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還要嗎
那位貴太太一聽這話，扯了扯嘴角：“你怎麽就覺得是我記錯了，而不承認你女兒就是跟小時候長得不一樣了？”
??許是因為本就心虛，段茵沒控製住，竟然轉頭盯著霍湘細細看了一眼。
??結果這一看，心猛地就墜了下去：確實越看越不像。
??霍湘站在段茵旁邊，看見她微張的嘴，就知道她慌了，於是朝她挑挑眉，提示她收斂表情。
??段茵抿住嘴巴，回過神來，頓了頓她看了眼那位貴太太，一副懶得跟她爭的模樣：“都過去這麽些年了，長變了不是也正常？不都說女大十八變嗎？”
??說完，她就借口要帶霍湘去添置新房的東西，收拾包包要離開了。
??那位貴太太醞釀了一肚子的話還沒說呢，聽她說什麽新房，頓時有點訕訕的，也沒再開口了。
??從花藝館出來，兩人站在路邊等霍家的司機來接，段茵帶著墨鏡看不清表情，近乎僵直的站著。
??霍湘看著她額角的汗直往下流，還是出聲提醒了她一句：“剛才那位阿姨其實就是想說我整了容，不是天然漂亮而已。根本沒有想到你所擔心的那個層麵上。”
??段茵聞言，茫然地轉過頭，但轉瞬她明白了霍湘的意思，僵直的身體頓時鬆懈了不少。
??她這才摸出紙巾擦了下額角的汗：“我知道，但是今天這事也是給你我提個醒，以後要更加小心。”
??“我知道。”霍湘被太陽曬得輕皺著眉眼，“霍氏企業才剛借著我和謝蘭霄領證這事嚐到甜頭，正醞釀著吃口大的，我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掉鏈子。而且你之前才給過我一百萬，我再怎麽也要看在錢的麵子上講點職業道德。”
??對於霍湘藏在伶牙俐齒裏的嘲諷，段茵之前本來已經有點麻木習慣了，但今天她才剛在一種貴太太麵前找回了從前那種被簇擁的快感，眼下被霍湘這麽一刺，她抬了抬下巴，盯了霍湘一眼。
??霍湘低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麽，沒看見。
??段茵回過神，又軟了態度：“湘湘，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們都沒有退路了，就隻能繼續委屈你了。”
??霍湘睫毛一顫，又冷又硬的心微微晃蕩了下。哪怕她明知道段茵突然關心她，不過是有她的目的。
??心裏有了波動，霍湘麵上卻反而更尖銳：“給錢就行了，我會看在錢的麵子上接受這委屈的，您自己就不必惺惺作態了，又不值錢。”
??段茵梗住，但她麵上仍無奈似的歎了口氣：“湘湘，很多時候我也有我的難處，宴宴爸爸脾氣也不好，宴宴又不爭氣，我也怕有一天我會……”
??會怎麽樣，她沒繼續說下去，剛好車子停在跟前，段茵就直接上了車。
??霍湘看了眼很快遠去的車子，又低頭看了眼手上依然沒歸還掉的保溫桶，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將其扔進垃圾桶。
??……
??車上。
??段茵摘掉墨鏡，又不免想起之前在花藝館的事，跟著就想起了霍湘對自己的那態度。
??沒哪一樣讓她心裏舒坦。
??思來想去，她撥了個電話出去。
??“伶兒，媽媽有個事要問問你的意見。”
??電話那邊，霍伶關掉音樂，才答：“媽，你說。”
??段茵歎了口氣，有點為難：“就你兩情相悅那個外國男人，他不也是國外知名企業的太子爺嗎？向他們這種身份的人，關係網的涵蓋麵肯定涉及國內外……”
??霍伶立刻就知道她什麽意思，有些不滿地嘟囔了聲“媽！”
??段茵：“我知道你不想去求他，怕他家裏看不起你，覺得你是一個物質的姑娘，可是伶兒，咱們家要是真垮了，他們家就真能不因為這個輕視你？”
??霍伶沉默了幾秒，有些幹巴巴地說：“可是我們確定關係以前，我們都不知道彼此的家世呀。而且媽，你不是說你找的那個女孩子已經跟謝蘭霄領證了嗎，咱們家公司也開始盈收了嘛？”
