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火形嚴故民少灼
翌日一大早,阿漠剛剛收拾妥當,還未及用早飯,拓跋睿已經來蕭府迎她。
??阿漠見隻有拓跋睿一人,正在疑惑王殊峪怎麽沒和他一起,卻聽拓跋睿笑道:“蕭姑娘,你快上車吧,我聽說這位博士治學極嚴,遲到了要挨板子的。”
??阿漠最怕那些老學究,較起真來什麽事都能做出來,顧不上再用早飯,急忙上了馬車。
??坐定之後,阿漠正輕輕安撫咕咕叫的肚子,拓跋睿遞給她一個食匣,阿漠打開食匣一看,足有三四層,每層都擺著幾樣精致小吃。
??“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隻好每樣都備了一點兒,你先墊墊肚子吧。”拓跋睿溫然笑道。
??阿漠抬眸望向拓跋睿,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忙低首道謝,挑了幾塊山楂糕細細咀嚼。
??“上次見蕭姑娘箭術非凡,你可有練過?師承何人?”拓跋睿總想引阿漠與他說話。
??“我阿爹。”阿漠答的簡單幹脆,說罷仍舊自顧自的吃點心。
??“令尊如此精通箭術,實在令人欽佩,不知改日可否為在下引見一下?”拓跋睿探問道。
??阿漠望他一眼,默然搖頭。她阿爹隻見她的夫君,其他俗世男子一概不見。
??“無妨,日後總有機會的。”拓跋睿見阿漠搖頭不語,已明白她的意思,不敢再為難她,隻好自己打了圓場。
??說罷這幾句話,拓跋睿再與阿漠搭訕,她都隻是點頭或搖頭,很少接他的話,拓跋睿以為阿漠是個少言寡語的性子,又想到她方與謝琅風決裂,定然心情不佳,便也未責怪她,主動跟她講一些北國風物,希望能令阿漠寬心。
??二人到學館時,阿漠竟將一匣子的點心吃的精光,拓跋睿望著空空如也的食匣,嘴角不禁扯上一縷欣慰笑意,老話怎麽說來著,能吃是福!
??學館裏王婉容早已坐定,疑惑不解的望著拓跋迪,她明明將阿漠給的藥都放到了拓跋迪的早茶裏,親眼看著拓跋迪喝了個精光,怎麽到現在她還是好端端的,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阿漠見王婉容坐在拓跋迪身後的位子上,急忙將她扯過來坐在離拓跋迪比較遠的位子上,也知道她在疑惑什麽,便悄聲道:“別心急,還沒到時候,再等等。”
??“小白,你也來陪讀嗎?”兗王司馬影也進了學館,看見阿漠一身素衣正與王婉容竊竊私語,不禁笑道。
??“兗王殿下,你怎麽也來了?”阿漠疑惑道,王殊峪要陪拓跋睿,他來可以理解,兗王都二十四五了,還需要來上學嗎,當真是少壯不努力,老大猶上學?
??“學而時習,父皇遣我來溫故知新。”兗王笑道,說罷徑直坐到拓跋迪身旁,從隨身攜帶的錦袋裏掏出幾樣堅果仁遞給拓跋迪,笑道:“公主,這果仁奇香,是金陵特產,你嚐嚐。”
??“多謝。”拓跋迪莞爾一笑,抓起一把果仁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說話間,授業博士入了學館,一番簡單介紹便開始講四書。阿漠和王婉容毫無心思聽課,托腮望著博士發呆,不知不覺間,半個時辰已過,博士留下一個議題,命幾人稍事歇息,後半場再做論述。
??阿漠和王婉容隻顧著想拓跋迪到底何時出醜,完全沒聽見博士講的什麽,聽到後半場每個人都要發表言論,有些慌神,急忙湊到王殊峪身旁問道:“博士留的什麽議題?”
??“為君為長者,何可為,何不可為。”王殊峪大方將議題寫給二人。
??“子峪,你覺得為君為長,何可為,何不可為?”阿漠探問道。
??“君長者,表率也,當正身,守信。其身正,則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行。信者,立身之本,君長之信,係萬民之憂樂,若朝令夕改,失信於民,則萬事難興。”王殊峪侃侃而談。
??阿漠聽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道:“還有呢?”
??“所謂火形嚴,故民少灼,水形懦,故民多溺,為君為長,當嚴以禦下,法度嚴,則民有所懼,不敢妄為,寬而有法,嚴而有度,使民有畏火之心,亦不敢沉溺於水之柔。”王殊峪又說出一套。
??阿漠頷首,望向王婉容道:“記住了嗎?”
??“記住了,謝謝哥哥。”王婉容知道阿漠的意思,他們不僅向王殊峪討了議題,還討來了答案。
??“不客氣。”王殊峪不知王婉容這一個謝字何來。
??拓跋睿坐在一旁,早就看穿了阿漠意欲何為,並未提醒王殊峪,由著他滔滔不絕跟兩個姑娘賣弄文才。
??而拓跋迪也絲毫不擔心,兗王已經為她寫下一大串,讓她一會兒照著念便好。
??休息過後,博士折回學館,見幾人都凝神苦思,便道:“我留的議題,諸位想的如何了,哪位先說說?”
??阿漠捅捅王婉容的胳膊,示意她打頭,不然被王殊峪搶了先,她們可就無話可說了。
??“博士,我先說,我認為君長者,表率也,當正身,守信。其身正,則不令而行……”王婉容會意,立即起身,將方才王殊峪說給她們的一番話原樣搬了下來。
??王殊峪聽妹妹這般言論,才知道方才王婉容謝他什麽,原是謝他傻,將一番精辟言論借給她們,不過一個是他的胞妹,一個是他表兄弟的前夫人,都是自家人,他有理都沒地兒說去。
??待王婉容說罷,博士微笑頷首,道:“王姑娘果然不愧名門之後,頗有見解。”
??王婉容得意坐下,示意阿漠接著說。
??阿漠會心一笑,起身道:“博士,我也有些想法。”
??“方才休息時,聽子峪兄說起一句話,頗有感觸。
??火形嚴,故民少灼,水形懦,故民多溺,小女子粗粗理解為,君長行事若似火般嚴苛,則百姓畏懼,反而不敢以身試法,如此,刑不加百姓身,社會自安樂。
??但若君長行事似水一般看上去和善可欺,百姓極易把握不住分寸,越了法度而不自知,如此,百姓遭罰,社會難安。
??這大概是想告訴我們,治人治事,皆當寬嚴相濟,過寬則易將人捧殺,過嚴又易將人扼殺。
??不過,我想說的是,君長雖為表率,做臣子的也當擦亮眼睛,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臣子擇主時,也當看清這位君長是火是水,有些時候我們並不能左右君長何可為何不可為,我們隻能在可以選擇時,分析利害,盡量避免被火灼被水溺。
??我這樣說,並不是讓大家明哲保身,古人雲,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人人都能擦亮眼睛,選擇明主,則天下向背,不言而明,又何須勾心鬥角,黨同伐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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