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筆記本
“呈兒，這又是啥？”路曾華躺在病床上，連腦袋都被打著石膏，右手握著湯匙在麵前的瓷碗裏攪啊攪。
自從他醒來以後，程呈總是做這些東西，一日三餐準時送達。今天是一碗黑乎乎的東西，勉強能看出似乎是小米粥，這一塊一塊的……大概……是排骨吧？
路曾華用筷子挑起一段茄子皮，也是多虧它，能把排骨米粥煮成黑色。
“這.……能吃嗎?”路曾華說道。
程呈抱著茶杯坐在一邊，很滿意的說道:“我做的茄子排骨小米粥，特別營養，網上查過的，我還把骨頭都去掉了呢，趕緊吃吧。”
路曾華看著這碗東西，本能的向後縮了縮，但還是強撐著笑著說道:“呈兒，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東西我實在不能收。”
“這東西多好啊，我查過的，孕婦食譜排行榜第一！”
路曾華這會兒才正視了這碗黑色的小米粥，又聞了聞，臉上的同情毫不掩飾:“那些孕婦姐姐就吃這個？”
程呈喝了口茶，下巴都要頂到天上了，十分自豪的說道:“當然了，我是照著食譜上的劑量，一比一還原。”
路曾華又用筷子攪了攪，實在是難以下咽:“這東西能成為孕婦排行榜第一絕對有水分。”隨即躺下，突然覺得不對，坐起來罵道:“程呈！你啥意思！為啥我要吃孕婦餐！”
程呈卻絲毫不懼，動了動屁股下的椅子，兩條腿一蹬地，把椅子滑到一個安全距離才開口道:“孕婦餐多有營養啊，再說了，有排骨吃就不錯了，人家許隊長現在還吃流食呢。”
聽到許淵的名字，路曾華的臉色變的非常差，程呈也意識到他又多說話了，滑著椅子端起粥，舀了一勺粥把勺子放到路曾華嘴邊，“行了，人家許隊長可比你金貴更多了，王廳一聽說他脫離危險立刻就把他轉到省醫院去了。”
馮傲是後來在火海裏找到路曾華和許淵的。
那場火消防隊拿著高壓水槍持續了三個小時才將它撲滅。當時的爆炸發生的太快，而路曾華又因為失血過多反應速度很慢，是許淵拽著他跑，甚至還撿起了地上的彈殼做證物。
可惜當他們跑到樓口的時候，房梁突然坍塌下來，堵住了逃生通道。許淵隻能從樓上跳下來逃生。如果隻是他自己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可路曾華的情況太糟。為了保護他不受太重的傷，隻得自己做了人肉墊。萬幸隻是二樓，但許淵還是受了重傷搶救了一整天才推出來。
還沒等路曾華緩過來，門被人敲響，路曾華條件反射般的說了句:“進。”
程呈收起飯盒白了他一眼，那表情赫然是:你是沙雕吧，這裏不是你辦公室，是醫院。
進來的居然是傅淼和嚴皓。
路曾華還是挺意外傅淼和嚴皓會過來，更意外的是傅淼這次整個人都低調了不少。嚴皓的變化更大，那張經常出現在他笑容消失了，整個人平平淡淡，但不知道為什麽，路曾華竟然覺得現在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嚴皓。
“怎麽樣了？”傅淼把果籃放在床頭的櫃子上，她聽說路曾華的左肩胛骨被打穿，情況不是很好，正巧住進的醫院又是嚴皓家裏開的，就把嚴皓也一起拉來看看。
路曾華雖然被包得嚇人，但也沒什麽大事，跟許淵比起來差多了。
“我沒事。”說完看向嚴皓，嚴皓的眼神飄忽著，一直走神，“嚴權威，你咋來了？”
嚴皓經他一句話才回過神來，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傅淼怕氣氛尷尬開口說道:“你的主刀醫生是嚴皓的父親，再說你們也算認識，來看看你不也正常。”
嚴皓應了一聲，算是同意傅淼的話，但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一樣，就剩個殼子擺在傅淼旁邊，詭異得很。
路曾華上下打量著嚴皓，覺得他應該是出了什麽事，但又一想他出什麽事跟自己有什麽關係，他又不是居委會馬大姐。
門又被敲響，這次路曾華腦子神遊著沒吱聲。
張銘攙著劉楓推門進來，劉楓甚至還拄著拐，病號服也沒換。
“我去！”路曾華看見他們震驚的差點沒從床上跳下來，“小劉？你咋來了！我記得你住院的地方離這兒挺遠的吧。”
劉楓看樣子走得挺急，臉色都有些發紅，張銘趕緊扶住他，幫他答道:“路隊，127那個案子，好像不太對！”
這次是程呈先開口道:“怎麽回事？不是已經定了是周鑫龍的團夥作案嗎？這案子已經差不多要結了啊。”
劉楓才順了氣，拿出一個破舊筆記本說道:“剛剛我們得到了這個。”
經過工廠一事後，周鑫龍死亡，寧姐和其他人失蹤，拘留所裏的王哥一口咬定是周鑫龍帶人殺了人，他不知情，但周鑫龍已經死無對證，這個殺人案就算是塵埃落定。寧姐那一邊的毒品案就直接被緝毒隊接手，而他們現在就等著趙局給他們開大隊慶功宴了。
路曾華負傷，一隊最近也算是立的大功，趙局索性給他們放了幾天長假，張銘本身就是閑人一個，也沒有女朋友什麽的，想到劉楓還在醫院也就自覺的過去照顧他。
“張銘，這是啥？”劉楓右手肌腱拉傷，隻能用左手拿著筷子攪了攪麵前紙碗裏的東西。
張銘拿著本書坐在旁邊，看了看碗裏的東西說道:“泡麵啊，路隊最喜歡的紅燒牛肉味。”
