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該到你了
薑暖的話讓沈言感到不對勁,想抬起頭看她,卻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忘記該如何表達關心,他感覺自己像是被裝在一個黑色的籠子裏,永遠也觸碰不到外麵的世界。
此時門口的敲門聲響起,沈言又把頭低下。那隻在床上打盹的黑貓聽到聲響耳朵動了動,眼睛沒有睜開,一副慵懶的樣子。
張銘走進這個被黑暗籠罩的屋子,因為被窗簾遮住,屋子裏不透風,在這冬天裏麵還有點小悶熱。
劉楓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來,他看著站在黑暗裏的那個十九歲青年與記憶中的六歲男孩的身影漸漸重疊。他的嘴動了動,連說出都話都帶著些顫抖:“沈言?”
沈言聞聲回過頭看向他,眼神有些亮了起來,嘴角牽起,他笑著說道:“小秋哥哥。”他這次的笑沒有以往那樣的冰冷了,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可張銘身子卻抖了一下,沈言他之前在審訊室裏見過,當時的審問,張銘對他的印象隻有,冷漠和反應遲鈍。
傅淼說沈言是精神病人,可同時還可能是個殺人犯,沈言的笑容在張銘眼裏拋去了溫暖的感覺,讓張銘感到可怖。
這次的沈言令張銘十分不舒服,他覺得他與沈言現在就像是火遇見水一樣,嚴重到令他排斥的地步。
“小言,對不起。”劉楓莫名其妙的說了這樣一句話,張銘和薑暖都很詫異。
沈言似是沒有聽懂他的話,重新給自己換上了一塊畫板,坐在畫架前旁若無人般的畫起畫來。
“我答應了你們要回來,”劉楓走到沈言身邊蹲下,和他保持一樣的高度,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也許我回來結局會不一樣。”
張銘覺得劉楓不對勁,“劉楓,你幹什麽?”
“都一樣的,不會變的。”沈言終於說話,拿起刮刀把畫布都塗成藍色。
薑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依舊安靜地默默低頭,整理著地上散落的東西。她穿著長袖,可依舊蓋不住手腕上有些泛紫的淤青。
“小言,林思和吳複征是你殺的嗎?”劉楓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站起來試探地問道。
盡管他對沈言和俞軒存在愧疚,但他同時也是一個警察,就像張銘說的,人文情懷會誤了他們的判斷。
沈言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動作,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攪了些顏料在畫上落下第一筆。
接著第二筆,第三筆,沈言繼續著他的創作,仿佛周圍的事都與他無關。
薑暖先不同意了,她的表情錯愕,不敢相信地看著沈言,但很快她又走到沈言身前,麵對著劉楓喊道:“你別亂說!”
“是你殺了他們?”劉楓繼續問道,他的聲音如同在冰窖裏凍過似的,完全沒了之前的親近。
“不可能!”薑暖大聲衝劉楓喊道。
不可能殺人的!怎麽可能殺人呢?!小言哥哥那麽好!不會的,就算在辛苦也不能殺人啊!忍忍吧,忍忍就過去了。怎麽能殺人呢,隻要足夠善良,對任何人都抱有善意就好了!
黑貓睜開那雙綠色的眸子,顯然是被他們吵醒,它打量起屋裏新進來的三個人。在床上抻了個懶腰,一躍而下,撲倒沈言懷裏。
爪子陷入了調色盤的顏料,沈言的身子像是黑貓的貓爬架一樣,任憑那貓用帶顏色的爪子在他身上亂抓,繼續著自己的畫作。
畫稿已經起了型,劉楓隱約看出來畫的是劉俞軒。可劉俞軒.……他昨晚托付程呈去找了一遍,沒有任何信息,最直接的可能就是不在了。
張銘看著沈言如此冷淡的表現皺了皺眉頭,“劉楓,他能聽懂我們說話吧?”結合沈言前段時間在警局的表現張銘很懷疑沈言的交流能力。
“小言,俞軒不在了,你知道嗎?”劉楓沒有回答張銘的話,把堵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幾乎是瞬間沈言的臉色大變,抓起旁邊的美工刀,狠狠地向劉楓刺去,劉楓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按到地上,美工刀刺進血肉裏,沈言拔出刀時甚至連裏麵的肉都翻了出來。
“劉楓!”變故來得太快,張銘推開沈言,手捂住劉楓的傷口,舊傷上又添了新傷,待會程科看見估計要心疼死了。
“我沒事。”劉楓的聲音充滿著震驚與錯愕,“小言,你怎麽樣?”
