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寶表叔
二十二年前驚蟄之夜，沈夜出生，而沈夜的母親難產而死，沈夜由姑母扶養長大。
??六歲那年，沈夜姑母恍若是如同詛咒一般，同樣難產而亡，從此沈夜流落到了沈藏寶也就是寶表叔的手上，這個寶表叔是北京堂口的負責人，標準的京流子，最擅長表麵一套背後一套，並且還有一個酒後家暴的毛病。
??所以說，沈夜小學時的人生，其實是很灰暗的，因為沈夜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沈家老爺子一共有六個兒子，可謂是子孫滿堂，所以沈夜從小就像是一個放棄了的外門弟子一般，再加上因為寶表叔帶著沈夜在北京的原因，所以沈夜和本家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淵源。
??後來沈夜鬧了事兒，寶表叔被調走，來了新的監護人，沈夜才算是沒有性格扭曲成為一個報複社會的家夥。
??而到了高中，是寄宿製的那一種，那個時候沈夜常常逃課，沒事就在潘家園琉璃廠煜王長道或者是黑街這樣的地方鬼混，雖然寶表叔什麽也沒教會沈夜，但是沈夜小時候耳濡目染再加上骨子裏沈家的秉性，他倒是自己摸索出來了不少的東西。
??混跡了幾年，稍微有了點手藝見識，沈夜遇見了偃惹。
??在這之前，沈夜一直心裏想著，自己要脫離寶表叔的看護，甚至脫離沈家都可以，雖然沈家這些年裏不少他吃不少他穿的，可是當時的沈夜還是想離開沈家。
??畢竟從六歲開始，在一個平日裏嬉皮笑臉做生意，但是喝了酒沒了人就把沈夜吊起來打的人眼皮子底下生活，再錦衣玉食的日子，也鎖不住一個人的心。
??曾經有一次，小九偃惹和野啞巴，帶著沈夜去到了一個龐大如皇陵一般的地宮，據說那是一個明朝末代王爺的墓，其中別說古代機關了，甚至許多現代化的機關都有不少，畢竟那個時候火槍之類的玩意兒已經漂洋過海的來到了中國，當時的墓師將他們融匯貫通運用到古墓之中，似乎是一件很理所應當的事情。
??最重要的，那古墓看路數，應該是一個陰府墓師的傑作，不過不是大師，如果是大師的話，那可就是九虛宮了，九虛宮可不是什麽人都敢進的地方。
??偃惹還有野啞巴兩個人，與小九他們失聯了，當時沈夜以為自己這次要“翻車”，所以就和小九說了自己的故事，似乎人就是這樣，預見自己的死亡之後，總是要回顧一下生平。
??所以，小九才如此的解這個沈藏寶是什麽人。
??沈夜喜歡書法，最擅長行書，這是他的愛好，但是寶表叔喝醉了之後，便會將沈夜鎖在籠子裏，然後泡在洗墨的水池之中，一會兒讓水淹沒沈夜的頭頂，一會兒讓沈夜吊在半空。
??寶表叔喝醉了以後不會睡覺，隻要是回到了家裏，就會對沈夜下手，入秋的天夜裏多冷啊，幸好不是寒冬臘月，不然的話現在哪裏還有沈夜這個人的存在。
??這種耍猴戲一般的虐待可以說是家常便飯，比方讓沈夜在北京的大雪夜裏穿著單薄的衣裳，在院子裏待上一夜，或者是將沈夜給用鐵鏈子拴上一兩天等他酒醒，要不就是綁在院子裏的那一棵西府海棠上用樹枝抽著玩兒，沒事給沈夜剃個光頭或者是辣椒醬塗滿全身，完全都是一般人想不到的折磨人的方式。
??問題是，寶表叔醒酒之後，就會抱著沈夜懊悔，一副犯了大錯，恨不得以頭搶地的那一種，可是，對於沈夜要求自己可不可以在他喝醉之後，把自己房間門鎖上，或者是自己暫時離開之類的提議，他卻給予的果斷的否定，不僅僅如此，他在一臉懺悔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提及自己做錯了，隻會說喝多了你多擔待一些。
??問題是，寶表叔每個星期至少有四天是喝醉的。
??家裏的掃帚一個星期都得換兩三把，各種碎玻璃不是出現在沈夜的身上化作密密麻麻的傷口，就是在他的膝蓋上卡在皮肉之中，他已經知道如何才能用胳膊抵擋棍棒水杯和酒瓶之類的東西來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也可以自己揣著一疊百元大鈔去附近的小醫院找熟悉的醫生，告訴醫生，自己調皮受傷了。
??這樣的日子，從偃惹六歲開始，伴隨著到他開始漸漸初懂人世。
??那一天夜裏，麵對寶表叔幾乎可以說是不分晝夜的家暴，沈夜選擇了反抗，他的反抗很簡單，沈夜想殺了寶表叔，那一年，沈夜十二歲。
??當沈夜一刀向寶表叔的時候，寶表叔其實是不相信的，畢竟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有什麽可怕的？
??可是，寶表叔就是因為自己的這一點疏忽，差點喪命。
??要不是寶表叔及時用胳膊遮擋，並且沈夜當時也確實不大，所以力氣不夠，那寶表叔很有可能就死在了沈夜的手下了。
??一般情況下，人們會以為，十二歲的小孩子成不了氣候，有什麽情緒也都是小孩子脾氣什麽的，但是人之初始，性卻非善，沈夜或許一開始也是一個善良的小孩子，可是無奈他的遭遇，實在不是一個善良小孩子應該有的遭遇。
??這一切，更像是一個長大了之後，成為了報複社會大反派的家夥應該具備的童年。
??這種生活，沈夜過了六年，這六年裏，他以驚人的速度在成長，並且每天入睡之前都在祈禱寶表叔意外身亡，而很快，沈夜就發現了，這種無謂的祈禱不過是麻痹自己心理的一種方式罷了，根本不可能改變現狀。
