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贖罪
“我現在覺得這醫院比在局裏還要親切。”路曾華癱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捧著個盒飯跟身邊的程呈抱怨道。
他剛接到張銘的電話就立刻帶著程呈趕了過來,嚴皓的爸爸更是著急,也不管什麽科室,把能叫來的外科醫生都叫了過來。不顧其他醫生的阻攔換上手術服就要往急救室裏去,要不是路曾華攔的及時還真就有可能讓他衝了進去,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去做手術,嚴皓才真的是命懸一線。
等其他的醫生都進了急救室,路曾華才放開他,和程呈一起坐在椅子上。嚴院長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急救室的門被關上,雙眼通紅,他渾身都在顫抖似乎隨時都要倒下。
自從陸玖凡死了以後,嚴皓和他的爭執就沒停過,關係也越來越惡劣,幾乎隻要見了麵就一定要吵上一架。再後來嚴皓的性格就變了,臉上永遠帶著微笑,就像是戴上了麵具,比起跟直截了當的爭執,他更討厭嚴皓的這種表現。但當他看到嚴皓渾身是血的躺在擔架上時,當他感受到嚴皓的體溫漸漸變低時,他覺得往日的爭執都變得異常可笑,原來在生死麵前一切都是那麽渺小。
路曾華和程呈都沒有再說話,隻是坐在一邊陪著他。氣氛凝固起來,他們都盯著急救室的門如同沉入黑暗的人祈禱陽光。
手術進行了一夜,在第二天淩晨的時候嚴皓才被推出來,嚴院長第一時間撲上去檢查,了解到已經脫離危險後才放下心來,由那些護士醫生摻著回去,休息了。
路曾華和程呈卻沒有離開,依舊等在病房外。
就在路曾華已經等到疲憊不堪,正準備吃個飯休息一下的時候,一個護士急匆匆的趕過來,“路隊長,嚴皓醒了。”
路曾華聽到護士的話,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想立刻去看看嚴皓,但看到手裏還沒來得及吃的盒飯又覺得饑腸轆轆,索性站著打開盒飯匆匆的扒了起來。
程呈看著路曾華的模樣嘖嘖兩聲,擰開茶杯抿了一口,看起來悠閑得很,整個人就半倚在靠椅上,半點要動的意思也沒有,“人就在病房裏躺著,又不能飛了,你著什麽急。”
路曾華好不容易把大口的飯咽了下去,把盒飯放下,舒了口氣才說道:“我是自己好奇嚴皓到底是被誰傷的?”
程呈也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被壓皺的衣服,“這確實很讓人懷疑,最近的案子都比較奇怪,雖然進展一直很順利,但我總覺得有一種被人戲耍的感覺。”
林思的案子一開始推斷是那個綁架販毒的團夥做的,經過和許淵的配合調查在已經結案,但後來發現了林思的日記本,經過推斷認為這件事與吳複征有關,剛想調查吳複征就發現吳複征死在了酒店裏,調查監控發現嚴皓有嫌疑,想來調查嚴皓卻又發現嚴皓倒在了療養院裏,如果不是搶救即時,估計現在嚴皓就變成第三具屍體。
“無論怎麽樣,現在去問一問嚴皓就都清楚了。”路曾華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有時候想那麽多還不如直接去行動。
聽護士說嚴皓已經沒了生命危險,路曾華這才推了門進去,程呈則留在病房外。嚴皓的臉上雖然纏了一圈紗布,但裸露出來的皮膚依舊是沒有絲毫血色,白得嚇人,在聽到有人進來的時候他隻是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睛卻並沒有歪頭看過來。
“嚴皓,你感覺怎麽樣?”路曾華本來是想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了,但看到嚴皓的樣子這話在嗓子裏咕噥半天最後就變成了這句不痛不癢的話。
嚴皓聽到路曾華的話眼睛微微睜開一些,輕輕瞥了他一眼又慢慢閉上,似是很累,沒有回答他的話。
路曾華也不生氣,知道嚴皓此時一定是非常虛弱,心裏非常理解他,但該問的還是要問,“那個,你知不知道是誰傷得你?”
聽到這句話,嚴皓的眼球在眼皮下微微動了一下,十分的微弱,但嚴皓閉著眼睛,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就顯得十分明顯。
“沒有人。”過了許久嚴皓才說出這樣一句話,嗓音十分幹澀沙啞。
路曾華皺起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嚴皓睜開眼睛看向他,語氣十分的肯定,“我自己做的。”
路曾華被他氣笑了,拉過一個椅子坐在他的床邊問道:“怎麽?你喜歡自己砍自己?”
嚴皓卻沒有再理他,又把眼睛閉上。
“我打聽到你前幾天就把療養院裏的孩子都送走了,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些什麽?”路曾華邊說邊觀察著嚴皓的表情,希望能從中看出些什麽,可讓人失望的是嚴皓居然像是睡著了一般完全沒有反應。
“你是知道有人要來殺你?是吳複征的死給你了你警告?”路曾華又說道,但嚴皓依舊沒有表情。
“吳複征跟你有什麽關係?這件事是不是和十年前的那場車禍有關係?”提到車禍嚴皓的眼球又微微動了一下,但非常細微,若不是路曾華一直在關注,幾乎都發現不了。
“陸玖凡?是不是和陸玖凡有關?”這話一出,嚴皓霍的睜開雙眼,狠狠的瞪向路曾華。
“你到底想說什麽?”嚴皓的聲音很冷,配上他現在幹澀的嗓音更是讓人覺得不舒服。
路曾華見他發火反而有些高興,“我們在監控裏發現前段時間你頻繁的出現在吳複征的酒店附近,你去找他做什麽?”他活動了一下椅子,又說道:“那段時間吳複征正在接受警局調查,偏巧這時候你頻繁的與他接觸,難道你跟他還有什麽秘密?”
嚴皓聽完這話倒是笑了出來,反問道:“你們警察辦案都是靠猜的嗎?”
路曾華不置可否,“有時候運氣比實力還重要,而我就屬於運氣特別好的那一種。”
嚴皓冷哼一聲,再次沉默下來,路曾華見他這樣歎了口氣,起身說道:“你不願意說是誰要殺你,又不願意說與吳複征的關係,那我隻能去找嚴院長了解情況了”說罷就要離開。
“我本來應該死的。”嚴皓的聲音很輕,但路曾華還是聽到了,他頓住腳步。
“為什麽還活著?我為什麽還活著?”嚴皓苦笑著,看著手上的輸液器,他覺得自己極其可悲,花了十年的時間來淡忘這件事,拚命用自己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負罪感,但這終究隻是自己的心裏安慰而已,這件事沒有消失,被淡忘的隻有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