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行七十六
玻璃皺眉,麵無表情地開口:“皇,王後怎會輕易回到夏宮之中,屬下認為事有蹊蹺。”
夏無歸微微頷首,輕蔑傲慢的眸色微沉,直掃淼沝水。霸凜如舊的聲,緩緩地道:“明王呢?”
淼沝水如實稟報:“明王入宮見過王後,便領兵前往尚國了。”
聞言,尊貴傲慢的帝王眸色微斂,一言不發地轉身,掠過轎攆,大步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很顯然,皇不坐轎攆回宮,便是要去尚國了。
玻璃緊隨其後:“皇,那宮中的人該如何處置?”
“幽閉,待孤回宮再發落。”
淼沝水餘光瞄了一眼夏無歸的背影,眸色微暗。半響,她無聲無息地隱匿於黑暗之中。
……
尚國皇宮。
“父皇,夏無歸勢力浩大,你如此公然與他作對……”歐陽斯麵色難看地與尚皇對峙著,卻換來尚皇的淡然隨性。
“父皇不怕,隻要你成了家,父皇便此生無憾了。”尚皇笑容慈祥地搖了搖頭,打斷了歐陽斯的話。
這一句話,生生將歐陽斯的所有話噎了回來。
見到安瀟湘與芷時,尚皇也客客氣氣的,絲毫未擺皇帝的架子。這讓安瀟湘覺著有些詭異,的確詭異。
她這會兒的身份如此尷尬,而且身邊還坐著個芷,不論從何種角度看,尚皇都不該給她好臉色看,但事實恰恰相反。
安瀟湘抽了抽嘴角,沒忍住插了句話:“那個,皇帝陛下,您可能搞錯了,我並不是……”
“父皇明白,你不必多。”尚皇直接打斷了安瀟湘的話,沒讓她有解釋的機會。
安瀟湘:……
明白啥了?她這啥都還沒呢?
芷微微側目,驀然對上了尚皇投來的目光。他唇畔挑起一抹優雅惑人的笑意,不疾不徐地望向吃了個閉門羹的安瀟湘。慵懶勾人的聲,緩緩的道:“安兒,為夫要抱抱!”
安瀟湘一瞅,很配合地走過去,半分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芷的腿上,而後又將目光投向尚皇:“皇帝陛下,您看,我跟您兒子真沒什麽……”
芷很配合地抱緊了安瀟湘,似偷了腥的貓兒一般,舔了舔唇瓣,將頭埋入安瀟湘的肩窩。
左右假扮親密也不是第一回了,所謂熟能生巧,這會兒安瀟湘再遇到啥事都不會驚慌了。
歐陽斯也極為配合:“父皇,確實是您弄錯了……”
尚皇當即不樂意了,冷哼一聲:“朕即便弄錯了,也不會再退婚。”
安瀟湘一聽,嘴角不可自控地抽搐了幾下,幾近想立即站起來,大喊他是個什麽魔鬼。
奇葩的人年年有,但似尚皇這般奇葩的,她還是第一回見。
芷深深地望了一眼尚皇,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能看出他的確很想些什麽,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歐陽斯極為不明所以,他扭曲著麵色:“父皇,您究竟為何要如此不講理?”
連不講理這仨字都用在親爹身上了,可見歐陽斯為了退婚,也用盡各路招數了。
尚皇看著歐陽斯,沉默了半響。他麵色霍然凝重了起來,正色道:“若你能答應父皇,日後與他再無往來,父皇即刻便下旨退婚。”
話語間,尚皇的目光落在了芷身上。
歐陽斯順著尚皇的眼神,望向芷。這一瞬,他沉默了。
而芷輕輕抿唇,一言不發地望向歐陽斯,與之對視。他周身彌漫著一如既往地慵懶氣息,無形之間將問題拋回給了歐陽斯。
安瀟湘以為尚皇看的是自個,當即便點頭:“您放心,我絕不會與您的兒子再有任何瓜葛。”
尚皇搖搖頭,微微笑道:“朕所指之人,是諸葛隻。”
尚皇這話一出,氣氛便更微妙了。
安瀟湘左看右看,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二話不閉上了嘴。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但尚皇此舉已是將此事放在了明麵上,擺明了這警告他們,不要動他的兒子,但事實上,這事兒不過是歐陽斯一廂情願罷了,與安瀟湘諸葛隻又有幾個關係呢?