劉楓沒想到他能這樣義正言辭的說出這句話，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你還是人嗎？我可是傷員啊，你就給我吃這個？”
張銘無奈的擺了擺手說道:“沒辦法，醫院裏的飯你又不愛吃，我又不會做，外麵太冷了，我也懶得出去買，外賣有添加劑對你身體不好，你就將就吃一口吧。”
“警察同誌？”護士敲了敲門進來，身後還有個17歲左右的女生，張銘仔細看去竟然是孫萌萌，她已經沒有了當初濃妝豔抹的樣子，穿著普通的外套，整個人清秀幹淨了不少，倒是幾分有了花季少女的樣子。
“這個小姑娘說有東西給你們。我還有別的病房要看，有事摁床頭的鈴就行。”護士說完又匆匆的離開。
孫萌萌有些諾諾的走進來，看到劉楓打著石膏的腿，眼神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她晃了晃頭掩蓋了過去。
“警官，我.……”孫萌萌站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麽，門口有人敲了敲門卻沒人進來，張銘知道孫萌萌應該是被人帶過來的，門口還有同誌在等著。
“有什麽事？”劉楓先開口問道。
孫萌萌見劉楓問她，心裏又是一顫，把一個破舊的筆記本遞給他，“這是思思姐的筆記，我也是才想到，思思姐一直把它藏在我這兒，應該會對你們有些幫助。”孫萌萌顯然是不知道這案子已經結了。
雖然劉楓他們都認為這個筆記本不會有什麽用，但人家姑娘特意送過來也不好意思說別的，劉楓伸手接過對孫萌萌笑著說:“謝謝你。”
劉楓長得確實是十分帥氣，身上帶著很高貴的氣質，是那種一塵不染的貴氣，孫萌萌看到他的笑表情一點點的凝固，把頭低下，“我會戒毒，但我還會有未來嗎？”
她突然的話讓張銘和劉楓都是一愣。她的淚水就停在眼眶裏，卻倔強的不肯落下。她曾哭過無數次，剛被抓過去的時候，被注射毒品的時候，被賣過之後，她都拚命的哭，拚命的想跑掉，但她的希望經過一次次的被抓回來被磨光，甚至連眼淚都已經幹涸。這次終於逃掉了嗎？
“會的。”劉楓說道:“你還很年輕，等這個冬天過去，明年的時候一切都重新開始了。”
孫萌萌看向窗外，雪又下了起來，已經是十二月末了，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我原來的名字叫孫沫，兩位警官，希望再見的時候，我會不一樣。”她這樣說完，沒等張銘和劉楓反應過來就出了門，被門口的警察帶走。
“她好像喜歡你啊，”張銘拍了拍病床上的劉楓，而劉楓隻是低著頭看著這本筆記，回答道:“那又怎麽樣？”
張銘想了想，撇了撇嘴歎道:“也是，她再怎麽說，也是步入歧途的人。”
劉楓聽了這話皺著眉，正視著他嚴肅說道:“她不是自願的。”
“我們是警察。”張銘眼神堅定地望著劉楓。
張銘看著劉楓受著傷的腿，繼續自顧自地說:“不管她是不是自願，我們隻需要知道是非曲直。知道她有沒有犯法，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知道這樣說很幼稚，但我們當警察的不就是這樣嗎？”
張銘看到劉楓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知道他有些不高興，調整了些語氣:“人文情懷，將心比心不是我們該有的，這些隻會影響我們的判斷。”
“張銘，你知道為什麽趙局把你分給路隊而不是馮隊嗎？”劉楓冷不丁問了這麽一句，張銘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劉楓在警局待的時間比張銘多一個月，程呈有時候會拎著凳子一邊忙著對比檢測一邊跟他說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耳濡目染劉楓也知道了些許藏在警局內幕的東西。
“馮隊每年的績點都特別高，但是他負責的案子很雜，很小。”劉楓用叉子卷起泡麵，吹了吹。
“一旦涉及到正經的大案子，趙局第一反應都不會交給馮傲，而是給路隊處理。”劉楓的臉變的很嚴肅，接著說道:“其實，趙局希望你能成為路隊那樣的警察。”
“路隊.……？”張銘覺得劉楓說的雲裏霧裏的沒聽懂。
“程科跟我說過，路隊表麵上懶散，但實際上在辦案上很有一套，他脾氣很倔但也會把感情看得很重，和普通的警員很不一樣。”
張銘點了點頭，卻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劉楓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太能看出路隊的實力，但程科一直都相信他，你也知道程科，別看他不說，其實他明白很多事。”
“我想趙局把你放到程科這邊，也是故意的吧。”張銘突然笑了起來。
劉楓一愣，突然想起他剛來的時候一直處於未分配的狀態，一開始在二隊，趙局一直以各種理由來痕檢科協助工作。他當然知道那是在考察他，自然每一份工作都是盡心盡力。
但是換個角度想，趙局本意根本不是在考察他工作怎麽樣，而是等著他被程呈看中。
“我們都是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