??想要改變這一切，那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直麵問題，解決問題，自己，親自來解決。
??所以，十歲那年，一個應該還在看奧特曼的小男孩，在一個價值不菲的四合院裏，腦袋裏第一次出現了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人。
??並且這樣的念頭一出現之後，便再也沒有在沈夜的腦袋裏消失過。
??隻是那個時候沈夜還是害怕，並且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殺人，於是，沈夜開始看電影，看書籍，雖然看不懂，但是沈夜卻一遍一遍的看，反複摸索偷偷實驗，每一次寶表叔家暴自己的時候，沈夜總是想要衝上去殺了他，無奈的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想殺了一個成年人，實在是有難度。
??像那種開煤氣之類的謀殺，沈夜也不是沒做過，隻是這裏不僅僅隻有寶表叔一個人，平日裏還會來一些夥計，一個寶表叔的姘頭，來做飯和收拾房間，他想做的事情，基本上剛剛露出一個開頭，一切就已經流產了。
??最終，在沈夜十二歲那一年的秋天，寶表叔按照慣例一般的喝多了酒，當時的沈夜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和毅力，竟然選擇了先下手為強，因為年僅十二歲的沈夜隻有一個念頭，如果寶表叔不死，那麽死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他當時根本沒有考慮過後果，一心一意隻有一個念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終於，沈夜用菜單砍傷了寶表叔，現如今已經成年的沈夜再回想起來關於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沈夜依舊可以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他和寶表叔是什麽模樣的站位，他又是如何拿起了刀，寶表叔又是什麽樣的眼神。
??這一次之後，寶表叔很快就被調走了，再來的是一個雇傭的保姆，沈夜那個時候其實性格已經扭曲了，人也非常的陰暗，甚至那個時候沈夜可以一個月不說一句話，也沒有一個朋友，每天就是重複看那些影片和書籍。
??雖然寶表叔已經離開了沈夜的生活，但是沈夜總感覺這一切都是暫時的，那個時候，沈夜還不知道有“山雨欲來風滿樓”這一句話，可是他卻已經能夠體會這種感覺了。
??直到寶表叔的死訊傳到了北京，北京的堂口就交給了一個老頭子，老頭子為人不錯，沈夜的日子，總得來說還算不錯，肯定是因為自己的心裏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噩夢”已經結束了。
??幸好當時沈夜年紀也比不算太大，所以此後的幾年裏，沈夜沒有繼續扭曲下去，而是交到了新的朋友，也有了新的學校，離開了那個讓他恐懼的四合院，從此，沈夜向一個正常人開始發展。
??如果當時寶表叔沒有離開，現在的沈夜，真的是難以想象。
??我聽完了小九和我的敘述之後，其實是有點詫異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沈夜還有如此悲情的過往，甚至差一點就成為了心理變態，因為童年陰影似乎就是那些個變態啊或者是連環殺人犯的標配，似乎每個壞人沒有點童年陰影，都不敢和其他的同類說話。
??現在的沈夜，完全看不出來他是一個小時候心心念念殺人的家夥。
??“不好說的，你看他解剖屍體多熟練”當小九和我剛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沈夜忽然冷著臉來了一句“把我家底跟說書一樣的和盤托出很好玩麽？”。
??說實話，我甚至感覺戰爭一觸即發，原本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拉著坐在我旁邊休息的小九問寶表叔是誰的，現在好了，這已經是觸及別人隱私不說，並且剛剛小九和我說這個的時候，我也是聽入迷了沒有發現，這聲音剛剛好是沈夜可以聽見的距離，野啞巴在屍體隊伍的那一頭，所以沒有知道我們兩個在得吧什麽，而沈夜雖然在認真的記錄屍體的傷口……，但是這距離，嗬嗬……。
??“說一句實在話”小九聽見了沈夜求說話的語氣不太對，但是她卻是完全沒有任何懼怕的神色，然後來了一句“這種悲情童年的戲碼雖然有看點，但是已經爛大街了，說起來還真沒什麽意思”。
??將一個人痛苦的過往，否定成為沒有意思，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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