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當棄則棄
一進房內，一股暖爐的熱氣撲麵而來，再往臥房裏去，熱氣愈加升騰，進得臥房，隻見獨孤勝玉裹著三床被子，隻露了一個腦袋在外，麵色焦黃，形容枯槁。
“阿玉”獨孤將軍看到女兒此番情狀不覺老淚縱橫，隻輕聲喚了一句便無語凝噎。
“父親……”獨孤勝玉聽到獨孤將軍的聲音，勉力抬眸望向他，自被子裏伸出手來去握他的手臂。
獨孤將軍急忙握住女兒的手，才發覺她的手竟如冰塊一般寒徹骨。
“阿玉，沒事，大夫已經找到辦法救你了，會好的。”獨孤將軍緊握女兒的手勸慰她。
“真的嗎……什麽辦法？”獨孤勝玉暗淡的眸子中突然閃現一道希望的光。
女蕃醫見狀，便嘰裏咕嚕說了一堆，她身旁的譯語人忙道：“大夫說，隻要您的兄長答應為您剔骨換血，您便沒事了。”
獨孤將軍冷望女蕃醫一眼，嫌厭她多話。
“真的，太好了，父親，兄長呢，他答應了嗎？”獨孤勝玉勉力擠出一絲笑意，滿懷希望的望著獨孤老將軍。
“答應了，你兄長回去準備準備，過幾日便可以為你剔骨換血。”獨孤將軍握緊女兒的手堅定的說道。
獨孤勝玉點頭，兩行清淚不覺滑落，“父親，我想回家，我不要做太子妃了，這裏太冷……”
“阿玉，你莫胡說。”獨孤將軍柔聲勸道。
“父親，他們都說婚典那日的烏鴉是大凶之兆，太子不該娶我，我若不死，會壞了大未的國運，其實不是那樣的……那烏鴉是一個妖女喚來的，她故意攪我的婚典……”
獨孤勝玉自成婚當日便聽到許多風言風語，直至今日她無緣無故大病，流言更甚。
“阿玉，那些風言風語你別信，好好養著，我會盡快安排你兄長為你剔骨換血的。”獨孤將軍道。
獨孤勝玉點頭，將手縮進被子裏合上了雙眸。
獨孤將軍辭別女兒心事重重的回了府中。
女蕃醫也欲離去，獨孤勝玉卻突然喊住她：“大夫，我兄長真的答應為我剔骨換血嗎？”
女蕃醫一怔，並不言語，譯語人卻道：“娘娘想聽實話嗎？”
“自然是實話。”獨孤勝玉沉沉說道。
“您兄長殺了一個蕃醫，說剔骨換血是謬談，您父親也說有心無力，本不想來看您的，太子殿下特意請老將軍過來看看您，希望能惹起他一些疼惜之意，說服您兄長救您。”譯語人一五一十將方才的事都交待給獨孤勝玉。
獨孤勝玉冷冷一笑，“孤獨家向來最重利益，父親常常教我們當棄則棄，不要做無謂犧牲，沒有十足把握，兄長不會冒這個險的，死了一個女兒，獨孤家還可以再嫁一個女兒過來。”
譯語人聽罷也不再多言，隨著女蕃醫離了房間。
拓跋睿早已等在房外，看到女蕃醫出來，擋在她身前定定望她許久，衝她身旁的譯語人道：“你先下去，我有話問這位大夫。”
“太子殿下，蕃邦大夫不通我們的語言，需要小人傳話。”譯語人道。
“不通嗎？孤瞧著她剛才既聽懂了獨孤世子的話，也聽懂了獨孤將軍的話。”拓跋睿鳳目微揚，深望著女蕃醫。
方才獨孤勝琰威脅她會否剔骨換血時她可是點頭了，獨孤將軍與獨孤勝玉談話時，她明顯是聽懂了才故意插話。
“她能聽懂一些簡單的。”譯語人道。
拓跋睿見譯語人這般為女蕃醫說話，不由細細打量譯語人一番，見他身量瘦小，似未成年，但又明明顯顯是一副成年人的麵龐，心中雖有疑惑，但又怕他是個侏儒，被自己挑明難免尷尬，便未再多問，悻悻然離去。