“既如此,當年您又為何將我送往諸葛王朝。”半響,歐陽斯才冷聲開口,的卻是另一回事。
“斯兒,朕先是帝王,後是你的父皇,若再選擇一回,父皇依然會那麽做。”尚皇抿緊了唇,一時之間竟有些哀色。
這種哀,並非悲哀,而是一個老人回望過去,為過去種種歎氣的哀。
歐陽斯冷笑:“父皇,您分明便知在那諸葛王朝,我會麵臨何種事情,若非諸葛隻,我此時怕已是一具屍首了!”
到此處,歐陽斯的情緒愈發激動。他緊握雙拳,強使自己冷靜下來:“而父皇您卻叫我,與諸葛隻再無往來?抱歉,我並非狼心狗肺之人。”
安瀟湘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瞧瞧抬頭,用餘光瞄了一眼芷。
隻見他麵色如常,並未似歐陽斯激動似這般境地,也並未懷念,隻是靜靜地看著。
注意到安瀟湘的目光,芷緩緩低頭,勾起一抹慵懶如舊的笑意。他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娘子,這是愛上為夫的臉了?”
安瀟湘欲言又止地伸出手,將芷放大的俊臉推遠。旋即,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什麽都好,就是不要臉!”
芷置若罔聞,眸中興味更足。攬在她腰肢的手,霍然收緊,將二人的距離拉近。
“不過是臉罷了,怎能同安兒相提並論?”
聞言,安瀟湘怔了怔,霍然想起這句話似曾相識。
半年前在夏宮時,那可什豕也用相似的話比喻了安柚兒,‘若沒了她,要臉何用?’
那番話時的無奈以及寵溺,直至今日她都記得清楚,她甚至羨慕過安柚兒,不論如何身邊都站著這麽個男人。
而此時,眼前這個人卻對她了相同的話,讓安瀟湘不由心悸。
安瀟湘不可自控地伸手,環住芷的頸,將頭埋在了他的肩頭,他身上的氣息很好聞,讓她流浪許久的心髒,有了安然與歸屬感。
見狀,他微怔,卻聽她於他耳畔低言,“別動。”
芷低低地笑了,似抱孩子一般,伸手環過她的後背,將她緊緊擁於懷中。
二人於狀況之外,全然未理會尚皇父子在交涉何事。
尚皇深深望了一眼歐陽斯,沉聲開口:“斯兒,十七年了,你該回來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任誰都可以,唯獨他諸葛隻不可以。”
原來,父皇早已看穿一切,看出了他的心思。可這話又是為何,任誰都可以,唯獨他諸葛隻不可以……
歐陽斯不可置信地看著尚皇:“父皇,這究竟是為何?”
沉默了半響,尚皇歎了口氣。他將目光落在了一旁一直旁觀著的芷身上,溫聲開口道:“隻王,你可還記得你的生母?”
芷似想到了什麽過往,眸色微暗。他一言不發地抿緊了唇,緩緩點了點頭,而懷中卻仍抱著安瀟湘。
歐陽斯不明白,深想了一番:“諸葛王朝的先皇寵妃,白夫人。”
話到此處,尚皇放輕了聲:“你可知,那白夫人是何人?是先帝嫡皇女,沐白公主。”
如此,歐陽斯與芷便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了,再肖想便是下之大不韙!
歐陽斯如被雷擊一般,不敢置信地退後兩步,直直跌坐在地上。
此時,氣氛正值尷尬之際,芷不疾不徐地擁著安瀟湘起身,聲色淡然地看了一眼歐陽斯:“尚皇既要處理家務事,芷便不不多留了,告辭。”
“娘子,走了。”罷,便偏了偏頭,望了一眼肩頭的安瀟湘。
芷惑人勾魂的眸色幽深,落在了安瀟湘身上,一如既往慵懶優雅的氣息撲麵而來,半分未受此事影響的模樣。
隻見安瀟湘闔眸沉睡著,芷低笑一聲,便擁著她離開了這片氣氛凝固的大殿。
他與她並非當事人,此事的對與錯是與非都不該評判,還是要由歐陽斯自己判斷與選擇。
芷很顯然並未想與尚皇認親的模樣,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皇宮。
尚皇凝視著芷的背影,直至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他才收回晦暗不明的眸光。
自那日以後,芷身旁都不見了歐陽斯。
三日後,安瀟湘收到了宮侍帶來的退婚聖旨。
安瀟湘默默拿著聖旨,看了一眼身旁身著紅衣飲著酒,眸色勾人而魅惑的芷,忍不住了一句:“歐陽斯離開了,你不覺著難過麽?”