沈言拿起刀,站在畫架前渾身顫抖,眼睛裏的恐懼如實質般流露而出,又將刀舉了起來,張銘嚇得趕緊擋在劉楓身前。但這一刀卻沒有再捅向劉楓而是直接向沈言自己的臉上劃去,沈言本來就蒼白的臉更加的沒有血色,血液從傷口汩汩流出。
“他沒有死,他一直都在!”沈言此刻的樣子不得不稱之為詭異。栗色的頭發幾乎把眼睛全部蓋住,傷口的血流到了脖子上,染紅了他的衣服。
沈言說話的時候臉色的傷口因為皮膚的拉扯還在抖動,血流的更加急促。
黑貓似乎感受到主人情緒的變化,它衝著劉楓叫了幾聲又呲牙警告著,像是小孩的哭聲一樣。
薑暖看到沈言的傷口還在流血,一時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拽了幾張紙巾想幫沈言把血擦幹淨。
“薑暖,你先讓開。”嚴皓不知道何時端著盛有醫療物品的托盤站在門口。“剛才婭婭傷了手,我剛幫她處理好,你怎麽又傷了。”
嚴皓雖然嘴上埋怨著沈言,但手上的力道確實極,說話的聲音也是溫柔。“還好,傷得不深,不需要縫針。”嚴皓檢查了傷口發現傷口不深,他才鬆了口氣道。
嚴皓想把沈言懷裏的黑貓抱出來,好幫沈言上藥,沒想到還沒觸碰到它,那隻貓就自己跳了出來,找了個舒服的位子繼續趴下打盹。
劉楓見嚴皓要給沈言上藥,看樣子也再問不出什麽,拉著張銘離開。
張銘回頭還想詢問沈言什麽卻被劉楓拉住胳膊,強行拽了出來。
“你沒事吧。”張銘有些擔心地問道,劉楓現在捂著自己的傷口,鮮血從指縫中滲出來,剛才拉張銘出來的時候顯然是有些扯到了。
這算什麽啊?大老遠的跑回來看精神病人發瘋?捅人?自殘?
“算了,走吧。”劉楓也歎了口氣說道。
“沈言怎麽患上的精神病?”張銘突然對這件事好奇起來。這個沈言是怎麽能把自己病成讓人一看就覺得不正常的程度的。
劉楓慢慢下樓說道:“我對他其實也不是很了解。隻記得他從小就不正常,後來我就離開了。”
如果說了解,他對沈言和俞軒都稱不上了解。隻是他記得自己似乎很喜歡俞軒,他活潑開朗幾乎包含了小孩子所有的優點,長相可愛並且很聰明。
想到筆記上的內容,劉楓的心情也變得低落起來,這麽好的孩子為什麽要為大人的過錯買單?到底林思和吳複征和劉俞軒又是有什麽關係,沈言又是怎麽回事?這些東西卷在一起,劉楓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
張銘看出劉楓的糾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想這麽多,慢慢查,總能有結果。”
“嘶……”劉楓表情有些痛苦地呻吟道,張銘這才發現他一巴掌好巧不巧拍在了人家肩膀的傷口上,連忙收回手,道了聲抱歉。
劉楓心裏雖然知道張銘這隻是安慰。但不得不說有時候這些安慰的話還真能起那麽一點點作用,劉楓點頭應了聲,長舒一口氣說道:“走吧,回去跟路隊匯報一下我們的成果。隨便我也得包紮一下。”
張銘聽了這話嘴角抽了抽,他們哪有什麽成果可以匯報啊,但看劉楓的傷口還沒好,還是上了車,看了看時間,剛把車開火,想挑頭回醫院卻想起薑暖還沒下來。
“你不跟著她們一起回去嗎?”嚴皓看到薑暖還站在一邊問道。
薑暖想說什麽,卻聽沈言開口說道:“回去吧。”
“我想要那副畫。”薑暖本來想說別的,但是話到嘴邊幾次最後隻說出了這麽一句。
嚴皓雖然很奇怪薑暖的舉動,但看沈言似乎沒有不允許的意思就把畫遞給薑暖。薑暖接過畫,又仔細的看了一遍,把畫抱在懷裏,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
“哥哥,我走了。”
沈言沒有說什麽,似乎沒有聽到,還在發著呆,等薑暖離開了,他抬起頭看向嚴皓,眼神不像以往的空洞。
而嚴皓就像是猜到了一般,十分平靜。
“你知道了?還是說你聽到了?”嚴皓此刻完全不似以往的溫柔,就像是脫掉了麵具,把最原本的他露了出來。
沈言的嘴角牽起,抬頭看他,笑容詭異的可怕,“該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