??段茵長歎一口氣，將今天在花藝館的事情說了。
??霍伶的關注點卻偏了：“你上次給我看過照片，她看起來幾乎沒有整容的痕跡呀，怎麽會被發現呢？”
??聽到整容兩個字，段茵的額角跳了下，心裏不由自主地道：她當然不會有整容痕跡。
??霍伶還在繼續說：“而且你們接下來小心一點就好了，反正我不要去跟傑森開口提什麽找關係走人情，太俗了，而且他們外國人最討厭這一套了！媽，你就別為難我了。”
??“你……”段茵強順了口氣，隻能耐著性子繼續勸，“你還好意思說小心一點，你趕緊把你搞直播那愛好給我停了，上次要不是霍湘剛好精通唱歌，那次就露餡了！”
??“原來你們給她取了名字叫霍湘啊。”霍伶的關注點再一次跑偏，“你說她精通唱歌，那她是不是唱的很好聽？”
??“……”段茵無奈，“除了吃喝玩樂買包包，你能不能想點別的正經事？”
??霍伶笑著撒嬌：“不能。之前是你和爸爸自己說的，我在這邊除了照顧外公外婆，就隻要負責活得開心自在就好了嗎？怎麽，媽你現在變卦啦？”
??段茵笑笑，但下一瞬她唇角的笑意沒了：她突然想起霍湘。今天霍湘來見她，穿的還是霍伶前兩年買來的裙子。
??見段茵不回話，霍伶拖長綿軟的聲音喊了句媽。
??段茵回神：“又怎麽了？”
??“家裏最近是不是有錢了？我都看上好幾款包包了，一直顧慮著家裏的情況沒有下手……”
??聽著她故意欲言又止的話，段茵突然有點煩躁：“沒門兒！我剛才讓你去找你男朋友的事，給我記在心上。之前你死活不願意回來見謝蘭霄，我們已經為了你冒了這麽大的險了，這次由不得你！”
??“不給就不給，幹嘛發火嘛。”霍伶有點委屈，但最後還是說，“我會試著去問問看的，但你別對我抱太大期望。”
??結束掉和霍伶的通話，段茵又打給了霍思遠。
??霍思遠忙，且對她沒什麽耐心，所以段茵開門見山：“我擔心霍湘的身份遲早有一天會暴露，加上你那個寶貝女兒也不是個省心的，所以咱們得提前想辦法應對，不能讓公司再一次因為這個陷入險境。”
??“我這幾天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霍思遠默了下，“你有什麽想法？”
??“我剛給伶兒打了個電話，讓她去找她那個準未婚夫想想辦法，看能不能通過他找到國內的其他關係。要是能找到其他靠山，就把……霍湘撤了吧。”
??聽她這麽說，霍思遠冷笑了聲：“怎麽撤？那可是個大活人！而且霍湘養著的那個植物人一直等著用錢，霍湘能願意走？從一開始，我就不該相信你的餿主意，該直接把伶兒弄回來，也好過埋下這麽大個隱患！”
??“你當時不也同意了，現在來怪我？”段茵說完，又趕緊緩和了語氣，“不過隻要伶兒那邊有了好消息，我有辦法在不觸怒謝蘭霄的情況下讓霍湘撤走。”
??霍思遠沒有細問，隻說：“你最好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弄巧成拙。”
??……
??霍湘跟段茵分別後，就徑直回了霍伶的公寓，因為太過疲憊，她直接就睡下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外麵已經完全黑了，霍湘靜靜躺著，想到白天段茵的樣子，想到她說的那些話，加上她現在確實不適合跟謝蘭霄鬧僵，還是起身收拾了下，直奔夢回會所。
??謝蘭霄那個圈子裏的人，在夢回都有固定的包間，霍湘熟門熟路地推門進去，仍然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間的謝蘭霄。
??謝蘭霄歪著靠在沙發靠背上，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有些淩亂的襯衫領口處，手裏拎著個酒瓶。
??在忽明忽暗的包間裏，他褪掉了白日裏的矜貴雅正，徹底露出了他內裏邪氣風流的一麵，竟顯得格外地蠱惑人心。
