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樹開花九十二
皇衛看著眼前這一幕，卻麵不改色。在安瀟湘停手之後，主動上前將數十具軀體拖了下去，也不過問半句。
安瀟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步一頓地回了寢宮，眼皮子都不敢聳拉一下，生怕一晃眼又是另一個場麵。
回宮後，安瀟湘命皇衛站在院中，不管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許入屋，而後讓橙子將門鎖好，不論她什麽，都不允許她開門。
橙子顫顫巍巍地應聲，將門鎖好，便守在了門外。
安瀟湘深呼吸許久，拿出了文房四寶，沾染了墨水，
‘你是誰？你究竟要做什麽？’
醒來莫名其妙來到另一個地方，回回手中沾血，安瀟湘真的怕了。
她敢肯定，她的身體被操控了，要弄清楚真相，必須主動去尋找。
安瀟湘心跳如鼓，慢慢爬上了榻，欲睡上一覺。
但再一睜眼，她卻已不在榻上，而是立於門前。
安瀟湘掃視一圈，發現還在屋內，頓時鬆了口氣。
她一步一步朝書桌而去，望向那張紙，湛藍色瞳孔一瞬間放大。
‘你就是我，我就是瀟湘，你的身體屬於瀟湘。’
瀟湘…她究竟想做什麽，為何要殺這麽多人？
安瀟湘狠狠將紙揉成團，隨手扔至一邊。
她走至房門口敲了敲，卻聽見橙子的呼喊，“主子，您不暗號，我是不會給您開門的！”
想必，方才瀟湘砸了很多回門，虧得橙子機靈，想到暗號這一點。
安瀟湘滿腦都想著方才紙張上的字句，實在沒心思誇讚橙子，她疲乏地開口，“你，什麽暗號？”
“您最愛吃的食物是什麽？”
“血燕窩、桂花糕。”
“您最喜愛的發式？”
“我有髻過發？”
“奴婢今年幾歲？”
“十六。”
“院中種的什麽花？”
“曇花…你夠了吧？”
這下，橙子才敢放心開門，卻依舊哆哆嗦嗦的不敢接近，顯是被她體內的瀟湘這幾日的所作所為嚇到了。
安瀟湘跨出門檻，卻頹然地靠在了門邊。她望向橙子，“從現在開始，你便去跟百裏忘川，現在就走。”
橙子一聽，當即便跪下，“主子，奴婢做錯了什麽嗎？您為何要趕走奴婢？”
“都是為了你好，我現在發起瘋來我自己都怕。”安瀟湘慢慢合上眼，遮掩了眼中的不舍。
以百裏忘川的身份，至少能護橙子周全，而她如今也不知該如何製止自己的行為，一晃眼便去了另一個地方。
若哪一日，她錯手殺了橙子，她會悔恨終生。
聞言，橙子悄悄抬眼，怯生生地問了一句：“主子，您得了瘋症嗎？”
話剛出口，她便再將頭低下，抖著聲道，“奴婢多言了！”
“不錯。”怎料，安瀟湘竟回答地很幹脆，“所以，待在我身邊很危險，你現在就走，不論去哪都行，隻要離開我。”
橙子跪伏著，卻依舊固執地搖著頭，“主子去哪，奴婢便去哪。”
這句話，與當年她義無反顧跟隨她時，一模一樣。
“傻丫頭。”安瀟湘伸手，扶著她起來，“你當真不走？待在我身邊，很危險。”
橙子決然搖頭。
“既如此，往後你便同淼沝水一般，在暗處跟著便好，”安瀟湘歎氣，“若我不喊你，你千萬不要出來。”
這一長排的皇衛，也不知夏無歸何時給她安置的，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安瀟湘逛出了院子，直奔偏殿。
百裏忘川見她來，有些愕然地站起了身。她言語淡漠，卻有幾分拘謹，“王後。”
這副模樣，很顯然是親眼見過她的所作所為。否則從前她從不行禮，甚至偶爾見到她，都懶得瞧一眼，今日又怎會如此主動？
安瀟湘抿了抿唇，湛藍色眼眸直望向她，“你老實告訴我，那一日，我腦中異物，你究竟取出來了嗎？”
她的言語有些迫切，卻誠懇。
百裏忘川回憶了一番，如實道，“當日，我確實取出了一塊方狀之物，但你命懸一線，我實在無暇顧及，回過神去瞧，那東西竟消失了。”