女蕃醫躲過拓跋睿的盤問，回到居所撤去染血的麵巾，赫然就是已經出走的阿漠。
譯語人也撕下貼在臉上的麵套，抱怨道：“主人，到底還要裝多久，這個麵套戴著好難受。”
這個譯語人便是之前一直跟阿漠在一起的少年。
“阿禹，辛苦你了，再有三日我們便可以離開了，你就再委屈三日。”阿漠摘下金黃發套，含笑勸道。
“主人，你覺得獨孤勝琰會救他胞妹嗎？”少年問道。
阿漠搖頭，“我也不知道。”
“主人，離開太子府，你打算去哪裏？”少年又問道。
“回金陵城，葬了我夫君，把孩子生下來，再回老家。”
阿漠溫柔撫著她的肚子，眸中滿是溫情。
離開太子府後，她才發覺自己竟有了身孕，且已經兩月有餘，她感傷之餘更多是開心，謝琅風總算留給她一些念想，而非緊緊是一隻冰冷的玉冠。
“那把你送回金陵城後，青鸞給我用好不好？”少年湊近阿漠身旁笑嘻嘻的望著她。
“你才兩百歲，能駕馭青鸞嗎，它性子烈著呢。”阿漠道。
“主人，你以為都像你那般笨嗎，六百多歲了連隻鳥都馴服不了，這次要不是我偷偷幫你把青鸞喚來，暉月大帝早就把你帶回去關禁閉了。”少年笑道。
他口中的暉月大帝便是阿漠的娘親炎暉月，如今是炎族女帝，炎族一應靈禽靈獸都由女帝統禦，阿漠早就想討一隻專屬自己的靈禽，以便周遊天下，奈何她資質愚鈍，總也馴服不了靈禽青鸞，炎暉月便一直未準她私自駕馭靈禽，她隻好跟著無誠蹭了幾百年靈獸天祿。
如今她的孿生哥哥扶蘇娶了媳婦兒，便騎著天祿周遊天下去了，她沒辦法，偶爾喚個鳥群來馱她，但普通鳥兒畢竟不能與炎族的靈禽比，腳程慢不說，還容易受驚，也不懂得護主子，上次若有青鸞在，謝琅風也不至於被伏擊暗殺。
阿漠聽少年揶揄自己笨，瞋目望他一眼，“等我把孩子生下來，一定把青鸞馴服了，讓它馱著我和孩兒回老家。”
“主人，你還是遞個信讓暉月大帝派人來接你吧，不然你一回去就得被關禁閉，暉月大帝要是知道你都沒馴服青鸞就敢讓它馱著你和孩兒回去，不關你四年禁閉才怪呢。”少年打趣道。
“你就那麽肯定我馴服不了青鸞？”阿漠怒嗔。
“主人，咱們族中的長老說了，若五百歲還馴服不了青鸞，這輩子怕是駕不了青鸞了，當年暉月大帝就是卡著五百歲的點學會駕青鸞的。”少年道。
“我娘親的事，你怎麽那般清楚？”阿漠探問道。
“我聽長老說的，你自小沒長在族中，後來又跟著無誠那個老妖精四處跑，自然不清楚暉月大帝小時候的事。”少年得意笑道。
“那你知道我阿爹為何也能長生不老嗎？”阿漠探問道，她之前一直想找到辦法替謝琅風續命，好讓二人可以長相廝守，如今謝琅風雖已逝去，她卻還是好奇。
“非炎族之人若想長生不老，是族中秘術，長老們怎會跟我說這個。”少年道。
阿漠聽罷，微微歎了一口氣，“算了，不問了，反正也用不著了。”
“主人，你還沒應承我呢，把你送回金陵城，青鸞就歸我了。”少年央求道。
“好好好，歸你了，但是你以後不準告訴娘親是我讓你把青鸞偷喚出來的。”阿漠正色道，她確實怕被關禁閉。
“放心吧，不會把你賣了的。”少年得意一笑，帶上麵套奔出了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