??他掀眸，目光越過一眾狂歡的人落在她身上，立刻又移走了。
??這是在無視她。
??包間裏的其他人都是慣會見風使舵的，見謝蘭霄態度如此，他們也就跟著眼瞎了似的。
??連成潯和陸枷桉都坐在位置上，隻敢抱歉地多看她兩眼，沒敢動，更沒敢打招呼。
??倒是坐在謝朝錚身邊的梅綃，微揚著下巴朝她極短地笑了下。
??霍湘對這些渾不在意，旁若無人地坐在了謝蘭霄身邊。
??誰知道她屁股剛沾上沙發，謝蘭霄便毫不留情麵地、冷冷地道：“抱歉，這裏有人了。”
??謝蘭霄一開口，包間裏的人都漸次安靜下來。
??於是，在眾人的目光包圍中，霍湘又站了起來。
??說不難堪，是假的。
??但霍湘覺得自己不能在宋霆思昏迷的時候背叛他、更不能對宋霆思以外的男人有一星半點的真心，所以下午得罪謝蘭霄，在所難免。
??現在這後果，也是她該受的，她沒什麽怨言。
??所以她彎彎唇：“好，那我可以坐那邊嗎？”
??謝蘭霄就像沒聽見似的，目光在包間裏一掃：“位置空著也是空著，誰賞個臉過來？”
??他這話音一落，包間裏那些單身的千金小姐和網紅，都蠢蠢欲動。
??但是霍湘還站在這兒，稍微圓滑點的，都知道不能真的過來。
??謝蘭霄等了幾秒，輕嗤一聲：“怪不得霍大小姐不把我放在眼裏，看來我謝蘭霄確實沒市場了。”
??說完，他拎起酒瓶又往嘴裏連灌了幾口酒。
??在他灌第五口的時候，一隻白皙纖長的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酒瓶。
??謝蘭霄喉結一滾，咽下那口酒後掀眸，看到的是梅綃的臉。
??梅綃抽走他酒瓶，皺眉：“阿霄，別再喝了。”
??說完，她自顧自地彎腰將酒瓶放在桌上，但是她彎腰下去的時候，不知是腿突然疼了還是撞到了桌角，她輕哼了一聲，就是扶著桌角坐下了，將霍湘和謝蘭霄隔在她兩邊。
??她彎腰低頭去檢查自己的腿傷，散著的長發落在謝蘭霄被西褲包裹著的大腿上，隨著她的動作一下又一下地輕拂著。
??梅綃像是對此全然不覺。
??謝蘭霄唇角勾著，盯著那在自己腿上亂動的頭發看，並沒有出言製止、打斷。
??霍湘也在盯著那頭發看，她不得不承認，哪怕她根本不愛謝蘭霄，兩人隻是同床異夢的夫妻，麵對這種另一方公然與其他異性勾搭不清的情況，確實會怒火中燒，控製不住地覺得丟臉傷麵子。
??霍湘突然就理解了謝蘭霄生氣的點，同時也鬆了口氣：謝蘭霄那些話，搞得她以為謝蘭霄真的對她生了情動了心，原來不過是這樣。
??想通了這個道理，霍湘當即就彎了唇：“大嫂，你腿又疼了？要不要我喊大哥送你去醫院？”
??梅綃動作一頓，笑笑：“不用了，老毛病了，我揉兩下就好了。”
??她坐著沒動，還轉過去跟謝蘭霄說話：“阿霄，你能把那邊那杯溫水遞給我一下麽？”
??謝蘭霄睨她一眼，然後居然照做了。
??霍湘看著梅綃就因為這個就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模樣，抿了抿唇，也不打算繼續熱臉貼冷屁股了，轉身，去另外一張沙發上的空位坐下了。
??她坐下後，才發現身旁的人是謝朝錚，她頓時就有些不自在。
??謝朝錚麵上看著比謝蘭霄溫和得多，言行舉止也是磊磊君子的模樣，但霍湘每每觸及到他眼神，就莫名心底生涼。
??謝朝錚察覺到她在看自己，也偏頭朝她笑了下，然後就示意另一邊的人：“繼續說。”
??那位公子哥假裝沒看見謝朝錚的老婆坐在謝蘭霄身邊獻殷勤，繼續說：“錚哥，秦有誌不當人挺久了，染了病突然暴斃也不值得可憐。可現在秦氏企業被他波及而迅速垮台，對我謝二公子和我們梨城企業分而食之的好事。”
??“隻不過，聽說他那兩個女兒下場挺慘的。秦有誌一死，他大女兒就被賣到了地下賭場抵債，據說他小女兒秦睿希也……”
??那公子哥話音一頓，看向霍湘：“霍小姐，我看你一直盯著我，是有什麽想問的嗎？”