聽她的形容，芯片取出來之後便消失了。而之前的，芯片隻取了一半，另一半沒能取出來。
安瀟湘仔細回憶了一番，隻要芯片與電源接近，芯片便會自主開啟回程，自動撕裂時空，回到原來的時空。
之前她的軟體機甲也莫名其妙失蹤了，結合一半的芯片失蹤，她很確定，她的時空絕對收到了信號。
可後來，它們究竟做了什麽，既未下達指令，也未派人過來，卻操縱她的身體殺人？
安瀟湘捏緊拳頭，心中的不安感越發強烈。她慢慢地道，“往後再見到我，離我遠一些。”
罷，她轉身便要走。
百裏忘川皺眉，淡漠的聲，帶著淡淡的關心：“你究竟怎麽了？”
安瀟湘頓了頓腳步，“我瘋了。”
她似交代遺言一般，將所有相熟的人都警告了一遍，而後隻身來到了無生宮。
安瀟湘在無生宮外駐足許久，終於還是下定決心，舉步上前。
門口守著的人一見是她，連攔都不敢攔，當即放行，一路順暢無阻。
不論如何，她都不能任由自己傷害別人。所以，她打算將自己瘋聊事告訴夏無歸，讓他賞她一座鐵牢籠，將她關起來。
畢竟，沒有夏無歸的準許，沒人有膽敢將她關起來。
無生宮之中，溢滿了龍涎香的霧氣，似雲端之上的仙境，卻因那帝王的存在，便變得似那煉獄，令人不敢沾染半分。
層層疊疊的台階之上，霸凜如舊的帝王闔眸沉息，即便他不發一言，卻仍令人徒生敬畏、不容忽視。
俊美如神魂的容顏令人不敢逼視，攝人心魄的駭人魔息布滿整個無生宮，令人徒生膽顫之意。
玻璃在台階之下，猶豫了半響，還是大著膽子了一句，“皇，王後近幾日似變得不太一樣了。”
其實也不是他想，隻是，便是皇處置人也有個緣由，而王後一言不發便將宮侍殺死，如今都沒權敢接近王後了。
夏無歸眼皮都沒抬一下，沉聲道，“王後想做什麽，便做什麽，無需攔著她。”
這下，玻璃便不敢再半句了。
皇如此縱容王後，他往後再走到瀟湘宮，怕是要繞著走了。不然他都怕王後一個心情不好，一刀將他斬成兩段，更可怕的還是，皇很可能會拍著手斬得好。
此時，宮門霍然開了一個縫。
“嘎吱”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殿內之人聽個一清二楚。
“誰？竟不通報便……”玻璃麵無表情地望向門口，話到一半，他便止住了聲。
隻見門縫之中探出一個腦袋，安瀟湘轉悠著湛藍色眼眸，最終將目光投向了王座之上的夏無歸。
見玻璃注意到她，她訕訕地扯唇一笑，側身擠進門縫。她聲音不大，在空蕩寂靜的宮殿之中，卻足以清晰，“那個，我有些事想求您。”
一聽是安瀟湘的聲音，閉目沉息的帝王驟然睜眼，直掃安瀟湘。深褐色的瞳孔凝鎖著安瀟湘，迸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愉悅。
玻璃一見這狀況，一言不發很識相地走出了宮殿，順帶將門關上了。
王後從未主動尋過皇，今日是頭一遭，皇自然開心。畢竟在皇看來，王後主動找上門，這便是與王後感情進展的一大步！
玻璃離開後，空氣便分外安靜，安靜得甚至有些尷尬。
安瀟湘站在一邊，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支支吾吾地盯著台階，不敢往上瞧。
不知是何原因，一晃眼，竟有些頭暈。安瀟湘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彎曲著腰退後兩步。
她握緊了拳頭，將指甲狠狠陷進掌心，想用疼痛刺激身體，一定要保持清醒！
但，還是抵不過強大的精神力，她徹底昏厥了過去。
轉而，瀟湘麵上掛著美豔的笑，慢慢直起了身。她聲線平緩，卻毫無感情，“沒事了，我先走了。”
罷，她便轉身，朝殿門的方向而去。
“站住。”
霸凜傲慢的帝王眉間折起熟悉的折痕，褐眸凝鎖著瀟湘的背影。沉聲道，“究竟有何事？你知道，孤都會答應你。”
