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前朝遺民（一）
今年的雪的確很大，不過在何老丈的記憶當中，這樣的雪景已經是第二次見到。在他帶著白馬村最初的村民來到這裏時，同樣下了一場雪。
??正是這場雪，讓本來已經打算殺生殉國的公主放棄了求死的念頭，帶著他們在此處定居了下來。
??雖然已經過了幾十年，不過在何老丈心中，記憶依舊曆曆在目。
??公主死後，本來他們已經打算就此在白馬村徹底隱世，不再理會外麵的事情，但是李愔的突然到來打破了這份平靜。
??他們藏了這麽多年，也想過可能會有被發現的一天。
??說實話，如果不是李愔當時身後帶著兩千虎豹騎，何老丈是打算號召村民將之直接滅口的。可惜的是，李愔當時帶的人很多，也遠遠不是一幫久疏戰陣，徹底成為了田間耕作的農民可以打敗的。
??好在後續的發展並沒有如同何老丈預料的那般糟糕，李愔雖然在村子的不遠處建立起了軍營，卻始終遵守承諾與他們秋毫無犯。
??不僅秋毫無犯，在村民們有麻煩的時候，軍營中的兵丁還會主動提出幫忙，並且時常和他們說一些外界的事情。
??說實話，在這山腳旮旯裏呆久了，何老丈已經沒有了出去的意思，不過村子的下一代沒有以前的仇恨，所以他也攔不住他們。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何老丈覺得自己沒理由阻止他們走向更好的日子。
??李愔所建立的學堂，讓村中每一個孩子不論男女都能讀書識字，這在何老丈的記憶之中，是聞所未聞之事，但是的的確確讓每一位白馬村的村民都感到由衷的高興。
??“村長，徐先生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傳回消息來了，你看我們是不是該派人出去和蜀王殿下說一聲，以防有什麽不測。”
??就在何老丈在自家的院裏望著飛落的雪花追憶逝去的往事的時候，一個虯髯大漢突然走了進來向他稟告道。
??虯髯大漢的名字叫做成鐵，是村中的鐵匠，也是當初跟著公主來到白馬村的第一批人裏麵的一個。
??“大雪封山，想要出去可不容易啊。”
??何老丈看了一眼不斷落下雪片的天空，似乎像一個無底洞般，讓人一眼就陷到其中去。
??徐韌在沒有去草原之前，也在村中的私塾暫代了一段時間的先生之職，何老丈對這個比自己年紀稍輕，本事卻遠勝於自己的人還是相當敬佩的。
??在徐韌出兵之前，李愔拜托他們幫忙管理其繳獲而來的牛羊，而且還讓他們隔一段時間便派人向他匯報一次消息。
??算上今天，他們已經有已經超過了五天的時間沒有去匯報了。
??“村長，我也是這麽覺得的，徐先生他們可能也被大雪困住了，我們不如派人去看看，也好給蜀王殿下個交待。”
??成鐵的目光之中透露著躍躍欲試的意味，這麽多年在這小村之中避世，年輕之時的權欲依舊沒有被消磨殆盡，在李愔到來之後又迸發了出來。
??更何況這位樹王殿下雖然是李世民哪個狗賊的兒子，但是也有著前朝帝女的一半血統，理論上和他們屬於一派。
??“你是在找死！以前的苦還沒有吃夠嗎？現在還想帶著村中的孩子們送死？”
??何老丈氣得重重地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指著成鐵的鼻子喝罵道。
??打仗從來都是要死人的，何老丈絕不允許村中的人參與到其中冒險。
??“村長，我們不怕死，怕的是一輩子都庸庸碌碌的活著，村中的年輕人知道蜀王殿下的身份之後，已經都同意了我的意見，我前來隻是通知你的，不是和你商量。”
??成鐵也是心一橫，直接頂撞何老丈道。
??憑什麽他們就要在這小山村之中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現在機會就在眼前，隻要能在李愔的麵前立下一功，以他們之間的淵源，沒理由混不上高官厚祿。
??“而且蜀王殿下也是前朝帝女之子，若是我們能助他登上皇位，不等於也將隋朝複國了麽嗎，也算是完成了公主以前的遺願。”
??成鐵見何老丈麵色鐵青，又繼續說道。
??他是真的覺得此事可行，卻沒有想過其中可能存在的危險。
??“你將事情都說出去了？”
??何老丈顫抖著嘴唇，仿佛聽到了什麽極其恐怖之事，眼睛死死地盯著成鐵說道。
??“暫時沒有，不過此次立下功勞之後，我……”
??成鐵剛說了幾句，何老丈就突然衝了上來，一個巴掌抽在了他的臉上，發出了清脆的啪的一聲脆響。
??“給我跪下。”
??何老丈看著成鐵，佝僂多年的脊背突然直了起來，渾身散發出一股強悍的氣息，讓成鐵來不及惱怒，連忙聽話地跪下。
??村中的年輕人們隻當村長是個喜歡以德服人的糟老頭子，不過隻有成鐵知道，當初在大內成鐵可是號稱最能打的禁軍統領，以拳頭服人的典範。
??正是因為如此，雖然成鐵已經煽動了村長的年輕人，卻也不敢私自行動，還得來試探試探何老丈。
??本以為何老丈都七八十的高齡了，就算是年輕時再能打現在估計也步履蹣跚，無法再現年輕時候的英姿了。
??但是從剛剛的一巴掌，成鐵覺得自己還是沒把握能打贏村長。
??太快了。
??“知道你錯在了哪裏了嗎？”
??何老丈看著跪在地上的成鐵，厲聲問道。
??這麽多年不出手，還真當他這隻老虎發不了威了，可笑。
??“村長，我不該帶村裏人冒險，也不該起了權欲之心，我發誓，以後一定恪守本分，絕不再提這些事。”
??成鐵見到何老丈的麵色不善，生怕對方一氣之下將自己打死，忙不迭地求饒道。
??何老丈看著不斷磕著頭的成鐵，不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村裏人既然已經和外界有了接觸，以後怎麽做我不會多管，你想要做的事我會勸，但是你們不聽，我也不會阻止，各人有各人的路，我不強求。”
??“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起了將我們的來曆說出去的的心思，你可知道，這回害了我們全村人的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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