??霍湘回神，笑著搖頭：“我聽故事呢。”
??其實在那位公子哥提到秦有誌的時候，霍湘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勾搭過的那個秦老板了。沒想到，才過去這麽短的時間，他就已經死了。
??而且，聽他說起那兩個女兒，她莫名就想到了那次在廁所給自己幫忙的小姑娘，因為那個小姑娘說她姓秦……
??謝朝錚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隻大概聽了一字半句，以及他一句話最末尾的那個名字：秦睿希。
??但他對這個名字也是一聽就過，沒將秦家放在心上，更沒將這個陌生的名字放在心上。
??他轉頭，目光滑過梅綃落在依舊在喝酒的謝蘭霄身上，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後，他起身：“我明天還有重要行程，今天就先失陪了，大家玩兒盡心。”
??“阿霄，今晚記我賬上。”頓了頓，他看向梅綃，“你多玩兒會，晚點我叫司機來接你。”
??說罷，他徑直出了包間。
??梅綃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看，直到包間門關上，她才收回視線，無意識地捏了下她自己的手包。
??霍湘心裏莫名咯噔一聲，隱約意識到謝朝錚放任梅綃給他當眾戴綠帽子不管這事很怪異不說，他突然提出離開就更有些匪夷所思。
??就好像，謝朝錚和梅綃今晚像是計劃好要算計謝蘭霄似的。
??霍湘又去看謝蘭霄，謝蘭霄來者不拒，明顯已經喝得有些放浪形骸了。
??梅綃皺著眉坐在他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奪掉謝蘭霄手裏的酒瓶：“阿霄，你胃本來就不好，何必為了別人這樣糟踐？別喝了。”
??謝蘭霄竟然也沒生氣，他微醺地坐直身體，笑著傾身往梅綃靠了靠：“大嫂，你這是在管我嗎？”
??那一刻，梅綃看著近在咫尺的謝蘭霄，聞著他呼吸間噴灑出來的酒氣，心跳如雷，隱約竟有些醉了。她的身體不知怎麽也被喚醒了，那些個深夜裏的孤枕難眠的生理渴求在某個地方突突直跳。
??她將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微微用力，麵上卻依舊是端著大嫂的架子歎了口氣。
??她喚來一個服務生，默了好一會兒才從手包裏摸出一張卷起來的紙鈔遞給她：“去一樓廚房替我煮碗醒酒湯。”
??服務生雙手接過紙鈔，立刻去了。
??霍湘依舊坐著沒動，看見謝蘭霄又用那樣近的距離笑著跟梅綃說了聲：“大嫂為我費心了”後，又開了一瓶酒。
??很快，服務生將醒酒湯送進來。
??梅綃雙手接過，雙手舉著杯子喂到了謝蘭霄唇邊。
??看到這裏，霍湘的眼皮控製不住地跳了下，而謝蘭霄掀眸朝她看過來，在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俯身將薄唇湊到梅綃舉著的杯子邊，喝下了梅綃親自喂的醒酒湯。
??謝蘭霄喝完，梅綃往他身上湊了湊，抬手屈指，用手背刮掉了謝蘭霄唇角殘留的那一滴湯汁。
??梅綃有些寵溺地笑著溫聲說：“阿霄，你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性急，喝個醒酒湯也能灑？慢點，這次沒人跟你搶。來，再喝點。”
??謝蘭霄笑著問：“還要我繼續喝嗎？”
??這話看似是在反問梅綃，可謝蘭霄一雙眼，自始至終是盯在霍湘臉上的。
??霍湘知道，他是在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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