安瀟湘素日對他避之不及，若非有所求，絕不會主動尋他。而今日主動找上了門，定不是閑的沒事幹。
他一直都想知道，安瀟湘究竟瞞了他什麽事。他一直在等，等安瀟湘主動告訴他。
瀟湘聞言，緩緩轉過了身。她笑靨如花，慢慢渡步上前，“不論我想做什麽，你都會答應，此言當真？”
夏無歸眉頭微皺，褐瞳緊緊凝鎖著她。沉聲道，“孤何時騙過你。”
瀟湘不答，隻是不緊不慢地渡步上前，舉步優雅而高貴，不似以往的隨意散漫。
一步一步地踏上階梯，駐足於夏無歸身前。她忽然伸手，握住了夏無歸的大掌，迎著夏無歸深邃的目色，傾身上前，吻住他的薄唇。
旋即，她再上前，跪坐於夏無歸身上，隔著他的墨發，勾住了他後頸。
夏無歸的眸色越發炙熱，伸手勾住她的腰肢。他喉結上下滾動一番，聲線略微沙啞，“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到嘴邊的肉，你不要？”瀟湘附耳低言，聲線似在引人犯罪，吐息噴灑於他的耳畔，勾起他灼熱的欲望。
……
安瀟湘眯著眼，盯著陌生的屋頂，有一瞬間的晃神。
她動了動身子，隻感覺身上劇痛無比，特別是下半身，痛到完全不能動彈，好似失去了知覺一般。
她艱難地扭動了一下脖子，望向最近的窗口。窗戶被暗黑色的窗簾所遮掩，但她卻隱隱瞧見，縫隙之間映入了一束光亮。
還是大白日，她記得她來無生宮時，本便是大白日。
發生了什麽，完全沒有印象。
安瀟湘試著爬起來，艱難地抬了抬手，卻怎麽也使不上勁。她張了張嘴，發現唇也幹澀得很。
“有人嗎？”
安瀟湘幹瞪著湛藍眼眸，喊出來的聲音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沙啞得似遲暮老人一般，又似鋸木頭的噪音，難聽至極。
聞聲，一陣沉穩平緩的腳步聲，緩緩接近。
安瀟湘隻瞧見，夏無歸俊美堪比神魔的容顏越來越近，心中有種不好的預福
夏無歸緩緩扶起她的身子，為她拿了兩個枕頭墊背。低醇悅耳的聲，緩緩地道，“可有不適？”
安瀟湘轉動了一下眼珠子，出神地望著他，“現在是什麽時辰？我怎麽會在這？”
“巳時。”
此時，她才開始想，自己為何會出現在夏無歸的床上。
她來的時候便是巳時，她不相信此時還是巳時。
安瀟湘後知後覺地驚慌起來，她垂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衣衫，一時間驚恐萬分，“我的衣裳，誰換了我的衣裳？”
衣裳，昨日穿了紅衣來，而身上這件湛藍流仙裙，她連見都沒見過。
一醒來，身體便疼痛不已，而她此時還在夏無歸的榻上。
見她倏然激動起來，夏無歸微蹩眉峰。深褐色的瞳孔凝鎖著她驚慌失措的臉，沉聲道，“孤替你更的衣。”
夏無歸的話，如同一鼎千斤頂，壓得安瀟湘喘不過氣。
安瀟湘顫抖著唇，再也不出任何話，不堪重負地合上了眼。
眼角，淚滴緩緩滑落。
她以為，瀟湘再不濟也不會用她的身體做不堪之事，畢竟這也是她用的身軀，怎料她卻如此無底線。
正欲些什麽，又一晃眼，閉上了雙目。
瀟湘又睜開了眼，沒有痛覺的她，毫不費勁地坐起了身。
她隨意地將臉頰上的水漬抹去，緩緩伸了個懶腰，看著眼前眸色深究臆測的夏無歸，抹唇一笑：“我該走了，下一回，再來陪你玩。”
這話時，她挑逗般地伸手，拂過夏無歸的喉結，而後輕輕一躍，跳下了床。
撩撥一番，直接離開了現場。
攝人心魄的帝王側目，凝鎖著安瀟湘逐漸遠去的背影。半響，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番，唇畔勾起一抹弧度。
瀟湘邁著優雅的步子，舉手投足之間透露著妖嬈異魅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