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醫院審訊
“警察同誌,我要被判幾年?”禿驢由於失血臉色還有些發白,人已經不成樣子了,像個菜一樣搭在病床上。
路曾華和程呈一人一個輪椅坐在禿驢的病床旁邊,程呈照常抱著他的茶杯,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按開了錄音筆,旁邊的路曾華就沒那麽客氣了,悠哉悠哉地嗑起瓜子:“你說你叫禿驢?”
禿驢應了一聲,路曾華盯著他皺起眉頭,神色認真地問道:“那你怎麽有頭發呢?”
程呈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雙眼瞪著路曾華,這是重點嗎!?不是應該問他本名嗎?他抬起一腳踢在路曾華的椅子上,滑輪椅帶著路曾華“咕嚕咕嚕”地轉到了窗口。
“姓名?”程呈沒管窗邊玩輪椅玩的起勁的路曾華,放好茶杯,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禿驢。”禿驢回答道。
他剛說完就被程呈一聲嗬止,“騙誰呢!你本名就叫禿驢嗎!!”
禿驢被程呈嚇的差點從床上摔下去,名字條件反射一般地從嘴裏跳了出來:“陳碩。”
“年紀?”
“29。”
程呈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禿驢看起來很蒼老,眼窩凹陷,皮膚也很鬆弛,說他39還差不多。眼睛仔細看了一下他的動脈血管,密密麻麻留著細小疤痕,看來也是個癮君子無疑。
“為什麽販毒?”程呈又問道。
“缺錢唄。”
程呈歎了口氣,以販養吸,倒是很普遍的原因了。
“周鑫龍你認識嗎?”路曾華終於帶著他的輪椅蹭到了程呈身後。
禿驢聽了這個名字之後明顯開始變得緊張,:“他是我們的老大……”他伸手拉住路曾華開始懇求道:“警察同誌,我要被判幾年?你多判我幾年吧,我不能出去。”
路曾華從警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主動要求多判幾年的,這案子可真有意思。
程呈仿佛開了慢放一樣,伸手拿起茶杯,擰開,抿了一口。看著他和路曾華一聲不吭,這可急壞了禿驢,過了良久,程呈慢悠悠地開口,禿驢覺得他解脫了。
“監獄又不是養老院,吃飯要花錢的,沒錢養你。”程呈說道。
禿驢的希望破滅了。
“呦嗬?怕被滅口啊,那咱一會兒出去溜溜彎吧!”路曾華“哐”地一下坐在病床上,床都凹下去了一大片,他把胳膊搭在禿驢的肩膀上,嚇得禿驢一哆嗦,也不顧手上的輸液器就要掙紮著下床,路曾華又把他摁了回去,“你最好乖乖配合,我們能保證你的安全。”
程呈也把茶杯放回去:“說說吧,你都知道什麽?”
禿驢神色戒備的看了他們一眼,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要先看看我的朋友。”
程呈望向路曾華,等他的同意,見路曾華點了頭,立刻道:“行倒是行,但是護士說了他還沒醒呢。”
“那我也要見他!”禿驢以為這是他們的推脫,當場開始耍起潑來。
路曾華最煩這種人,手上力道驟然一加,:“你給我把嘴閉上!”
這一聲居然把門口的護工招了過來,剛推進門就看到路曾華把病人摁在床上,看起來力氣還不小,連忙上前阻止道:“這位家屬!這裏是醫院!”
程呈聽了這句話剛想笑,但還是顧及路曾華的臉麵沒笑出聲來,笑眯眯地對那位護工道:“姐姐,我們警察下手有分寸。”
那個護工低頭看程呈長相也就20出頭,聲音更是稚嫩,哪裏有警察的樣子?另一個滿麵胡茬凶神惡煞說是警察更像追債的。蹲下身子對摸了摸程呈的頭道:“孩子,話別亂說,有理想是好的,好好學習以後畢業了考警察。”
正當全場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的時候,張銘敲門聲像炸彈一樣響起,他推門進來說:“路隊,程科,我已經休息好了,申請歸隊。”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理他。
護工聽了張銘的話也知道自己剛剛確實是看走眼了,尷尬的笑了笑說道:“誒呀,這孩子還真聰明,這麽年輕就工作了,行了行了,我也不耽誤你們工作了。”說著就趕緊推門出去。
路曾華也知道現在呈兒的心情一定很不好,收了壓著禿驢的手,下床對張銘說道:“銘兒,帶我們去看一下另一個毒販。”
張銘看著這場景也是摸不著頭腦,應了一聲出門領著路曾華就走了。留下程呈一個人自閉,他抱著茶杯,腦子裏不斷的回放著剛剛那個護工的話,從兜裏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怔怔的打開照了一下,嘴裏嘟囔著:“我真的不像警察嗎?真的不像警察嗎?”
即使是在冬天,醫院走廊裏的座椅上還是有不少的患者架著租來的床,抱著棉被輸液,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護士們幫患者提著吊瓶,電視雖然開著,但除了小孩子也沒有多少人回去看。
“路隊,程科他怎麽了?”張銘還是忍不住小聲的問了下。
路曾華拖著雙手,無奈道:“受打擊了唄,呈兒當初跟我一屆的,在警局呆了也有快十年了,在痕檢那輩分和老金也差不多了,但是幹這行長得像呈兒那樣真的不吃香……”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臉,滿意點了點頭:“像我這樣的才好!”
聽了路曾華的話,張銘忍不住嘴角抽搐,但還是附和道:“是。”
經過了不少病房,眼看著就要進了icu,路曾華皺著眉頭說道:“不是吧!這怎麽都進重症監護室了?”禿驢的反應更是劇烈,手上的輸液器差點被扯掉,透過門玻璃能看到大個兒頭上打著石膏,還有各種各樣的管子插在他的身上。
張銘說道:“他傷得確實挺重,醫生說他是嚴重腦震蕩,很不樂觀。”
“我去!劉楓這小子這麽狠!”路曾華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不對,裏麵躺的是毒販,小劉可是英雄。
路曾華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叫來了醫生,問道:“醫生,裏麵的人怎麽樣?”這一次沒讓醫生亂猜,直接拿出了警官證,醫生瞥了一眼警官證說道:“裏麵的人情況很不好,後腦的一擊太重,直接造成顱內出血,壓迫了
中樞神經,有可能醒不過來了,如果要轉院就盡快安排一下,我們醫院的病房很緊張。”
禿驢聽了這話反而冷靜下來,問道:“醫生他真的醒不過來了嗎?”
醫生看他一直被張銘押著也多多少少猜到他可能不是什麽好人,語氣也不怎麽友善說道:“是,血塊很大,位置也不好,無法開顱,就算醒來也神經也已經受損了。”
這話說得非常冰冷但也非常肯定,路曾華看著禿驢生怕他做出什麽極端的舉動,可他卻異常平靜說道:“走吧。”
路曾華有些懷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禿驢感受到路曾華的目光,臉色變得很難看,竟然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大個兒跟我是一個村裏出來的,我們十幾歲的時候就一起離家出走,我家裏還有一個弟弟,我還吸毒了!我爸媽一定不要我了!現在他醒不過來了,我也就再也回不了家了!我沒有退路了!”他就這樣在眾人的眼前崩潰,扯掉了手上的輸液器,蹲在地上大聲的哭起來。
張銘沒有聽懂他的話,他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而路曾華卻說道:“裏麵躺的那個人是他的精神寄托,他們一起脫離家鄉,一起打拚,甚至一起犯罪,但是他們認為隻要對方還在,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家。”