧加重，青朝提醒道：“封住七竅，這霧氣恐怕有毒。”
端木昱兒應聲，心神合一，丹田中煥發出靈力，流向各部位封住了七竅，這是一種有效的抵禦毒氣入侵的方法。
“黑霧很怪，不是瘴氣，倒是邪氣重得很，妖獸應該就在裏麵了，少公子你做好準備了嗎？”
“青朝，別囉嗦，小看你家少公子下場可是會很慘的。”
“好，那我們進去咯！”
兩人越發深入黑霧，周遭的一切越發模糊了，終於隻能隱約看到樹木的影子。端木昱兒連身邊青朝的五官都看不清楚。這種感覺很糟糕，仿佛腦袋上罩了一層黑布，五感有被蒙蔽的錯覺。
“看到妖獸了嗎？”端木昱兒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小，勉強能聽見，這黑霧居然能隔絕聲音！
沒辦法，隻好發出密語至青朝耳中：“青朝，什麽情況？說話好困難！”
青朝傳回來了密語：“是呀，這可不是尋常的黑霧，我始終覺得不安，少公子你還是退出去罷，此妖物青朝來降便可。”
“你讓我丟下同伴自己回去？哪有這樣瞧不起人的！”
知他執拗，青朝也不浪費口舌了，隻道：“那你跟緊我。”
兩人深入黑霧十丈遠了，居然還沒能穿過去。端木昱兒有些心神混沌，意識越發的不清晰，隻是機械地跟著青朝往前走。突感一陣晃動，原來自己被青朝扯著向上飛起，被他帶到了一棵高高的樹上。
高處的黑霧明顯稀薄很多，端木昱兒頓感耳清目明。這棵樹好幾丈高，是瘴氣林中難得的高枝。
“少公子，這片黑霧範圍太大了，在裏麵走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空氣渾濁，還容易引起哮症，你就呆在這裏，青朝自個去找那隻妖獸。”
端木昱兒也深感自己能力不足，方才走著走著就變成行屍走肉了，遲早會被破了七竅的封印，毒氣入體，下場可就糟了。
當下隻好應允，囑咐道：“那你注意安全，將那妖獸的腦袋砍來給本公子瞧瞧。”
青朝看了他片刻，端木昱兒竟瞧出了些不舍來，仿佛他這一去再不回來一般，於是提醒道：“青朝，你要送我到蜀山天門的，別想著逃！”
青朝輕輕一笑：“少公子之命，青朝哪敢不從。”
雖知他口是心非，但聽著也挺受用，端木昱兒就當他真情實意了。
“在這裏等我。”青朝說著就直接落入了黑霧當中，瞬間不見蹤影。
端木昱兒趴在高枝上，看著腳下霧蒙蒙一片，天空中竟是烏雲蔽日。天地間混沌不清，仿佛置身雲海之上，一不小心會掉下深淵穀底，著實不敢大意。
那隻妖獸也真夠邪門的，他穿梭黑霧當中時，五感逐漸被削弱，什麽邪氣都聞不出來，也許它級別很高。
妖獸三五百年修成人形後，後麵的修煉方式便與人類修士無二：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道、渡劫、飛升。
化神是一大劫，也是獲得妖神身份的重要步驟。妖神的能力很強，比同級別的高階修士厲害不少。大概是得益於暗靈之氣，暗靈之氣天生比四方靈氣霸道，但修煉更加不易。
端木昱兒有些遺憾自己無法親眼目睹青朝這個高階修士的英姿，若對方是妖神，那場麵將更加震撼。
保持一個姿勢久了，難免要動幾下，可端木昱兒攀住的高枝不是百年老樹，有些纖細，他一動，樹枝就晃，嘎吱作響。
他百無聊賴，幹脆趴著樹幹凝望黑霧，忽然感到頭暈，他以為是自身的問題，卻發現並非自己目眩了，而是下方的黑霧，它在流動！
如流水一般，有它特定的方向，但不是一成不變。端木昱兒認為是風吹動了霧氣，無甚稀奇。
不知道過了多久，青朝還沒回來，他等得不耐煩了，渾身都不自在，小動作也越來越頻繁。終於困意來襲，竟想在這棵小樹枝上睡一覺。
注意力逐漸鬆懈，他大咧咧地翻了個身，就從上麵掉下去了。
“啊——”
情況太突然，他毫無防備！
青色的身影從高空墜落，猶如輕飄飄一片葉子。
這片青色的葉子沒入了動蕩的黑霧中，黑霧不知何故翻滾躲避著，像為迎接葉子的到來，騰出了一片清新區域。
端木昱兒閉著眼睛，心想著頃刻就要後背著地心膽俱裂了，根本無法自救隻剩下逆來順受的本能。
可他突然感覺自己旋轉起來，周身感到一陣暖和，臉頰上有清冷的風吹過。
籠罩著自己的是人的氣息！
什麽人將自己抱住了？！
巨大的衝擊力讓那人腳步趔趄，袍袖翻飛，原地轉了好幾個圈，他還順便用風術驅散身邊的黑霧，導致三丈之內毒氣全無。
確定自己沒有摔成肉餅，端木昱兒狂跳的心終於緩了下來，但呼吸還是很急促，雙唇也自然開啟，聽到有人道：“不要張開嘴巴呼吸，霧氣有毒。”
聲音柔和，是沉穩的男聲，能接住自己高大的身軀的，那必然是男子……
端木昱兒聽話地閉上了嘴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一個白衣男子接住了。此人臂力很強，抱著自己毫不費勁。而且，他靈力充沛，渾身籠罩著一層光華。
周遭的黑霧被他驅散，空氣還算清新。
端木昱兒抬眼一看，碰上那人低頭望過來，兩束目光交織，心神碰撞之間，端木昱兒卻皺起了眉頭。
“梵滄海？！”
“端木公子？”男子也是一臉愕然，“你怎麽從天上掉下來？”
“我怎麽就不能從天上掉下來？我就愛從天上掉下來！”
“哦……端木公子好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