芷不急不緩地執起酒樽,輕酌一口,毫不遮掩的疑惑與迷茫浮於麵上。優雅慵懶的聲,輕緩地道:“芷為何難過?”
因為你與他好歹主仆十數年,多少也有點情誼了。
安瀟湘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還是啥都沒,將即將出來的話吞進了肚子裏。
明知歐陽斯從前的想法,再這種話,簡直太奇怪了。
“不過,事情總算是解決了。”她聳了聳肩,將那一卷聖旨擱在一邊。頓了頓,安瀟湘又疑惑地推敲著桌案:“但怪的是,迄今為止還未有人找過麻煩。”
退了婚,尚皇也未派人將她這個夏王後逮到牢裏蹲著,也並未幽禁她,反而好吃好喝的供著,著實奇怪。
莫非這尚皇不怕夏無歸?
芷將酒樽置於桌案,風情萬種地輕撩墨發,將勾人魂魄的眸光投向安瀟湘。慵懶惑人的聲,伴著意味不明的笑,慢慢開口:“麻煩,自是有人找的,但時辰未到。”
不得不,芷就是傳中那種行走的妖精,就擱那一坐啥都不,就能引來無數的追求者。
不過,安瀟湘頭幾回看還覺著驚豔,這會兒都看過無數次了,已然習慣了,卻還是忍不住被他吸引,為之動容。
“什麽意思?”安瀟湘皺眉,有些揣摩不透芷的意思。
芷微微彎曲著腿,半倚於牆麵,慵懶隨性地將握著酒樽的手擱在腿上,紅衣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蕩了一下。他緩緩抬手,撫過唇角的酒滴。
美酒自頸間滑過,不偏不倚落入若隱若現的紅衣之中。他輕舔唇角,徒生魅惑之色。慵懶而蠱惑人心的聲線,不急不緩地道:“百裏忘川被夏無歸抓了去,算了算時辰,該到尚國了。”
聞言,安瀟湘猛的站起來,一把奪過芷手中的酒樽。她抖了抖眉頭,莫名有些氣惱:“你怎麽不早?”
她這幾日就覺著不對,佐國被滅的消息早已傳來了尚國,而百裏忘川一去數日查無音訊,竟是被夏無歸逮住了。
許是喝了些酒,芷惑人的容顏,竟有幾分莫名的紅。
被奪去了酒樽,他也未惱,隻是不慌不忙地坐起身,邁著貓兒一般優雅而散漫的步伐,走至安瀟湘的身盼。慵懶勾人的聲,透露著幾分令人甘之沉醉的妖息,以及夾雜著陣陣酒香的,他的氣息,“安兒,百裏忘川既在夏無歸的手中,他便不會輕易放走。”
安瀟湘緩緩轉身,看著近在咫尺幾近臉貼臉的芷,冷靜地思考著。
的確,不論如何,她的計劃都需要百裏忘川,而此時再見到百裏忘川最好的法子,便是自投羅網。
看來,逃了大半年,終究還是未能逃出夏無歸的手掌心。
安瀟湘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剛飲下去,她便意識到,這杯酒是芷的。
芷緩緩垂頭,看著麵前女子的臉,不知是因為飲了酒,還是其他原因,逐漸通紅。他的唇角微微上揚,不可抑製的愉悅,在心中湧動。
安瀟湘尷尬地握著酒樽,忽然有些不敢看身前紅衣公子的臉。半響,她一言不發地伸出手,將酒樽遞給芷。
芷伸手,不偏不倚抓住安瀟湘捧著酒樽的手。
安瀟湘抬頭,隻見芷似那懵懂無知的獸,滿目迷茫地看著她,好似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那般。
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將眼神放在哪裏,正欲再低頭,卻看到那美豔絕倫的容顏湊近,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
他伴著酒香的舌尖,試探性地擦過她的唇。
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卻並不尷尬,而是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